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五章 讲道理
一座山城里,两军正在对峙,占据山城大部的是新罗军队,仅在城里的兵力就上千,而占据山城北门及门内几座破屋的则是周军,数量不过百余。
当然,城外还有百余周军作为策应,提防一旦新罗军队翻脸,好歹有人能跑回去报信,而不是被新罗人一锅端。
周国、新罗本是盟友,一起对付高国丽,如今却剑拔弩张,当然是有一番苦衷。
城内一条破败的街道上,两军代表正在交涉,周军代表、中尉李世民,一脚踩在个破木桶上,一脸淡然的看着新罗将领,让通事传话:
“这年头,谁没有一点苦衷?但日子还得过下去不是?”
“这座城,今日之前还是高句丽的据点,听说贵军这几年数次进攻,硬是拿不下来,怎么现在那守将就献城投降了?早不献城晚不献城,我军将来就投降,莫非....”
李世民说到这里,看着对面的新罗将领,冷笑起来:“莫非你们早有勾结?”
新罗将领三十多岁,闻言反驳(通过通事):“李将军!这种话怎能乱说...”
通事还没把话转述完,被李世民打断:“我不是将军,是中尉,尉官,莫要乱称呼。”
“...李...中尉....”那将领极力压制着怒火,试图和李世民讲道理:“高句丽守将见大势已去,自然就选择投降,我军正好赶到,受降是理所当然。”
“对方已经投降,李中尉为何还要强攻城门、滥杀降兵?若引起其他降兵误会,激起事变,这个责任,李中尉担当得起么?”
李世民闻言摆摆手:“降兵?他们没有向我军投降,算哪门子降兵?再说了,我军主将之前就发了劝降信,想来对方是真想投降,但情急之间认错人了,把贵军误当作我军而已。”
说到这里,他也来恐吓对方:“我奉命先行一步来此受降,结果贵军半路跳出来占便宜,这样的行为,一旦闹出什么误会,不知将军担当得起么?”
高句丽和新罗交战上百年,怎么会把正大光明打着旗号的新罗军队认做周军,新罗将领明白这位周国中尉在胡搅蛮缠,但是他们又不好直接撕破脸,强行把对方赶出去。
眼见着这百余周兵故意或者无意的摆弄着手中威力巨大的“掌中雷”,占了城门不走,新罗将领即便怒火中烧,也只能和对方磨嘴皮子、讲道理。
周军的战斗力极其凶残,百余人有了“掌中雷”和“六响子”,在这城里打起来,搞不好己方要吃大亏,而这还是小事,一旦对方主帅以此为借口翻脸,到头来吃亏的还是新罗。
这就是国力、军力的差距,没有人能承担激化矛盾、导致两国决裂的后果。
但是,新罗军队又要想办法在高句丽灭亡之际,尽可能多占一些高句丽的城池,多收纳降将、降兵和逃亡的百姓。
换而言之,就是猛虎(周国)在撕咬恶狼(高句丽)的时候,新罗要见机行事,尽可能在恶狼身上多咬上几口肉。
新罗要尽可能招降纳叛,鼓动边境的高句丽军队、城池向己方投降,但自从开战以来,往往是高句丽将领还在犹豫的时候,周军就杀到了。
周军有威力巨大的攻城武器,所以破城的速度很快,新罗一方虽然也招降了些许高句丽城池、军队,但比起周军的“收获”,就有些相形见绌。
今日这座城,本来守将已经向新罗投降,结果新罗军队刚进城,北面突然蹿出一支周军,攻破北门,然后恬不知耻的说这城是他们拿下的,让新罗军队出城。
眼下,见着这周军小年轻恬不知耻地“讲道理”,新罗将领气急,却得游骑来报,说北面有周军主力在接近。
李世民也得了部下禀报,知道己方拖时间总算是拖到大队人马即将赶来,于是底气十足,看着新罗将领,开始威胁:
“这座城,开战之日,是在高句丽控制之下,那么,这就是我军的既定进攻目标,如今贵军不打招呼就越俎代庖,有没有问过我军的感受,有没有想过我军元帅知道此事,会有何感受!”
“马上退出城,不然,就当尔等不宣而战,届时,就在战场上见真章!”
。。。。。。
白雪皑皑的群山之中,新罗大军军营,大帐内,从平壤归来的使者,向监军金庾信汇报斡旋结果。
这段时间以来,多有周军和新罗军队发生冲突,对方或当道立寨、阻碍新罗军队进军,或强攻已经向新罗投降的城池、军队,甚至还袭击归顺新罗的高句丽村寨,完全没有一点同盟的样子。
新罗军的将领们对此十分气愤,却又不敢和周军发生冲突,结果对方得寸进尺,行事愈发嚣张起来。
新罗王便派遣使者到平壤理论,请求周军主帅、魏王宇文维宁管束部下,现在,使者离开平壤返回国都,路过己方大军驻扎地,顺便向主帅及监军汇报结果。
新罗使者是去讲道理的,结果那周军主帅说的都是歪理,还啰啰嗦嗦讲一些场面话,一直在糊弄人,根本就没有诚意要解决两军不断发生冲突之事。
使者说不动对方,只能黯然离开。
金庾信听使者说完具体过程之后,压制不住胸中怒火,一掌把书案拍得乱震。
他真想骂“岂有此理”,但在这里破口大骂却无济于事,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也就只有拍书案。
原因很简单:周军实力太强,新罗一方的态度强硬不起来。
周国要灭高句丽,新罗乐见其成,而且还积极配合,派遣使者求救,以便给对方一个名正言顺撕毁合约、向高句丽开战的理由。
战事一起,新罗没有闲着,除了布置必要的军队防备百济,便尽力派出精锐北上,进攻高句丽的城池。
但是高句丽各城顽强抵抗,新罗军队攻城略地的速度一直快不起来,相反周军的攻势却很凌厉,而且一开始其目的就很明确:
一部兵马渡海而来先取慰礼城,然后沿着城畔的泥河(高句丽称阿利水)一路向东进军,短短数月就逼近东海之滨(这是以新罗角度而言的东海,即半岛东部沿海地区)。
然后,又向南进军,不断攻占高句丽和新罗、百济边界附近的城池。
周军有各种威力巨大的武器,所以无论是野战还是攻城,都无往不利,熟读中原书籍的金庾信觉得,用“势如破竹”来形容周军的攻势再恰当不过。
相比之下,己方的进攻明显逊色许多,所以,对方恃强凌弱,根本就不把盟友新罗放在眼里。
这一点,身处前线的金庾信感受很深,但除了愤怒,却别无他法。
金庾信和其他贵族青年一样,希望报效国家,为国开疆扩土,他作为大王精心栽培的年轻一代,年纪轻轻就成了贵族青年组织“花郎”的首领“国仙”,带着许多贵族青年在军中磨练,争取早日独当一面。
此次出战,他作为大王的亲信任监军,在前线战场待了大半年,深深感受到己方攻城能力的不足,也被周军“势如破竹”的气势震撼。
所以即便他和同僚们对周军目中无人的作态十分愤慨,却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实力太强了,不是己方可以抗衡的。
如果周国的皇帝哪天不高兴了,派兵攻打新罗,新罗防得住么?
金庾信不敢细想这个问题,但他看得出来,周国在出兵伊始就做好了准备,专门分兵一支进攻泥河流域,防止高句丽南境的军队、百姓在行将亡国之际大量南逃,进入百济、新罗境内。
所以,周国从一开始就是想吃独食,新罗在这一场战争中能捞到的好处恐怕没有预想之中的那么多。
深深的无力感在心中泛起,金庾信知道不要说前方的将领们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就算是大王也解决不了。
面对一头猛虎,任何走兽都不敢当面与之对抗。
这种绝望、无助的感觉很难受,金庾信不想自寻烦恼,将思绪收回,见使者风尘仆仆,便关切的说:“贵使赶路辛苦,还请早点歇息。”
使者回答:“有劳国仙关怀,这一路南下并不辛苦,毕竟坐了火车,省事不少。”
“火车?怎么,周军把铁路往南修了?”金庾信闻言大惊,他听说过火车,以及相关的一些事情,对于这种日行千里的交通工具十分好奇。
新罗的海商、使节,会把中原的报纸带回国,所以新罗君臣能够了解到周国正在发生的事情,大家都渐渐意识到铁路意味着什么。
使者回答:“是的,周军一边打仗一边修铁路,北边不知道,反正从平壤南岸往南修铁路,已经快要修到慰礼城了。”
金庾信闻言面色一变:“要修到慰礼城了?”
使者点点头:“是的。”
金庾信呆坐良久,他大概能想到周军修铁路后,对于通车路段周围地区的控制力度有多大。
在绝对优势的实力面前,任何计谋都不会起什么效果。
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最后长叹一声:“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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