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言
陆琼是陆暔最小的一个侄子,今年才四岁,虽然生的好看,瞧着却呆呆的,认识他的人也不多,见苏宝拉住他后,好几个小孩都撇了撇唇,觉得苏宝也就适合跟这样的人做朋友。
就在这时,六皇子在唐公公等人的陪伴下来到了浮真堂。
他一身蓝色小衣袍,脚踩鎏金靴,手戴白银缠丝双扣镯,瞧着再华贵不过,瞧到他的身影,不少人都愣了一下。
六皇子不仅是皇后的心尖宠,也极得皇上宠爱,连前皇后所出的三皇子,都比不上这位六皇子受宠。
如今皇上正值壮年,哪怕早就立了三皇子为太子,以后究竟怎样,没人能说得清,这就导致不少人都很看重这位小皇子,当初为了争夺伴读之位也没少勾心斗角,各位小公子们也都被教导着要与六皇子交好。
六皇子出现时,很多长辈都对自家孩子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在六皇子面前好好表现,谁料六皇子竟然直接跑到了苏宝面前,还一副待他极为亲热的模样。
他们心中多少有些诧异,不明白六皇子为何对苏宝如此重视,一个个都忍不住盯着苏宝瞧了又瞧,苏宝一身火红色小衣袍,眉目精致,肌肤雪白,就像画中走出来的小人,其中一个小男孩还忍不住问他娘亲,“他是女孩吗?怎么比妹妹都好看!”
苏宝年龄小,没有楚宴的气质,单瞧五官,还真有种雄雌莫辩的感觉,尤其是过来的孩子年龄都不大,分辨力也有限,听到有人这么说,其他孩子也跟着说,“肯定是女孩吧?男孩怎么可能长得这么漂亮。”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突然道:“就是,肯定是个小姑娘。我爹是大官,我姑母是皇后,我以后肯定也很厉害,你长大了给我当媳妇好不好?”
说这话的是六皇子的小表弟,他今年才六岁,见到漂亮姐姐就走不动,之前入宫时,就很喜欢陆太妃,见苏宝与她有几分相似,就想将人娶回家。
苏宝一张脸木木的,狠狠剜了他一眼,他瞪人时整个表情都生动了起来,小表弟吸溜了一下口水,愈发喜欢他了。
六皇子拍了一下表弟的脑袋,“当什么媳妇?他是男孩。”
小表弟被他揍过几次,见他这么凶,顿时有些怂,缩着脑袋往嬷嬷怀里缩了缩,他这个年龄并不太懂小男娃跟小女娃的区别,以为表哥有心跟他抢人,他不甘心地回了一句,“就算你是我表哥,也不能跟我抢,我先喜欢的。”
大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苏皖也笑了笑,小表弟胆子不算太大,被众人这么一笑,小脸顿时有些红,朝奶娘怀里缩了缩。
很快人便到齐了,被陆佳惜惦记的谭妙同样到了,她一手牵着一个小男娃走了过来,这两个孩子都是她嫂嫂周氏所出。周氏身体不太爽利,才由她带着孩子过来的。
若只按家世,他们家自然没有被邀请的资格,不过她哥哥却是前两年的探花郎,如今入了翰林院,是从六品编修,楚宴见过他几次,很欣赏他的一身正气,就邀请了他两个孩子。
谭妙带着两个孩子朝蓉姑姑和苏宝走了过来,她五官娇媚,身材也十分娇小,一身海棠色流苏缂丝衫,头上插着一支累丝珠钗,耳上坠着红翡翠滴珠耳环。
她冲蓉姑姑打了声招呼,才笑道:“这位就是小公子吧?长得可真精致,一瞧就是个乖巧懂事的,难怪让太妃娘娘如此重视,将您也派了过来。”
一番话既夸了苏宝也奉承了蓉姑姑,蓉姑姑虽只见过她一次,对她的印象却很深刻,此刻也笑了起来,“难怪都说谭姑娘伶牙俐齿,一张嘴跟抹了蜜似的,今日一接触,当真是如此,我说到底不过是个奴才,承蒙太妃娘娘看得起才脱了贱籍,可当不起姑娘的尊称。”
“怎地当不起?姑姑您不仅是太妃娘娘身旁的大红人,一身本领,单论人品,都值得让人敬佩,嫂子前段时间还跟我提起了您,说她那日入宫,多亏了您,才没有出丑。可惜她今日身体又有些不适,不然呀,肯定早早就来寻您说话了。”
前段时间皇后娘娘,召了不少贵妇去御花园赏花,周氏也有幸被邀请了,她中途却突然来了葵水,肚子疼得有些招架不住,蓉姑姑瞧到后,便帮了她一把,让人将她带到宁寿宫休息了一下,还命人为她熬了红糖水,给她拿了干净的月事带,周氏这才没有出丑,是以她极其感谢蓉姑姑。
客套间,谭妙不仅表达了谢意,还将自己为何代周氏而来的缘由交代了一下,她言语真诚,哪怕有意奉承,也并不浮夸,很难让人对她有不好的印象,加上周氏也是个明事理的,猜到她身体当是有些不妥才没有来,蓉姑姑又问了一下周氏的身体,随后才将他们迎了进来。
两个孩子皆好奇地瞧着苏宝。
谭妙笑着拉了一下他们的小手,哥哥受到鼓励,率先跟苏宝打了声招呼,将提前备好的礼物递给了苏宝,弟弟有样学样,也说了一句贺喜的话,苏宝说了声谢谢,随后才将礼物递给苏皖,让她帮着收了起来。
今日来的不止有女眷,还有一些年轻公子,好在秦管家早有准备,摆酒席的地方,分为了两处,用屏风隔开了,女眷这儿是蓉姑姑苏皖她们接待的,年轻公子则由陆暔接待的,他本就喜好交际,带着孩子过来的公子哥有不少是他跟楚宴的朋友,一时间倒也其乐融融。
此时的宁远侯府,却一片低气压。
魏贞垣虽然膝下无子,二房却是有同龄小孩的,景王府邀请了那么多名门望族,却偏偏没有邀请他们,不嗤于打了他们的脸。
从早上到现在,整个宁远侯府都死气沉沉的,二夫人的心情自然很糟糕。
魏贞垣虽是长房嫡子,他爹爹去世时,他才不过四岁,自然没法继承爵位,然而偌大的侯府没个主事的当然不行,经过协商,暂时由魏贞垣的二叔魏佟继承了爵位,所以如今宁远侯府是二房主事。
魏佟膝下有三子两女,长子早早就成亲了,孩子都已经五岁了,按理说,景王府邀请了那么多人家,也该邀请他们才对,连身份比不上他们的都被邀请了,偏偏漏下了他们。刚刚大儿媳还过来问了此事,话里话外都在问是不是府里的人得罪了景王,才唯独漏了他们。
邀请宾客时,怕有遗漏,管家通常会检查好几遍,遗漏自然是不可能的,只能是故意没邀请他们。二夫人脸上自然无光,跌了面子是一回事,得罪了景王却是大事。
景王位高权重,又手握重兵,本身就是个很有能耐的,外祖父又是声名赫赫的战神,得罪了他能有什么好下场?
二夫人当即将几个儿子都喊到了跟前,仔细询问了一番,得知他们最近都没跟景王打过照面时,她才松口气。
“不是咱们二房,也定然不是三房。”
三房的老爷是庶子出身,本就唯唯诺诺的,极其低调,这样的人虽让人瞧不起,却通常不会惹事,二夫人咬了咬牙,神情有些难看,“必然又是大房闹出的事。”
她跟大夫人斗了二十几年,尽管她已经被逐出了府,她仍旧看不惯大房的人,在她眼底,她的两个儿子,哪个都不比魏贞垣差,凭什么就因为他是长房长子,就得占着世子之位。
她与大房积怨已久,就算不是大房的错,她也能按到大房身上去,何况这次又认定了是大房的错,可想而知,她心中有多恼,“再这样下去,早晚被大房拖累死。”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才行。
*
楚宴此刻刚下早朝没多久,下朝后,皇上还将他喊到了御书房,给了他一套文房四宝,让他转交给苏宝,算是他的一些心意。
他所赏的自然都是好东西,纸是安微宣纸,墨是椭圆形的龙香御墨,笔是仲观老人所制的狼毫笔,砚是青花纹端溪砚,每一样都很珍贵。
楚宴替苏宝谢过恩,又去了宁寿宫一趟。等他回到府时,人已经都快来齐了,他回凌霄堂换了身衣服,才象征性来了一堂。
他一身绛紫色衣袍,乌发用玉冠束了起来,一张脸犹如鬼斧神凿般,说不出的昳丽,他信步走来,身材挺拔,气质出众,哪怕刻意收敛了,身上仍带着上位者的威压,一出现,瞬间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偏偏没人敢直视。
众人连忙低头行了礼,等他走近后,还自觉地为他让出个道。
未出阁的姑娘一共来了三个,瞧到他的身影时,都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锦帕,紧跟着行了礼,余光扫到他深邃立体的五官时,谭妙也莫名有些紧张,飞快垂下了眼眸。
她这次之所以过来,确实是因为周氏身体有些不适,只让丫鬟过来,唯恐礼数不周,毕竟他们的身份跟旁人比起来,着实低了些,她这才代嫂嫂走了一趟。
这几年,景王始终不在京城,偶尔回来一次,她也没机会见他,说起来,她只在十岁那年,惊鸿一瞥瞧到过景王,记忆中的他,鲜衣怒马,再肆意不过,一张脸更是近乎妖孽。
尽管如此,长大后的她对景王也没有旁的心思。
她是个聪明人,自然清楚像景王这样玩世不恭又冷血冷情的人不是良配,以她的身份,就算他愿意娶她,也只会是个侧妃,饶是没有旁的念头,近距离瞧到他俊美的侧脸时,她心中还是紧了紧。
之前,她一直不理解陆佳惜的选择,她出身不低,又才貌双全,身后明明有众多追求者,只要她愿意嫁,国公府的世子妃都能当,而景王分明对她无意,她却偏偏不撞南墙不回头,依然对景王死心塌地。
这一刻,谭妙才发现,这个男人,就是有种独特的魅力,让人明知他难以掌控,还是忍不住飞蛾赴火。
楚宴一直走到苏宝跟前才停下。苏皖就站在苏宝的斜后方,她一身青色粗布衣,面容普通,打扮老气,瞧着一点都不起眼。
察觉到楚宴的打量,苏皖浓密的眼睫毛颤了一下。
谭妙顺着楚宴的目光看了过去,这才注意到苏皖的存在。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才想起她好像是苏宝的奶娘。
苏皖福了福身,“奴婢见过王爷,给王爷请安。”
楚宴扫了一眼她略显苍白的脸,语气淡的让人听不出情绪,略微挑起的尾音,却带着一丝勾人,“不是还病着?”
苏皖恭敬道:“谢王爷挂念,奴婢只是普通的伤寒而已,身体已经无碍了,您放心,不会传染给孩子们的。”
听了她这句话,大家才收起好奇的目光,原来,景王是怕她将病情传染给孩子们才多问了一句。
楚宴似笑非笑地勾了一下唇,这女人就这么怕跟他扯上关系?换成他以往的性子,他偏不让她如意,这个时候却没再多说什么。
蓉姑姑笑道:“贵客都到了,王爷先说两句吧。”
楚宴点了下头,将苏宝揽到了跟前。
苏宝头一次瞧到这么多人,还是为了给他庆祝生辰才来的,就算他什么都没说,楚宴也能感受到他的开心,他勾了下唇,觉得孩子就是孩子。他简单说了一下开场白,便道了谢,三言两语就结束了。
“这是我的长子,感谢大家给本王面子,前来参加他的生辰礼,为了感谢孩子们的到来,府里特意请了杂戏团,一会儿大家可以尽情观看,时间不早了,福义,你组织孩子们入座吧。”
在众人的印象中,他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也没人觉得他话少,他身为王爷,愿意出现本就给了众人面子,以他的脾气,就算不出现,也没人敢说什么,见他说完,还亲昵地撸了一下苏宝的小脑袋,几乎所有人都知晓以后要用何种态度对待苏宝了。
福义正要带着大家入座时,却听到一阵脚步声。
只见男人足尖点了几下,便从不远处飞奔了过来,眼瞅着就要来到众人跟前,他速度很快,听动静身后不远处还追着几个人。
离近了众人才瞧清他的面容,男人一身黑色锦袍,衣摆处绣着四爪蟒蛇,随着他的走动,不仅蟒蛇显得十分狰狞,他身上的气息也有些渗人。
来者正是安王。他没有邀请函,自然不是走的正门。他落入府里时,李殷听到了风吹草动,这才带人追了上来,瞧到他,秦二条件反射地抽出了手中的刀,紧紧追在他身后,因轻功比不上他,才落后了一步。
大家都有些愕然,自然看出了安王是闯进来的,不少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搂紧了怀里的孩子。
一直快走到众人跟前,楚恒才停下脚步。侍卫立马持剑围了上来,秦二也恶狠狠盯着他。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了起来。
余光瞥到安王的身影,苏皖一颗心紧紧提了起来,她恭敬地垂着眼睛,没敢抬头,楚宴那儿她尚且不知道如何暴露的自己,自然不想在安王这儿再暴露。
楚恒毫不在意侍卫的包围,他淡淡扫了侍卫一眼,神情冰冷,“这就是七皇弟的待客之道?”
楚宴冲侍卫摆了摆手,他们这才收起手中的剑退了下去。
见楚恒又朝他走了过来,楚宴挑了下眉,唇边溢出一抹笑。他容颜本就昳丽,勾唇挑眉间,颇有种妖气肆意的感觉,瞧到这一幕时,连一些妇人都忍不住怦然心动。
楚宴并不在意他这张脸有多迷人,语气依然懒洋洋的,“三皇兄怎么来了?如果我没记错,今天邀请的都是府上有孩子的人家吧?”
言下之意,分明说他不请自来。
安王瞥了楚宴一眼,竟然一副和解的模样,“前几日在街上,你我之间有些误会,才闹了笑话,今日是小家伙的生辰宴,我身为三伯父,理应让人送份生辰礼过来,恰好无事便过来瞧瞧他,难道七皇弟不欢迎我?”
嘴上的话倒像和解,偏偏他语气生硬,神情也阴阴沉沉的,比起和解,更像在找茬,在场的众人都清楚他与景王有些不和,听了安王的话,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唯恐下一刻两人就打起来。
周围安静的落根针都能听到,胆子小的妇人搂着怀中的孩子后退了好几步,唯恐一会儿打起来会殃及无辜。
楚宴却只是扯了下唇,似笑非笑道:“来者是客,怎会不欢迎?三皇兄既然来了,就同我喝一杯吧。”
说着便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力道不算小,安王本就受了伤,这一下,拍得他差点咳出来,他深吸一口气,才压下冒上来的腥味儿。
楚恒低声道:“七皇弟着什么急?想喝酒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我远道而来是为了给小家伙庆生,总要同他说句贺喜的话才行。”
说着他挥开了楚宴的手,不动声色扫了一下四周,今日他之所以过来就是想瞧瞧苏皖是否会出现,她如果真心在乎苏宝,他的生辰宴,她肯定会来吧?
楚恒一早就派人守在了景王府附近,却没有熟悉的身影出现,通过这些年的调查,他对苏皖多少有些了解,也清楚她极其重情,她既然将苏宝生了下来,又养了这么几年,肯定很重视他,怕她乔装而来,楚恒又仔细扫了四周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苏皖身上。
察觉到他的审视,苏皖手心都出了汗。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抽33个读者发红包,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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