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次班委选举毫无悬念的时候,苏渺的票数却慢慢地追了上来,大有反超之势。
迟鹰教给她的政治学潜移默化地发生了作用。
她成功地抓住了沉默的大多数同学心目中最渴望、又是最难拥有的东西——
最终的票数,秦斯阳25票, 苏渺28票。
仅仅以三票之差, 苏渺击败了秦斯阳,成为了这学期明德班的班长。
这样的结果, 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
在苏渺竞选之前, 没有一个人相信她能成功,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就凭他那一手古琴,他在网络上都拥有不少拥趸的粉丝,更遑论是在嘉淇私高、在明德班
苏渺一个转学生, 居然能取代他成为班长, 这实在有些难以置信。
班主任周清华在办公室听说了竞聘结果, 大跌眼镜, 一再追问是不是搞错了。
苏渺转来班级里, 一向是小心谨慎,不冒头、不拔尖, 成绩也平平无奇
然而在她震惊之余, 仔细询问了整个竞聘过程, 才算恍然大悟。
她是转校生,这是她的劣势,但同样,也是她的优势。
正因为她是新人, 在班级里没有复杂的关系网络,才能做到不偏不倚, 不会以私害公。
而她也特别聪明地看到了这一点,所以绝地反杀、逆风翻盘。
在苏渺成为了班长以后,原来的班委群体就相当尴尬了。
他们当然想要继续承担班干工作,毕竟是实打实的加分好处呢。
秦斯阳一卸任,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肯定会和苏渺产生很多矛盾。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不是他们愿不愿意继续当班委的问题,而是他们还能不能继续当下去。
受到了苏渺的鼓励,很多想要竞聘班委又怕输票丢人的同学,纷纷走上了讲台,鼓足勇气发表竞聘演讲。
而演讲的中心主题、跟苏渺之前的那一番话异曲同工,都表示一定会保证客观公正,绝地不会徇私,不会给自己的亲友“开后门”。
纪律委员、文娱委员、生活委员、劳动委员…这些个吃香的岗位,同时都有好几个同学竞聘。
原班委群体感觉到了深深的威胁,却又无可奈何。
最后,只有学习委员和劳动委员保留了下来,其他岗位甚至连课代表都换了人,以苏渺为核心的全新的班干部团队组建了起来。
考虑到她是新官上任,又是转校生,对班级事务不熟悉,周清华让同学传话,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在现有班委中再选一位有经验的同学,承担副班长的职务,帮助苏渺共同管理班级。”
苏渺望向了已经承担了生活委员职务的许谧,用眼神鼓励她…
许谧胆子小,也没有经验,还在犹豫,坐在窗台边低头看书的迟鹰,这会儿却懒懒地举起了手。
这位向来不爱管事儿、只挂闲职的爷,居然会主动承担班级事务!
段桥嘴巴张成了“o”字形,望着迟鹰:“鹰爷,你你你…你想干啥。”
迟鹰随手搁了笔,撩起眼皮扫了讲台上的苏渺一眼,嘴角勾了笑:“一个纹身扣了十多分,决意改过从良,赚点分,班长大人给个机会。”
他发炎的嗓子带着喑哑的性感,同学们都跟着笑了,只有苏渺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以后要麻烦迟鹰同学了。”
“客气。”
秦斯阳看着窗台边玩世不恭的少年。
他哪里是在意什么分数,接下来几个月好几个竞赛接踵…他一个奖杯就能轻而易举抵扣这次扣分。
班里没几个省油的灯,尤其是退下来的那几位班委,找茬是肯定的。
他是怕这小姑娘初来乍到,被这帮人啃得骨头都不剩了吧。
迟鹰偏头的瞬间,注意到了秦斯阳在看他。
他侧过漆黑的眸子,坦坦荡荡地与他对视,似乎明白地告诉他——
人,他是护定了。
……
傍晚寂静的楼道边,女孩靠着墙坐着,也不在意灰尘的地面弄脏了她的lv新款连衣裙。
悲伤翻天覆地、难以自抑,但她没有哽咽,没有嚎啕,眼泪静静地流淌着,时不时用揉得皱巴巴的纸巾擦着通红的眼角。
秦斯阳走到她身边,颀长的身影静静地站了会儿,终于还是坐在她身边,温柔又体贴地替她擦掉了眼泪。
自小到大就是如此,即便他只比她大几分钟,但他是哥哥。
哥哥天经地义就应该保护妹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尤其是在他这种父母貌合神离、感情早已破裂、只剩冷冰冰的利益的家庭里。
他尤其应该为妹妹撑起一片天空,让她感受到仅剩的亲情的温暖。
他伸手将哭泣的女孩揽入怀中,轻轻地安抚着她。
在兄长的怀中,秦思沅终于痛痛快快地放声哭了出来:“哥,你说他是不是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他为什么要竞选副班长,他明明什么事都不想管。”
“我喜欢了他这么久,我叠了整整一瓶千纸鹤放在他的柜子里,我保留了他每一张投篮的照片,我还记得他不吃辣、讨厌油烟味、怕冷、冬天会犯鼻炎…我记得他每一个习惯,这几天降温他感冒了,我每天都数着他的咳嗽声、看他有没有好转,我还给他送了药…”
秦思沅心里的酸楚混合着眼泪、一起涌向了她最亲爱的哥哥——
“我这辈子都没有为一个人做这么多,可他还是喜欢了别人,真的他拒绝我,我一点也不难过,因为他拒绝了每一个表白的女生。可是他喜欢别人,我真的接受不了,只要一想到…我的心就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咬,哥,你帮帮我,你和他关系这么铁,你不要让他喜欢别人好不好…”
秦斯阳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想要得到他的喜欢和信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家伙面热心冷,将自己画地为牢、城墙高筑,不是谁都有资格走进他心里。”
秦思沅沉默了,半晌,她抓着兄长的衣袖追问:“他明明这么优秀,那么帅,哪里像一个怪胎了!”
“因为他太刺眼了。”秦斯阳面无表情道,“就这么一个畸形的小怪物,他成长的速度太惊人了!老爷子越来越看重他,再这样下去,周围虎视眈眈的豺狼只怕会把他吞得骨头都不剩下。”
秦斯阳摇了摇头,“所有人都放弃了他,包括他的父母,很快他们有了另一个孩子,一个健康的、正常的孩子,遗传了他们全部的优良基因。”
秦思沅也出身豪门,知道在他们这种家庭里,亲情并不完全纯粹,因为它利益往往是相互交错的
“在这样的处境之下,那小子早熟,硬是给自己拼出了一条活路。八岁那年,他爷爷搬到郊外别墅,把二环的四合院老宅给他住,那时候我正好住他家隔壁,这才有机会和他成为朋友。”
“倒也不是。”秦斯阳淡淡道,“收敛你的脾气,和她当朋友,就算当不了朋友,普通同学也行。总而言之,不要在明面上欺负她了。”
秦思沅想着迟鹰现在的样子,和兄长口中的怪胎,简直判若两人!
“他不是正常的孩子,他出生之后,各项生命指标都显示异常,几近衰竭,体内器官黏连,甚至连手指都比别人更多一根。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畸形、怪胎。”
“自由。”
“原来是这样…”
秦思沅叹了口气:“但我不可能让她留下来,她必须离开嘉淇私高,只要我把她赶走了,迟鹰就再也看不到了她了!”
“在我的记忆里,那小子雷打不动地每天晨跑夜跑、锻炼身体,原本瘦津津、病怏怏的竹竿子,愣是练出了一身肌肉。”
天知道…这些年他究竟是如何挣脱这可怕的先天缺陷,将自己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你要是这般明目张胆地毁掉他心里在意的东西,相信我,迟鹰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秦斯阳看着自己这个未经世事、单纯无暇的妹妹,“迟鹰出生前,多少人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他是迟家的长子,是基因如此优良的父母的结合品。然而看到他出生后竟是那个样子,他那对完美主义者的父母第一个就无法接受,更遑论他的家族…”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天才,但当一个天才的勤奋超过了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你就不难想象,那将是何等意气风发、光芒万丈。”
“哥,我明白了,我越是对付苏渺,越是让她寸步难行,迟鹰就越会帮她,越讨厌我。”
南辕北辙、云泥之别的两个人,她却…得到了迟鹰的怜惜。
“我以前跟你说过,我越是偏帮你,迟鹰就会越偏帮苏渺,还记得吗?”
所以正如兄长所说,他有这样的经历,对情感更是疏离和冷漠,不是谁都有资格走进他心里,想让他投入和付出感情,更加难上加难。
“哥,你说得好悬浮,哪个不想要自由,我还想咧,希望老爸不要再管着我了,老妈也不要再唠唠叨叨的…”
除了喜欢,秦思沅找不到其他的理由了。
即便是他,都用了几乎十几年的时间,才和迟鹰成为朋友。
秦思沅撇嘴:“什么啊。”
秦思沅撇嘴:“有啥不一样嘛。”
秦思沅连忙闭嘴,她就是泼辣的性子,有时候脾气上来了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
秦斯阳点了点头。
秦思沅望向了兄长,却见他眼底泛着从来没见过的神情,很陌生——
“迟鹰出生的时候,并不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
“所以你知道他为什么处处维护苏渺了。”秦斯阳抬头望着天窗泄入的柔和夕阳,“他在那姑娘身上,看到了曾经那个无比渴望挣脱的自己,他有多爱自己,就有多心疼她。”
她点头,随即又道:“但你是我亲哥哥啊,你不帮我帮谁。他又是她的什么人嘛,凭啥帮她。”
“首先,不要再贱人贱人地喊。其次,不要再骂人了,尤其不要当着迟鹰的面说脏话…”
他谁都不信任。
“恰好 c 城是他爷爷曾经打拼过的地方,九十年代迟老爷子就是朝天门码头上做生意发的家,挣下这万贯家财。迟鹰选择独自来 c 城,也是下了决心要为自己挣一个光明远大的前程。”
“迟鹰的出生,成了家族的耻辱,更成为了他骄傲的父母都拼命想要遗忘和抹去的对象。有了另一个孩子之后,他们更是对他不管不顾。而他生下来就体弱,再加上疏于照顾,甚至有好几次高烧险些烧死了,却只有保姆在他身边。”
“啥子啊!你喊我和她当朋友,你疯了咩!那个贱人…”
秦思沅知道,知道他是多么耀眼,成为了她此生最大的渴望。
“天底下太多这样的父母了。”
“当时医生就断言了这个孩子活不了太久,但偏偏就活下来了,靠着一台又一台的手术,他撑过了地狱般的童年,但他并不健康,我认识他的时候,瘦得跟皮包骨头的小麻雀一样。”
但这背后,谁能想到他的成长之路竟会这般血淋淋、满目疮痍。
秦斯阳顿了顿,似回忆起了什么,“有一次下暴雨,我见过他在雨里奔跑的样子,坚韧的眼神和那股子冲破一切的气势,那一刻你真的会觉得…没有任何荆棘能捆得住他的翅膀。”
“家族里的利益关系,盘根错节,老爷子一碗水倒是端平了,迟鹰很懂审时度势,急流勇退,没让他爷爷为难,主动选了离开。”
秦思沅若有所思:“所以他能轻而易举什么竞赛金奖都拿下来。”
秦思沅眨巴着水光闪闪的眼眸,不解地望向了秦斯阳。
秦斯阳宠溺看着自己的宝贝妹妹:“不一样。”
有些事,本来秦斯阳不想轻易说出来,但是看到妹妹难受成这样,也只能告诉她了——
秦思沅的心都揪紧了,心疼得难以自持:“然后呢?”
正因如此,若非原则性的大问题,迟鹰也不会轻易和他决裂。
秦思沅的泪痕风干在了脸上,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两个人在刺青的时候、会选择同一种图案。”秦斯阳面无表情地叙述道,“他们身世不同、性格不同,经历更是天差地别,但他们都在渴望和追逐同一种东西。”
大概苏渺一生的好运,都用在这上面了。
秦思沅捂住了嘴:“天哪!”
“除了运动之外的所有时间,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什么书都拿来啃,他爷爷有一整个地下室的藏书,基本都让他一个人占了。且不得不说,他聪明是真的,这大概是那时候的迟鹰唯一的优势了。”
“他爷爷难道不会护着他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到底要怎么做嘛!”秦思沅沉不住气,烦躁地皱起了眉头,“这么说来,我是碰不得她了!”
秦思沅却无法接受:“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
“放聪明些。”
她想拥有他,都想疯了。
她只知道迟鹰有无比光鲜的家庭,北方的豪门巨擘,爸爸是影帝巨星,他妈妈是航天工程师,何等风光和体面啊。
看着妹妹这磨皮擦痒的样子,秦斯阳沉声道:“不花点心思,只知道哭闹,永远别想得到最好的。”
“可…迟鹰为什么会来 c 城呢?”
此言一出,秦思沅立刻安静了下来,认真地望着秦斯阳:“什么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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