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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17)


  退婚(17)

  楚冉蘅没有说话,关无忘仍旧自说自话,

  “楚冉蘅,你说这番情状,是不是都要赶上你簪花游街那会儿了?”

  关无忘放下茶杯,站起身来,走到楼台上,往下看,

  “你在看什么呢?这人有什么好看的,满大街日日都能随你看个够。”

  关无忘手撑着栏杆,看向长街,又转过头来看楚冉蘅,发现楚冉蘅看的并不是长街,顺着楚冉蘅的视线看过去,正是宫府的后门,一个纤瘦的男子正在角门外站着,那人转过半边脸,轮廓线条清晰却透着女子的温婉,显然是个女子。

  后门开了,一个小丫头探出头来,那女子便进了门。

  关无忘扬着手里的折扇,漫不经心道,

  “原来是在看女人,我说楚世子怎么这般目不转睛。”

  楚冉蘅道,

  “不关你的事。”

  关无忘道,

  “看看这满街提着烂菜叶,臭鸡蛋的人,早知道本官就将这条街上的烂菜叶,臭鸡蛋全都买下来,好倒卖给这些人,坐收渔翁之利。”

  楚冉蘅淡淡道,

  “你还真是不错过发财的机会。”

  长街远处一顶轿子过来了。

  孟华文小声道,

  “父亲,待会儿怎么办?”

  孟奉常气的胡子都飞起来了,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你爹我的一世清明全败在你手里了。”

  孟华文小声道,

  “父亲,没事的,相比如今午时,没多少人在街上,咱们道完歉就走。就算是磕头,也是在宫府里,到底没人看见。”

  孟奉常道,

  “我真是恨铁不成钢。你说你怎么不阻止朱氏,如今她犯下这等滔天大祸,还连累你我,原先的打算也尽废了。”

  “她如今被抓了,孟家亦娶不成她,得不到朱家的银钱,这个蠢妇,还落个人证物证俱在,到底也该把刀剑收拾了,如此便可说一切都是意外。”

  “可她是提着刀上楼的,楼里的人都眼睁睁看着她杀气腾腾地上门杀人,我便是要救也救不回,这摆明了是要置人于死地,当真是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孟华文道,

  “父亲别生气,往后儿子绝不再找这般蠢妇。但朱家那边断了,咱们从朝堂里挖的银两该怎么办?”

  孟奉常一把捂住孟华文的嘴,

  “什么话你都敢在大街上说。不要脑袋了?”

  孟华文掰开孟奉常的手,

  “父亲,可是咱们也不能就坐以待毙啊,如今我孟氏正在风口浪尖之上,迟早有人来查,若查不出什么还好,若查出了什么,孟氏可就糟了。”

  孟奉常道,

  “难道为父不知道吗?前几日为父还送了礼到关大人府上,幸好关大人收了,关大人作为廷尉,专管法度刑案,只要他答应罩着咱们,咱们这事情,就总能被压一阵,趁着这个时候,赶紧想办法解决这朝廷银两的事情,若不尽早解决,只怕后患无穷。”

  孟奉常道,

  “都是因为你,在什么地方不好,非在宴会上,做了这等子蠢事,若非如此,我孟家还可安稳度日一阵子。”

  孟华文道,

  “都怪那蠢妇。若她不提剑去杀宫家小姐,怎会如此。”

  孟华文眼睛一转,

  “父亲,我瞧那宫家小姐未必对我无心,在宴会上她还主动与我攀谈,不若……”

  孟奉常怒道,

  “你还敢提这事,你知道吗,如今满长安的人都戳着咱们的脊梁骨来骂,都是因为这女子,你还嫌死得不够快。”

  孟华文却起了心思,虽说眼前如此,可万一他与宫长诀能成,岂非亦是佳话?

  到时,便放流言说是朱氏勾引,害苦了本命鸳鸯,孟家依旧有宫家的庇护,也就不必日日提心吊胆了。

  再者,就算是宫家小姐不愿再从他,若是他日生米煮成熟饭,她还能不从他吗?

  想到这里,孟华文不禁露出了一丝笑。

  却不想,轿子一落,外面的人道,

  “老爷,少爷,宫府到了。”

  孟奉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下来,你惹的祸,自己去。”

  孟华文想着,既是能进宫家的门,自然见得到宫家小姐,若待会儿他与宫家小姐说几句话,宫家小姐定然宽容,毕竟,那次在宴会上,宫家小姐显然是对他有意思。

  男人嘛,注定是三妻四妾的,她一时气得极了毁了婚约,他倒是能体谅一二。

  但她一个退了婚的女子,下场能好到哪里去?

  最好的结果,还不是嫁给他?

  孟华文想着,心中的不甘也平息许多。

  孟华文撩帘下了轿子,却见外面一群人正围着宫家的大门吵吵嚷嚷的。

  几个人回头,看见孟华文,大呼,

  “来了!来了!”

  “姓孟的那小子来了!”

  众人回头,

  孟华文不由得倒退半步。

  众人道,

  “是他,就是他!”

  孟华文心下一震,怎的宫府门前聚集了这么多的人?该不是专程来看他笑话的罢。

  思及此,孟华文又暗想,这些人到底只能站在门外,待会儿他道歉必定要在府里,这些人到底也是看不见的。

  孟华文想着,心上便也没那么紧张了。

  故作姿态,扬开扇子,走上前去。

  众人嘴里骂骂咧咧,却也并未有真的将他如何,反而是让开一条道来给他走。

  孟华文自得地摇了摇扇子,到底他父亲也是官身,这些刁民,根本什么也不敢做。

  殊不知,众人让开是嫌他腌臜,生怕碰脏了自己。

  而臭鸡蛋烂菜头,自然是要留到宫小姐出来再砸,得让宫小姐亲眼看着,出了这口恶气。

  戏文里的常珏那么惨,而宫小姐甚至比戏文里还惨,这能不惹人怜惜叹惋吗?

  更何况,听说那宫小姐才貌双全,艳比洛妃,清贵胜硕人,这般如天仙一般的姑娘居然就被这等子癞蛤蟆给侮辱了名声。当真是人神共愤。

  孟华文顶着众人的目光,叩响了大门。

  但是,孟华文拍门许久,里面都并未有半点回应,更别说开门了。

  孟华文不回头,也能感受到那些钉在自己背后的灼灼的目光,他只好硬着头皮再度叩响了大门,仍然毫无回应。

  梳妗替宫长诀梳着头发,道,

  “小姐,那孟华文敲了数回门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去啊?”

  铜镜中映着宫长诀清丽然却毫无血色的面容,尤其是那双盈盈的水眸,平白叫人心生怜惜。

  但仔细看,那双眸中盛着的阴翳却步步逼人。

  宫长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启朱唇,

  “不急,还不是时候。”

  镜中的她仿佛如前世一般。

  但前世这个时候的她,早已身败名裂。

  她仍然记得那一天,阴雨绵绵,青石板路被雨浸得颜色变深。

  一路的桃花全都被暴雨打落,她穿着披风,用锥帽和面纱把自己一层又一层地藏得严严实实。

  她去敲孟家的门,小心翼翼地轻叩,生怕大动作引来旁人围观。

  孟家的门许久都未开,她一直敲,敲得手都在抖。

  终于,里面出来人了,却是拿着一把大扫帚。

  她上前去,求见孟家公子一面,那小厮

  道,“敢问是哪家的小姐?”

  宫长诀低声道,

  “你告诉他,我姓宫,他必定愿意见我。”

  小厮闻言,嗤笑一声,上下打量了她一遍,

  “我说这位小姐,您觉得您配吗?我们公子可是刚考上举人又在圣上面前露了脸,前途无量,而小姐您,名声恶臭得不堪入耳,你寻我们公子,呸,你可做梦吧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要我是你,早就一条白绫吊死了。哪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地在大街上走来走去。”

  “走走走,别耽误我扫地。”

  梳妗站在那儿,苦苦哀求道,

  “这位小哥,求求你,就进去通传一下吧,我们小姐真的有要紧事寻你们公子。”

  小厮瞪大了眼,

  “欸,我说你们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们公子不愿意见你,你快走吧,别再来了,省的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宫长诀握住梳妗的手,

  “我来吧。”

  宫长诀道,

  “要怎么样,你们公子才愿意出来见我?”

  小厮拿着扫帚在她们面前扫来扫去,不屑道,

  “去去去,别脏了地方。”

  梳妗护住宫长诀,灰尘扬在二人面上。

  孟华文正好从大门里出来,梳妗忙上前拦住孟华文,

  “孟公子,我们小姐要见你。”

  孟华文身边的随侍忙将梳妗挡开,

  “诶诶,干什么呢,我们公子也是什么人想见就见的吗?”

  梳妗猛然跪倒在孟华文面前,

  “公子,求求你,见见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真的有话要说,求您见见她吧。”

  孟华文似笑非笑地抬起头瞟了宫长诀一眼,眼底全是嘲讽和不屑。

  “你就是宫家那个女子。”

  宫长诀上前,随侍却将她推开,梳妗忙上前护着宫长诀,怒道,

  “别碰我们小姐。”

  孟华文摆摆手,随侍退下,孟华文扬着扇子道,

  “别碰?你难道不知道你家小姐有多脏吗?如今倒是怕人碰了?”

  梳妗道,

  “你血口喷人,那些谣言明明就都是你们孟家放出去的!”

  孟华文笑笑,

  “就算是,那又如何?你家小姐已经身败名裂,又如何能怪我,若非宫家迟迟不愿退婚,孟家怎么会出此下策呢?”

  梳妗欲再说,宫长诀拉住她,

  宫长诀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声音,道,

  “你要如何才能放过我?”

  孟华文上下打量着她,轻佻道,

  “咱们见面,到底是曾经的未婚夫妻,不若你将锥帽摘了,与我看看,要是你生得漂亮,合我眼缘,我便放过你。”

  这是刻意侮辱。

  梳妗挡在宫长诀身前,怒道,

  “你把我们小姐当成什么人了,怎么能由你说看便看?”

  宫长诀的手一直在止不住的颤抖,她的手搭在锥帽上,微微颤抖着把锥帽掀开,一双清丽的水眸在锥帽帘下缓缓露出。

  孟华文扬着扇子的动作停了。

  宫长诀手抖着,手指落在了面纱上。

  她知她不该,可若是眼前这点屈辱她受不了,往后,那如潮水一般将她淹没,逼她窒息的种种,只会更令她发疯。

  她揭开面纱,一张清艳出尘的面容落在孟华文眼中。

  孟华文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荡漾着淫邪而满是贪欲的笑,眼中惊艳。

  孟华文扬着扇子上前,笑道,

  “原来宫小姐这般貌美,小生失礼了,不过,倘若小姐想我孟家收回流言的话,倒也有一条路可走。”

  宫长诀道,

  “什么路?”

  孟华文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宫长诀只觉得心中生厌。

  孟华文道,

  “与我家洗手做妾,倒也是良计,不知宫小姐意下如何?”

  孟华文走近几分,宫长诀直直地后退,怒目而视,声音微微颤抖道,

  “你当我是什么人?我宫家女儿只有疯了才会与你家做妾。”

  梳妗上前,挡住宫长诀,

  “我们家小姐乃是三公之女,宫家的女儿,要嫁什么人都嫁得,嫁给你一个无才无德沽名钓誉的人做正妻都是侮辱了小姐,你还要我家小姐给你做妾,果真是异想天开,让我们大人知道,定拔刀砍了你们孟家!”

  孟华文身边的几个小厮将梳妗拉开,梳妗死死地护着宫长诀,却力不敌人,被拉开到了一旁。

  孟华文道,

  “宫小姐,话我可就放在这儿了,要么,你嫁予我做妾,要么,你就等着流言满城风雨。”

  孟华文上前,几分亲昵道,

  “这般美人,自然是不能辜负的。”

  手还伸出去,只差一点就要触及宫长诀的脸。

  梳妗反抗着要扑上来打孟华文。

  就在孟华文的手要触及宫长诀的那一刻,宫长诀伸手将孟华文的手臂抓住,猛地往反方向一拧,伸腿直接踹在孟华文的肚子上。孟华文被踹得倒下,口中直喊。

  宫长诀握紧十指,瞪着孟华文道,

  “与你做妾,痴人说梦!”

  孟华文身边的小厮却大叫,

  “大家来看啊,宫家那个无媒苟合的大小姐当街打人啦!”

  “得不到,就要打死我们公子啊,光天化日之下,有没有王法!”

  街上的行人纷纷围上来,宫长诀心一惊,四处去寻自己的锥帽和面纱,却已不见踪影。

  孟华文手里拿着一块面纱对着宫长诀挑衅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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