二十三、凛冬
进入十二月末,天气越发严寒,在氏王县往外看倒没什么特别,毕竟有开启的围城大阵守护,寒风中带着的灵气渗不进来。
所以氏王县该繁荣的继续繁荣,就是物资进购比以往麻烦很多,原材料价格飞速上涨。
苟剩强撑着出了一趟外城,感受到那寒冷刺骨的刀子风,整个人更加不好了,他不由得看着村子的方向皱眉。
这样的天气很罕见,在狗剩的记忆里只出现过一次,那一次他成了孤儿。
很难熬的,那日子没法过。
要是没有足够暖屋的木材,一定会死人。
“大雪封路了啊,请人送下品灵石过去得贵上很多。”苟剩低喃一句,扯着妖兽车驾往回走。
城里有寄送行业,尤其是在这样的时节业务繁忙,县里不少人都有些穷亲戚需要救济。
苟剩驱车来到一间普普通通的寄送驿馆,填上阿牛的地址和相貌特征,准备寄送五千枚下品灵石。
寄送费是等量货值,所以苟剩支付了一枚金币。
现在的他在以前看来也是土豪了。
然后想了想,又添上几户曾经帮助过他和雨娘度过寒冬的人家,又是支付一枚金币,好让他们能均分五千枚下品灵石度过这个冬天。
至于那些在他刚来时匀过储备粮帮过他的人,他记不清他们了,所以再支付一枚金币,让阿牛帮忙分给那些人。
这分灵石也算是业务内容,驿馆的人会处理好,不然他们的服务不值等量货值,会倒闭的。
将货物按照雇主的要求送到应该收到的人手里,一点不漏,是他们的职业操守。
处理好这些,苟剩不说身无分文,也穷得只能吃真娘软饭过日子了。
这么一来一回,他的病重了不少,整天咳嗽,明明王不去药师已经根据病毒的原理给他开了药,但他就是好得慢。
应了王不去说的思虑过甚,精神不振。
得亏他有个能干的义母,每日里不辞劳苦地照顾他,不然就那群丫鬟的粗心思,他的病只怕好得更慢。
“这样的事让丫鬟去办就好,你撑什么撑,要面子把自己耗成这样?”真娘责备道。
这样的姿态就是她为人母的样子么,苟剩有些舒心,或许是他自认为真娘丝毫未尽到身为一名母亲的资格罢了。
把自己未能报的恩义,自己未能尽的责任,撇得干干净净。
“云娘来信了?她在锋一涧过得怎样?”
听到苟剩这么问,真娘也没排斥他,如实回答道,“还好,她练剑很上手,她师父很满意,保得住真传弟子的身份。”
这时候的真娘很柔和,不带平时的慵懒,也不带刻意营造的魅惑。
“心娘呢,王不去半只脚都进棺材了,总不会还有心思动她的身子吧。”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王不去药师对心娘好着呢,很用心地教她。”
“那样的话,心娘又得遭嫉恨了。”
真娘停下修炼,叹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修者要能独自面对修真界太难,我做不到,她们是我女儿自然也受牵连。”
“这事,终究不能怪你。”
“呀,怨天怨地的人也能体谅他人了?”
“有去拜访过另外两个丹药师吗?”苟剩直接忽略真娘的嘲弄,问道。
真娘沉默,看得出她脸上带着犹豫。
“你的美貌固然会招来狂蜂浪蝶,但你自知这份美貌的威力,你把握不好度而已,去寒暄一下吧。”
“你说得倒是简单,你知不知道我在合欢宗是怎么过的,又知不知道我此时在王家又是怎样的处境。”
说到这样的事,真娘总是排斥,她这样聪明的女人,自然看得出哪些男人的眼光不怀好意。
看来是操作太过激进了,苟剩自我反省了一下,接着说道,“可你一直待在别院也于事无补啊,王大哥出事的时候你不是很强势的吗,审我那次也是。”
“不一样的,在王家公事公办,议事会能保护我。和王虎他们对峙只是因为特殊时节,加之家主一定会管,要是平时私底下,我怎么敢给手握重权,党羽锋锐的化神真修脸色看。”
难得的,说到这个份上,真娘也没对他设防,这不得不感谢他和雨娘的暧昧关系。
得加把火,真娘这样的姿态是不行的,在整盘局里,她抽不开身的。
“王虎他们接收了义全系的力量,但这里面不包括你,他们能用红颜祸水的理由压迫你就范一次,就能有第二第三次。上一次他们能借着局势威迫心娘云娘,这一次就能把你也拿下,不要以为心娘有王不去做盾牌就能安然无虑,云娘也是,她在锋一涧固然没事,但要是利用你和心娘压迫她就范呢?这样的手段你不会想不到,你最清楚才对。”
苟剩就像撕开帷幕似的,把真娘一直不愿面对的事摊在她面前,以前她能借着王义全,借着王家挡下合欢宗带给她的来自他人的欲望,但现在她没这个局面了,她必须勇敢地面对,不能逃避。
真娘沉默着,让气氛很沉闷。
好久,她才开口道,“那你觉得我能怎么办?能从合欢宗脱身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以为我能怎么办?”
好了,站在同一条线上了。
“引导局面,彻底抛开你本就依赖不了的外力,把自己打造成王家的迫害对象。”
“我已经是了啊。”
“不,你这样在外界看是有很多解释的,得让王家的自我保护机制确定你的位置。”
“都什么啊?”真娘听不懂,疑惑地出声。
“听我的,去和那两个丹药师寒暄一下,要有人知道,最好那些别人安排在你身边的丫鬟能亲眼目睹你在他们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然后,是明沾居的事。”
……
一切事罢,真娘离开,带走了那只药灵鸟。
那只药灵鸟很聪明的,知道在主人需要的时候讨好他,苟剩的调理药很不便宜,它就采集相近药性药效的灵物堆在他面前。
但是凑不齐呀,这里毕竟不是药园子。
不过苟剩在那时发现这药灵鸟的嗅觉灵敏度之高,堪称修者莫如,自然界的造物主当真厉害。
也就是它这么厉害,苟剩才让真娘带着它去处理些事。
要是说这场大病他有什么收获的话,就是拉近和真娘的关系,甚至和她站到同一战线上。
即便是暂时的,也是相当大的助力了。
“我说过的,我会守着这道门,然后,然后既让你得偿所愿,也让你绝望。”
苟剩躺在床上,望着外面飘飞的雪花,想着村子里的雪景。那漫天的大雪里安静祥和的窑洞,她在里头,他在外头,她看得见他,他自然也看得见她。
他内疚过,甚至预感过王阿虎话里的不详,然后期待过……王三水的离开。
哪怕只是一点点,哪怕最后自我安慰还完了,哪怕逃避不去想着雨娘的身子,他也很清楚他忘恩负义过。
人是自私的,尤其是他这样忘了过去的一切,只留下无尽的挫败和悔恨的人。
他怎么可能不去期待专注地看着他的雨娘,他渴望她,饥渴难耐。
但是雨娘很真诚,她爱的人是王三水,乐意在困迫里伸手救狗剩一把的好人王三水;在田里卖力干活,能心安心宁地满足于和她在一起平凡地生活的王三水。
也是愿意为了她,付出一切包括生命的王三水。
所以没能和王三水好好谈谈,没能堂堂正正在那窑洞里拥有雨娘,没能平静地度过共享雨娘的日子,这样的遗憾,他无法释怀。
无论是对王阿虎,还是对王虎一干人等,他都满怀恨意,纯粹至极。
这是让他从一无所有的空虚里活下来的动力。狗剩已经死了,他却还活着,也将一路修行,成全狗剩的遗愿。
所以这份不可扼制的怒火,他自然明白无法安置。
冬天最冷的时候来了,他想给一些人送些礼物暖暖身。
真娘是最好的奉火人。
在王家群宅内,在这景色优美的园林间,大名鼎鼎的真娘婴仙像个小媳妇一样卑怯讨好,说着饱含歉意的话。
她那曼妙婀娜的身姿,姣好的容颜,秀美的双峰,都让两名长须老先生大为满足,只可惜能看不能动。
甚是可惜。
“真娘你说的我们都懂,可你也该明白医学非小事,心娘毕竟未曾接触过丹药的炼制,她这样干扰王不去老医师很让我们头疼。”
“是极,这炼药的事可不仅仅是老医师一个人的事,议事会下派给我们的任务量可不轻松,很多时候我们都得老医师协助一番,现在倒好了,你女儿这样去诱惑他,还怎么炼药。”
“实在万分抱歉,心娘替王不去老医师打下手的事让两位劳心了,我再次替她赔个不是。”真娘很是柔弱,躬身很低,凹凸尽显,那如同水滴一般的白皙柔嫩包容万物,深不见底,透着引人一探究竟的魅力。
好,好极了。
“真娘你理解就好。”左首的医师握住真娘那柔若无骨的纤手,好生抚慰,“这样的大事,涉及王家上上下下多少人的医药用度,可不是闲话。”
真娘只能微笑以待,“这是自然的,两位为王家尽心尽力,大家都知道的。”
右首的医师这才满意,颔首,从真娘露出锁骨的肩膀抚下,后辈很懂事嘛,“你能理解就好,心娘这事嘛,既然是老医师开口吩咐,那就这样吧,但要是她不懂事,也不要怪我等不给她好脸色看。”
真娘勉力微笑,点头称是。
左首的老者见那几个丫鬟满是鄙夷的视线,不由得咳嗽一声提醒另一个老淫.棍。
那就只能浅尝辄止了。
真是可惜啊。
真娘再对他们赔了罪,送上礼,这才离开。
就连那些丫鬟都替她不值,“夫人何必这么,这么。”
“你年岁小,不懂事事唯艰,有些事忍忍就好。”真娘无奈地说道。
“可是可是,明明只要夫人强硬一点就好了。”
“是啊,哪怕是请王卓仁王器鹤两位元婴前辈同列,也不至于这般卑屈。”这一位丫鬟表达的就很明显了。
真娘只是笑笑,然后叹气,“家里能挺过去的事就不要劳烦别人,只是送完这次礼,下次又该怎么办呢?”
“夫人有心事?”
“是钱银的事?”
真娘没有回复,转而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去明沾居看看。”
几名丫鬟彼此对视一眼,遵命退下。
这时,真娘才露出疲倦的神色,有些厌恶地拿出手帕往胸口擦。
这自然也被人偷看到了。
调整好心态,真娘唤回到处乱逛的蜂鸟,离开这座家族药园,往王家大门那里走去。
她去要了一辆低调的车驾,没让车夫跟随,自然也不会有小费打赏。
一位元婴真修出门居然这么地没排场。
令人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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