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艳


不等老夫人拜见,苏皖就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臂。

        她笑得温婉动人,“老夫人不必多礼,今日是您老的大寿,我是为您贺寿来了,哪能让您给晚辈行礼?来之前王爷还特意叮嘱了我,说您跟外祖母是至交好友,我今日来了这里,就跟去了外祖母家一样,您直接把我当晚辈就行。”

        说完她便扶着老夫人重新坐了下来,贺喜的话也信手拈来,说完吉祥话,又道:“这几位就是您的孙女吧?真是一个比一个水灵,李夕也长这么大了,当真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难怪众人提起荣安侯府的姑娘,莫不竖拇指呢。”

        她生得国色天香,言行举止又无一不大方,说出的话也十分熨帖,老夫人笑得几乎合不拢嘴,原本还觉得楚宴娶她,终究是亏了,如今看来,撇开家世和名声不提,两人竟然再般配不过。

        李夕等人也很高兴,望着苏皖的目光都不由少了分审视,多了分好感。

        屋内已经来了几个旁的贵女,见苏皖与李老夫人竟然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大家都有些诧异,不由暗暗打量了苏皖好几眼。

        她妆容虽淡,却犹如出水的芙蓉,不仅容貌惊艳,言谈举止也落落大方。哪有名声差到极致后,就开始畏畏缩缩,胆小怯懦?

        那些个曾对楚宴有过倾慕之心的,心中皆说不出什么滋味。

        正说着话,荣康长公主便带着她唯一的女儿李音来到了此处。

        见长公主跟老夫人祝完寿,竟主动拉住了苏皖的手,大家都有些诧异,谁不知道长公主一向眼高于顶,最不屑与人客套,此刻怎地竟也一副看重苏皖的模样?

        尽管猜出了可能是跟景王有关,大家心中还是不由酸酸的,觉得苏皖当真是好运气,都一度低到了尘埃里,竟也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长公主对李音道:“你七皇舅成亲时,你因身体不适没能参加,这位就是你的舅母,还不快行礼?”

        李音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相貌也与长公主有些像,五官倒也秀丽,她没去参加楚宴的亲事,自然不是身体不适,而是清楚好友心中藏着楚宴,她不能嫁给他七皇舅已经超级伤心了,李音自然不想让她更难过,她对苏皖也没什么好感。

        这个时候,饶是听了母亲的话,她神情也依然淡淡的,“早就听说了舅母的鼎鼎大名,本以为定国公府倒台后,您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谁料竟然还能嫁入皇家,不得不说这张脸确实漂亮,哪像孩子都生了的人?难怪能被我舅舅瞧上。”

        她这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她话中的恶意,连三岁的孩子都能听得出来,苏皖等人又岂听不懂?

        长公主不由蹙了一下眉,呵斥道:“怎么跟你舅母说话呢?还不快道歉。”

        李音别开了脑袋,显然是不愿意道歉。

        长公主亲自参加了苏皖与楚宴的婚礼,自然清楚楚宴对她的重视,她虽然贵为公主,又占着一个长字,其实母妃不过是个小宫女,根本没有得力的外家,她的亲事还是先皇在世时定下的。

        尽管如此,她尚的也只是荣安侯府的嫡次子,就算他尚有几分本领,却完全不能与景王相媲美,只要楚宴重视苏皖一天,这位景王妃便得罪不得。

        长公主当即呵斥了李音一句,又与苏皖道:“这丫头年龄尚小,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苏皖笑道:“郡主也没说错,长公主何必呵斥她?连我自己都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嫁给王爷,不过有一点郡主却说错了,你七舅还真不是贪图我的美色才娶了我。京城这么多美人,他若是个好色的,只怕早妻妾成群了,郡主怎么说我无所谓,我这个当长辈的,自不会给你计较,不过你一个晚辈,还是不要败坏舅舅名声的好。”

        她言笑晏晏,一番话却堵得李音有口难言,半晌才憋出一句,“谁败坏舅舅的名声了?”

        苏皖唇边依然带着笑,神情还有些惊讶,“难道是我刚刚听错了,郡主的意思,莫非不是说我是凭着这张脸方可嫁入皇室的?”

        李音事实上就是这个意思,哪知道她竟会公然指出来,还给她扣了一顶败坏皇叔名声的帽子,她自然不认,她看了苏皖一眼,眼中带了点不屑,“我可没这个意思,舅母空口就想污蔑人吗?”

        李音平日里待人接物都不错,很少让长公主操心,她对苏皖的态度,自然让她有些提心吊胆的,唯恐今日的事会传到楚宴耳中。

        李音显然不明白她怎么这么偏心苏皖,就算她成了景王妃又怎样?名声差成这样,太妃娘娘跟永宁侯府的老夫人肯定连认都不认她吧?等舅舅新鲜劲一过,她还不是只有被休的份?

        她眼中的轻视几乎没有掩饰,有眼睛的都能瞧出来,李老夫人眼神虽不太好使了,耳朵却不聋,自然也听到了这话。

        今日是她六十大寿,来者是客,就算来的不是景王妃,李音一个晚辈也不该如此行事。

        她自然有些不高兴,不由敲了敲手中的拐杖。

        “够了,之前还以为你是个懂事的,行事竟如此不成体统,对长辈也没有丝毫尊重,你娘既然管不住你,就由我这个老太婆出面吧,春熙,你将她带下去,今日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放她出来,不反思好,就给我一直在祠堂待着,瞧瞧丢人都丢到哪儿了?”

        她严肃起来时,颇有威严,李音自然不敢跟她顶嘴,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如此被罚,她自然觉得委屈。

        她不由咬了咬唇,不甘心道:“祖母竟因一个外人要罚我么?”

        长公主自然猜到了老夫人为何罚她,今日的事要是传到楚宴耳中,以他护短的性子,不定怎么做。

        老夫人表面是在罚她,却也是在护她,见李音越说不像话,长公主也板起了脸,“那是你舅母,什么外人?是不是嫌弃跪祠堂惩罚太轻?那就再给我抄几遍道德经,不抄写不许出来。”

        苏皖这才悠悠道:“郡主年龄尚小,不过是孩子心性,老夫人和长公主何必动怒?惩罚就不必了,以后记得谨言慎行就行,等她再大点,想必也就懂事了。”

        她看似是在替她求情,但是她都已经及笄了,却被说不懂事,李音自然不高兴,她也不需要她求情,“罚就罚,我无需你求情。”

        说完,当即便随着春熙去了祠堂,她这般态度,当真是让长公主头疼极了,连忙帮着道了歉。

        苏皖却一副浑然不介意的模样,从始至终,她都云淡风轻的,倒是衬得自家孙女落了下风,老夫人心情自然有些复杂。

        她对在位的几个贵女道:“让你们看笑话了。”

        众人自然连连摆手,尽管确实看了一出好戏,她们也不敢承认呀,连忙帮着圆了过去,气氛这才又活跃起来。

        经此一事,大家望着苏皖的目光也有些不一样。

        在场的不止有贵妇,还有好几个尚未及笄的贵女,她们的姐姐跟苏皖才是同龄人,等她们开始在京城展露头角时,苏皖早已经跌落了神坛。

        她们对苏皖也多是不好的印象。今日一见,才发现她可不仅仅空有美貌,李音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陆续又来了不少贵人前来给老夫人祝贺。

        大家打了照面后,难免要互相问个好,见苏皖不管是见过的,还是没见过的,都能道出称呼,交谈一二,大家望着她的眼神才彻底发生变化。

        原本还有人盼着能在今日见她出丑,谁料她一现身,就打了个如此漂亮的翻身杖,不论是她落落大方的谈吐,还是无意中展露的才学,都令众人有些惊叹。

        她好似是一个行走的书本,不论是谈什么,竟都有自己的见解,偏偏她每次都是点到为止,并不卖弄,反而是大家忍不住想让她多说一些。

        苏皖没有留下用饭的意思,正想提出告退时,却见赵冉桐也来了,瞧到苏皖,她眼底泛起了笑意,冲苏皖眨了一下眼睛,这才上前祝贺了一番。

        苏皖便又多坐了一会儿,最后跟赵冉桐一起出去的。

        赵冉桐拉着苏皖的手笑道:“就猜今日会见到你,看到没?刚刚众人都在悄悄打量你,眼中满满的惊艳,不愧是我的好姐妹,哪怕消失了几年,再出现时都成亲生子了,依然可以名动京城。”

        赵冉桐眼中满是骄傲,她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也是,今日怎么穿的如此朴素?也亏得你生的漂亮,换个人穿,估计早就被衬托成了小绿叶,哪还有艳压群芳的可能?”

        苏皖无奈的笑了笑,她又不是比美来了,穿这么美作甚?

        赵冉桐拉着她说了几句闲话,还说过几日去景王府找她玩,苏皖笑着应了下来。

        与赵冉桐告别后,苏皖与玉灵便上了马车,车上唯有两人,玉灵忍不住道:“这位郡主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奚落王妃,当真是没有把景王府放在眼中。”

        苏皖神情淡然,眼中却滑过一抹深思,李音对她的敌意太过浓烈,分明像是在替什么人打抱不平,她这几年根本没接触过外人,憎恨她的也寥寥无几。

        莫非跟景王有关?他身份高贵又俊美无俦,确实极容易惹得姑娘家心动,陆佳惜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苏皖记得李音与陆佳惜关系很是一般,与她交好的,撇去几位公主,便是皇后娘娘的侄女,赵依琼。

        皇后上面只有一个嫡亲哥哥,侄子虽不少,嫡亲侄女却只有一个,这位侄女相貌也与她像了个三成,加上她膝下无女,她对这个侄女很是疼爱,时不时就要喊到宫里说说话。

        之前还曾有人传,若非六皇子年龄小,只怕以皇后娘娘对她的疼爱程度,极可能让她嫁给儿子,这也是为何,苏皖的大舅母宋氏救了赵依琼后,会得皇后赏识的原因。

        但是苏皖并未跟赵依琼打过照面,对她也没什么了解,手头线索太少,苏皖自然无法确定什么,索性不再多想,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路过街上时,听到小商贩在叫卖烤红薯,苏皖便让车夫停下了马车。

        苏宝和苏妍都喜欢红薯,她便让侍卫帮着买了两份,想到妍妍曾提过她喜欢蜜汁烤鸭,便又从飘香阁打包了一份。最后还给苏宝买了串糖葫芦。

        城东有家专门卖糖葫芦的店,山楂不仅大且新鲜,上面裹得糖浆也不多,孩子偶尔吃一串也没什么。

        马车晃晃悠悠没多久就到了景王府。

        苏皖刚回府,却听说柳娘来了府里,有要事要禀告她,因凌霄堂不许外人和丫鬟随意出入,侍卫便暂且将她带到了奉水苑。

        侍卫恭敬道:“属下现在就命人将她带来凌霄堂。”

        苏皖道:“不用,我恰好要过去一趟。”

        她让端芯带上烤鸭和烤红薯,随后去了奉水苑。

        柳娘正在与苏妍说话,瞧到她便连忙站了起来。

        她脸上满是焦急,给端芯使了个眼色,让她在外面守着别让人靠近,才低声道:“王妃,不好了,薛大人那里出事了,他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埋伏,至今下落不明。”

        苏皖脸色猛地一变,“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会遇到埋伏?”

        前几日,柳娘还说薛大人已经到了河南境内,因路途太赶,生了病,才放慢了脚步,最多十来日也就到了,怎么突然遇到了埋伏?

        苏皖心中止不住的心慌,难道跟他手中握着的证据有关?他行事一向谨慎,应该不会泄露消息才对,难道是这次南下得罪了什么人?

        薛落卿这次南下,说是监督治水,其实还有一个任务,第一批赈灾的银子拨下去后,到灾民手中的却寥寥无几,他此次过去,还背负着查案的任务,查明一切,这才归来。不然也不会在那儿待这么久。

        保不齐是哪个贪官污吏,狗急跳墙,才暗中设下埋伏。

        柳娘道:“具体为何遇到埋伏,还在调查中,跟随他南下的侍卫非死即伤,都没认出是什么人行凶,王妃莫慌,既然没有噩耗传来,便是最好的消息,我已经让人赶去支援了,若是薛大人无事,必然可以寻到。”

        对方既然暗下杀手,必然还有后手,苏皖红唇紧紧抿了起来,神色凝重道:“我之前不是还额外派了两个人保护薛大人?有他们的消息吗?”

        柳娘道:“正是其中一人传回的消息。他拼死为他们二人争取了一些时间,随后便因失血过多昏迷了,他如今也不清楚他与薛大人去了哪里。”

        苏皖给他们下的命令是务必护好薛落卿,如今既然不见尸首,那就是还有活着的可能,她当即道:“让莫羽也过去,多派一些人,花多少银子都不必心疼,务必要尽快将人寻到。”

        眼瞅着就可以为爹爹翻案了,谁料竟出了这种事。

        苏皖的心情自然有些糟糕,这些年,薛落卿暗地里没少为父亲奔走,在苏皖心中,他早就是兄长般的存在,如果连他都出事,苏皖抿紧了唇,根本不敢想象后果。

        楚宴随后也听说了荣安侯府的事,见苏皖并未真正吃亏,他就没管。回府后,他却发现苏皖神情不对,印象中的她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哪怕调戏逗弄她时,也甚少见她太过慌张。

        今日的她,分明有些不对劲,不仅神思不属的,眸中也好似藏着什么心事,楚宴问了侍卫才知道,今日柳娘过来找过她。

        楚宴眼眸微微转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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