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委屈
“后来呢？”穆祈声音里都染上了笑意，凭借着晏梨落这短短的几句描述，简直让他身临其境，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个身处在老头子堆里，无聊又尴尬的晏梨落了。
“后来我就溜出去玩了，你还别说，蟠桃宴上的桃子，那是真的好吃，我就把桃核扔进了湖里，恰好砸到了你的头上。”
“噗哈哈哈哈哈……”穆祈难以想象，晏梨落竟然还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晏梨落被穆祈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通红，推开他说道：“有什么好笑的吗？”
穆祈见晏梨落恼了，忙收敛起笑意，正色道：“我错了我错了，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啊……”晏梨落露出点儿怀念的神色，说道，“后来你就死活碰瓷我，让我对你负责，说我把你打傻了，没办法自理。”
穆祈笑了，“确实很像我的风格。”
“你也知道你这么不想个人？”
“哈哈哈，所以你后来屈服了？”
“也不算屈服吧，就觉得一天到晚的，一个人实在是太无聊了，父亲和母亲也没时间关注我，旁的人都忌惮我的身份，躲我躲得远远的，所以，我就只能和你一起玩，时间久了，就觉得你这个人还挺不错的。”
“那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了？”
“嗯。那段时间，我确实很快乐。”
“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的娘亲去世了，她本来就是半仙，靠着父亲输送法力维持生命，本人早就是像驽之末，所以，无力回天。父亲大人很是消沉，自请去收南天门，在和魔族的大战之中，与魔王同归于尽了。”
“……”
“其实，他可以不死的，但他早就不想活了，所以他就这样毫无挂念的丢下我，一个人去找我的娘亲了。”
“……”
“我那段时间很是痛苦迷茫，万幸还有你陪在身边。只是后来，天帝突然发难了。”
“天帝？”
“嗯，对，就是你同父同母的兄长。他说我们违背了天界规定，要分开才行。但是，我做不到，我们受了很多磨难，最后还是没有办法，被天帝生生拆散了。他把你扔下了轮回台，要你斩断情根。而我，任由我自生自灭罢，反正我也不会屈服于他。”
穆祈听的心酸，他真的不敢去想，本来是被娇宠着的骄骄儿，突然一天，父母离去，一朝事失势，爱人却又没办法成全，这要多么难过。
他拉住晏梨落，在晏梨落不明所以的惊愕中，把她来进怀里，低声说道：“辛苦你了，是我做的不够好。”
晏梨落委屈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掉眼泪，她在人间看着南岭帝君一世又一世轮回，她没有点眼泪。唯独在这个时候，她爱的人站在她的面前，告诉她，委屈你了。
她才真的觉察到了委屈的情绪，是啊，她真的好委屈啊，她为什么要一直在失去？她为什么要经历这样的生命历程？她不过是想要被爱而已啊。
细雨倏然间下了起来，牛毛细丝一般，不紧不慢，凉凉的，潮湿的。
此处正是青灵山附近，他们已经走了这么远，快到家了，那个他们的家。
青灵山地处中原腹地，三山二水交错灌流，因山势险要，几处飞瀑千尺，白练横空。山雨来时无方，倔着脾气不欲停，依旧是淅淅沥沥地下。“万仞山头隔尘寰，千里道行拦路难。山雨怎堪情人泪，该收啼巾愧自惭。”
穆祈突然说道：“晏梨落，我们成亲吧。”
晏梨落泪痕未干，惊愕地抬起头来，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晏梨落，我心悦你，我想娶你，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成亲好不好？”
“好，我愿意。”
此时日薄西山，残阳如烬，层林染金又沉没于不见五指的夜色，山间危机四伏，连马都隐隐感到不安，裹足不前。
两个互通心意的有情人，像是觉察不到夜晚静谧而又危险丛生一般，笑得如同春日里，刚刚盛开的鸢尾花。
想来人世间应是如此，能过一日，便是欢乐一日罢，倘若日日愁眉紧蹙，那人生岂不是没了乐趣？
纵然前途茫茫，甚至迷雾漫天，看不清前进的路途，此时此刻，有个人，有个爱了很久很久的人，陪在身边的时候，便如同在黑夜里点亮了一把火炬，如此这般，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呢？
穆祈蔚然叹息一声，说道：“天可怜儿见的，万幸我能遇见了你。倘若没有你，我的人生岂不是最最直白无趣的了。”
晏梨落反手紧紧地搂住穆祈的衣襟，说道：“我也是，这是我再幸运不过的事情了。”
……
随口说了要成亲，却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其中的种种，万万不想两个人想的那么简单。
中原人家最讲究礼数周全，又爱面子得很，其中分寸尺度以毫厘计数。
所谓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故君子重之。
是以有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诸多繁文缛节，多不胜数。
然而他们两个人如今，天为被地为席，哪有什么宗庙家族。单说两家父母，便除了穆祈那个，不在红尘内的娘亲外，投完胎都不知生在何家了。晏梨落更是不用说，那父亲母亲便是不知道已经离开几千年了，压根就没办法参加两个人的合婚。
再者说，两个人现在身份尴尬，如果贸然暴露身份，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到时候成亲便是不用成亲了，逃命倒是很需要的。
更不用说，南岭帝君之所以被扔到凡间历尽劫难，还不是因为两个人想成亲吗。
如此想来，是以这套又臭又长的流程，他们大可权当喂了狗。
话虽然这样说，完完全全没有仪式感，又觉得太生了遗憾，还是想被人祝福，被人见证。
两个人左想右想，给漪微和木苏公子飞鸽传书，说明了来意。而其他人，便是只有晏梨落的几个暗卫了，虽然寒酸，好歹也是有人见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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