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故人入我梦(29)
山河故人入我梦(29)
夜莺道,
“什么事?”
余宸松开她,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
“我到底是谁?”
夜莺闻言,笑了一声,潋滟妖媚的眼睛向上勾起,
“你自然是与我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婿,这一点,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余宸道,
“可是我总觉得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夜莺的眸子缓缓抬起,隐隐透着几分凌厉,她的手拂过余宸的面颊,
“你是。”
“相信我,我不会骗你。”
余宸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忍不住一阵恍惚,他好像透过夜莺如今的面容能看得见她少时的模样。
天真烂漫,言笑晏晏,可那也只是一瞬间,就从他脑海里溜走。
那个记忆似乎很远,很模糊,模糊到他记不得那是什么时候,她年岁几何。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生的。
一个画面骤然刺入他脑海之中,年幼的夜莺在黑夜之中急切地喊他快跑。
而他在就要逃跑的时候被一个人从背后打晕,生生受了一剑。
画面一闪而过,夜莺的尖叫声似乎还响在耳边。
余宸捂住自己的头,一阵剧烈的疼痛爆裂开来。
夜莺扶住余宸,
“你怎么了?”
余宸抬眸,看着夜莺,他的眸光震惊,
“你——”
夜莺心中咯噔一声,难不成是左晋的药失效了?
余宸紧紧抓住夜莺的手臂,喃喃道,
“夜莺,快跑,不要管我。”
夜莺皱眉,余宸说的话,一瞬间让她想到了夜丛。
少年时与夜丛单枪匹马入南岳,被发现之时,夜丛就是这般说辞,逼她离开。
而在那之后,夜丛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夜丛再也不亲近她,并且以面具遮面大半年,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面上的疤痕,她和夜丛之间,自那个时候开始,就有了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鸿沟。
这一刻,余宸竟让她觉得他有几分像夜丛。
夜莺垂眸,大抵是夜丛走了太久,她想夜丛了罢。
余宸只是看着夜莺,他的记忆翻涌,却都像潮水一样,要将他淹没,却都不停留。
他真的是夜莺口中的典夏吗?
边关。
西青兵力退却大半,已是毫无扭转之力,宫家军一路打就一路夺回城池,一路称胜,毫无意外。
宫长诀端着一个碗,碗里的药汁还冒着热气,她走到楚冉蘅面前,递出碗,
“世子,把这个喝了吧。”
楚冉蘅接过碗,毫无扭捏,面不改色地一口气饮完。
只是那药却是苦的要命,宫长诀刚刚煎完的时候尝了一下,几乎是跟黄连水一样苦,而且旁的士卒喝了都是面色狰狞,喝完还要大吸一口气,她见楚冉蘅面不改色地将药像水一样灌下去,面色都有些不忍。
“不苦吗?”
楚冉蘅看着她,面色如常清冷淡然,
“不苦。”
宫长诀捏着碗,赞叹道,
“你还是第一个说不苦的。”
宫长诀转身将碗拿回去,沈烨走到楚冉蘅面前,疑惑道,
“真不苦?”
“我可听人说苦的厉害。”
楚冉蘅面色绷得紧紧的,从牙缝里冒出个字来,
“苦。”
沈烨闻言,忙不迭就笑开了花,
“你这张冰块脸,原来在有些时候也是顶用的,起码喝药的时候不会狰狞。在姑娘家面前保得住你楚世子的面子。”
楚冉蘅撇开眼神,没有看沈烨。
沈烨道,
“等宫小姐端过来,我尝尝看到底有多苦,至于吗一个两个,我帐里的那些都说这药苦的要命。”
楚冉蘅闻言,将视线转了回来,冷冰冰地看着沈烨。
沈烨额上冒汗,
“不是,我自己去拿,自己去拿总行了吧。”
楚冉蘅淡淡地嗯了一声。
宫长诀端着一个大盘,上面放满了药碗,将碗一个个递给过路的将士,
“可曾喝药?”
“未曾。”
“拿一碗吧。”
“可曾喝药?”
“喝了。”
“真喝了?”
“是。”
她的发丝随风轻曳,眸子如春水流淌,朱唇轻启,一个个轻声问过去,遇上个别面子薄的士卒,直接当场就红了耳朵。宫长诀不察觉,只是认真地一个个问清楚。
走到楚冉蘅这边时,恰好还剩下一碗,沈烨迎上去,拿走了那一碗。
“多谢了。”
宫长诀笑道,
“不客气。”
沈烨才喝了一口,差一点喷出来,
“这里面是什么啊,这么苦?”
宫长诀摇摇头,
“药是祝大夫熬的,我也没注意药材,但是终归是强身健体,防止疫病的良药,苦口是正常的。”
“沈将军,你还是把它喝了吧。”
沈烨看着那黑黄黑黄的药汁,捏着鼻子,一口气就灌了下去。
但也觉得喉咙里都发涩,这药实在是太苦了。
这西青什么都不行,偏偏是瘟疫横行,居然传到了大周之中。
那西青的兵卒自己染了病,还把病传给他们,现在倒可好,他们没病有病都得喝这个药。
这药尝上去,确实不像是良药,反而更像是毒药。
楚冉蘅道,
“如今西青自顾不暇,连三皇子都染上瘟疫,将来必定因此掀起轩然大波,往后能防范一点是一点。”
沈烨道,
“可是你们不是说,西青的三皇子的瘟疫,是关大人所为?”
楚冉蘅道,
“那也得有瘟疫源头才行。”
宫长诀从沈烨手中拿过碗,
“管这么多做什么,无论是不是关无忘所为,总是瘟疫爆发的时候,小心为上便是了。”
沈烨嘴里都是苦的,难受得紧,这苦味好像是怎么都散不去一般,一直盘旋在口腔里。
“明日这药还要喝吗?”
宫长诀将碗放在大盘上,
“没有那么多药材了,现在也还有很多人没有喝到药,等后日才会再发药了。”
沈烨闻言,只觉得自己劫后余生。
宫长诀将盘子递给沈烨,
“麻烦沈将军替我将这些东西拿回药帐。”
沈烨爽快地接过。
宫长诀忽然就想起,第一次见沈烨时,他们是在相亲的情况下隔着屏障见的,那个时候,沈烨说个拒绝还要扯个诗文,委婉得要命。而现在,她每次见沈烨,都能看见沈烨各种真实不做作的表情动作,说话也不再文绉绉绕来绕去了。
宫长诀暗叹一声,这战场给人的变化也太大了。
不知道申姐姐再见这位沈公子时,还有没有当初觉得他清俊雙雅的感觉。
宫长诀抬头看楚冉蘅,站在了楚冉蘅身边,
“我们走走吧。”
楚冉蘅嗯了一声,与她并肩而行。
宫长诀和楚冉蘅路过城中的街道,街道上,残破的灯笼摇摇晃晃地挂着,破旧的纸鸢被挂在门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由于刚刚下过雨,青石板路呈现深重的颜色。
趁路上无人,宫长诀牵住了楚冉蘅的手。
楚冉蘅自然地与她十指相扣。
宫长诀道,
“青州的百姓如今都跑完了,但总有一天也是要回来的,不知道他们看到自己的家园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该作何感想。”
楚冉蘅淡淡道,
“我们会帮他们重建这一切,他们不至于孤军奋战。”
宫长诀笑,
“我之前在太后娘娘的藏书阁里见到过一本书。”
“专门说的是赈灾之事。”
楚冉蘅眸色一动,
“可有收获?”
宫长诀点点头,
“有。”
“太皇太后被称为贤后是有原因的。”
“那本书中提到的赈灾之法里,有一条可以不伤及国库与朝堂,完全自行解决,不费一兵一卒地实施。”
楚冉蘅问道,
“什么方法?”
宫长诀沉默了一瞬,而后缓缓道,
“杀富济贫。”
楚冉蘅皱眉,
“如何杀富济贫。”
宫长诀道,
“依着太皇太后的想法,杀富济贫的意思,便是杀了一个地方的大地主,将他有的财产全都转移给当地的百姓们。令当地百姓有土地可依,有钱财傍身。”
宫长诀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木头,脚底一滑,楚冉蘅忙接住她。
宫长诀站直了身子,
“我没事,不用紧张。”
宫长诀看向楚冉蘅身后,表情忽然有些意外。
楚冉蘅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那漆黑的敞开着门的屋子里,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正在里面瑟瑟发抖。
依稀可以看出来穿的衣衫是绫罗绸缎。
只是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人穿绫罗?
宫长诀揪了揪楚冉蘅的手,
“这里竟然还有人居住?”
楚冉蘅只是定了眼神,看向那个正在瑟瑟发抖的身影。
宫长诀道,
“听闻城中百姓早就离开了。”
“就算没有离开,经历了这几场恶战,也应该是投奔了军营寻求依靠,或是已经被战争波及伤亡。怎么会在离城墙不远的地方住着呢。”
宫长诀松开了楚冉蘅的手,上前问道,
“你可还好?”
那人一直在抖,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宫长诀蹲下身来,耐心地问道,
“你是住在这儿的人吗?”
那人虽然仍旧瑟瑟发抖,却抬起头来看了宫长诀一眼。
眼睛里有畏惧也有压抑不住的希冀。
那是一个年岁约三十左右的女子。
女子看见宫长诀衣着干净整洁,气度不似一般人,猛地就抓住了宫长诀的手臂,急促道,
“帮我!”
“帮我!”
“我是县太爷的妻子,只要你帮我,我保证让你受我夫君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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