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别具一格
夙寒声微微蹙眉,总觉得不可能。崇珏如今应该还在须弥山闭他的破关,怎么可能来此处?
夙寒声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元潜见下方的人群还未完全疏散,急得直接化为原形俯冲而下,一尾巴缠着人往一旁的酒楼坊市中扔。
蚀骨树飞絮虽然能穿过结界,但总归无法腐蚀窗棂木头。
有了元潜贴心的“相助”,下方的人很快疏散,片刻后已空无一人。元潜立刻化为人形御风冲进长夜楼。
夙寒声手指已被腐蚀到深可见骨,血不住往下滴落,见下方的人全都离开,他才深深吐出一[kou]带着血腥的气,将伴生树筑成的城墙散去。
伴生树悉数收回,重新钻回主干后,夙寒声的脸[se]终于好了些。元潜看到他满身血眼圈都红了,赶紧将灵丹往他嘴里塞。
夙寒声被塞得直翻白眼,赶紧阻止元潜:“皮[rou]伤而已,别塞了,不死也要被你噎死了!”
元潜更难过了。平[ri]里一点小磕小碰都嚎得响彻落梧斋,如今都伤成这样却只说是小伤。
夙寒声啃完灵丹止住血,像是没事人一样握着弓走到走廊外,看着不远处蜂拥而来的蚀骨树,眉头轻蹙。
"太远了,我[she]不准。"
元潜看着夙寒声深可见骨的手指,不住倒吸着凉气,一边追着给他包扎手上的伤[kou]一边强忍着鼻酸,闻言彻底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少爷,就算不远您也[she]不准,就省了神通吧。”
夙寒声蹭了蹭脸上的血,不高兴地道: “伴生树说蚀骨树的根系太远了,估摸着应该在[chao]水另一侧,借着这股观[chao]的风才袭来的,就算是百里,也没法子[she]这么远吧。"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借着震耳[yu]聋的雷鸣声响彻耳畔。但细听之下却能听出,那并非是雷鸣,反而是粗壮树干被拦腰折断时的震天声响。
夙寒声眯着眼睛看去,就见[chao]水尽头,好像有个庞然大物缓缓倒下,重重砸在长河中。砰的一声!激起一道道汹涌的[bo]涛。
夙寒声: "……"
夙寒声莫名有点心虚,脸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臊的,火辣辣地疼。乌百里不会真的一箭将蚀骨树了结了吧?
夙寒声心中正嘀咕着。元潜突然道
: “下面竟然还有人?谁这么不怕死啊?”
夙寒声顺势往下看去,眸瞳陡然浮现一阵欣喜,忙高高兴兴地朝下挥手。“灵戈师兄!
行走在漫天飞絮中的正是庄灵戈。
蚀骨树那能将元婴修士都给腐蚀的飞絮对圣物落渊龙而言根本不值得一提,完全像是寻常飞絮一
般伤不了他分毫,只是走了一会他便打了好几个喷嚏。
庄灵戈仰头看到夙寒声,金[se]龙瞳好像更加灿烂。
他御风飞至长夜楼顶楼上,额头上已冒出稚嫩的一节龙角。“寒声。”
夙寒声自从放了授衣假后便没瞧见庄灵戈,本还打算着及冠礼后就赶紧回去为他压制龙形,没想到他竟然孤身来这儿了。
夙寒声高兴极了,[shu]练伸出手去触碰庄灵戈的手腕: “灵戈师兄怎么会来?”
两人作一触碰,庄灵戈额上龙角缓缓消下去,连龙瞳的威压都减去不少。
他蹙眉看着夙寒声这满身的伤,在夙寒声为他压下龙形要撤手离开时,突然反手抓住夙寒声血淋淋的手。
元潜本体为蛇,血脉里全是对落渊龙的畏惧,他躲在一旁几乎被那威压[bi]得喘不过气来。瞧见这一幕,他蛇瞳倏地竖起来,脑子里闪现一堆乱七八糟的虎狼之词。曜,这二位难道也有什么禁忌、人蛇之恋?
庄灵戈并非想做其他事,而是沉着脸将落渊龙能重塑[rou]身的灵力传渡过去,为夙寒声已经侵蚀成枯木的手重新凝出血[rou]。
夙寒声没心没肺,也没觉得哪里奇怪,眼睛一弯: "多谢灵戈师兄——你是专程来参加我的及冠礼吗?"
庄灵戈是个沉默寡言的[xing]子,也不会拐弯抹角: "不,我受人所托,铲除蚀骨树。"夙寒声笑容登时就落下去了。
庄灵戈又淡淡补充道: “……但本意还是来参加你的及冠礼。”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匣子: “你的生辰礼。”
夙寒声好哄得很,当即心花怒放,欢天喜地接过来: "多谢灵戈师兄。"将盒盖打开,一股古朴又威严的气势扑面而来。
夙寒声诧异眨了眨眼,这匣子里盛着的,竟然是一片龙鳞。“灵戈师兄的鳞?
庄灵戈点头: “
可让你尊长为你制成法器,刀枪不入,可挡大乘期一击。”夙寒声还是头回得到这般罕见的礼物,他眯着眼睛一笑,将匣子收起来。"多谢灵戈师兄,我就毫不客气的笑纳了。"
在一旁围观的元潜啧啧称奇: "……方才那蚀骨树是庄道君斩杀的吗?"
庄灵戈对着旁人却是冷淡得很,眸瞳中冷冰冰的毫无感情: "不,我还未来得及出手,被人捷足先登。"
夙寒声疑惑: "谁啊?"
恰在这时,不远处乌百里和乞伏昭御风而来,各个神情古怪,像是被狼撵了般一头栽进长夜楼中。
"萧萧!萧萧!"
夙寒声愕然道: “你们两个这么轻易就杀了蚀骨树吗?!”
明明听照壁上说蚀骨树难缠得很,一群元婴期的修士足足围剿了半个月才将蚀骨树彻底斩杀。乌百里和乞伏昭才过去多久?难道这两人……是隐藏身份的得道大能?!
就在夙寒声思绪翻飞时,手腕上的琉璃佛珠突然传来更剧烈的热意,烫得他眉头轻蹙。乞伏昭讷讷道: "不,我们半途遇到了……"
一只手将雕花木门推开,伴随着一股[shu]悉的菩提花香弥漫偌大雅间,栏杆之外那漫天飞絮像是被火焰点着了般,砰砰砰一通乱炸。
好似漫天的焰火。
古怪的光芒倾泻而来,将来人的半张面容照得微微亮起。夙寒声随意一瞥,整个人登时僵住了。
飞絮炸成一片,化为灰烬簌簌往下落。
转瞬间,让无数修士难以招架的蚀骨树彻底没了威胁,于那人而言,不过只是随手一道灵力斩了一颗碗[kou]大的柳树罢了。
来人素袍袈裟,墨发微垂,五官眉眼清冷如神佛雕像,让人望而生畏。——是崇珏。
夙寒声愣愣看着。
三年时间,崇珏没有半分变化,眉眼清冷,好似被须弥山山巅雪冻结了时间。
可夙寒声却已从半大孩子长成身形颀长的青年,眉眼稚[se]已不在,当年需要仰着头看他,如今却已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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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寒声被元潜的声音唤回神智,也跟着行礼,疏离极了。"世尊安好。"
崇珏看他满身的血,眉头轻蹙。
"你……"
两人只是打了个照面,还未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别年年来善后的人便急匆匆地到了。此处并非说话的地方,众人只好先回应煦宗。
应煦宗山脉连绵,御风也得好一会才能到。夙寒声伤成这样,没法子再动灵力,便让乞伏昭抱着他。
夙寒声和崇珏重逢后的相处和所有人料想得都不一样。
去年夙少君醉酒后还在哭着喊着要叔父,本以为如今重逢后夙寒声会欢天喜地地直接扑上前,可没想到竟然如此尴尬。
崇珏在侧,乞伏昭犹豫许久,一时不知该不该抱夙寒声。
夙寒声伤得够呛,虽然最严重的手已经重新长出血[rou],但浑身上下几乎全是大大小小的伤,他等了又等没等到乞伏昭过来,只好暗搓搓瞪了他一眼。
胳膊肘往外拐!
夙寒声正要再叫个人,就嗅到一股[shu]悉的味道朝他靠近。崇珏站在他身边,朝他伸出手臂,示意我带着你回应煦宗。
夙寒声看着他如玉的手指,蹙着眉往后退了半步,低声道: “就不劳烦世尊了。”崇珏抬起的手一僵。
其他人面面相觑。
庄灵戈却是什么都不懂的——就算他懂也许也不会在意,直接上前扶住夙寒声,垂着眸道: “我
带你回应煦宗。"这下夙寒声并未拒绝,乖乖点头。
庄灵戈幻化成小龙,让夙寒声坐在背上,尾巴一摆朝着应煦宗的方向而去。从始至终,夙寒声都没回头看一眼崇珏。
崇珏留在原地,注视着夙寒声的背影,轻轻地将手收回。元潜胆子大,讷讷道: "世尊,萧萧……应该只是在生闷气,并非是不想理您。"
崇珏轻轻“嗯”了声,淡声道: “天[se]已晚,先回去吧。”三人忙点头。
★大六
应煦宗,寒茫苑内。
庄灵戈已被谢识之安排注视去休息了,夙寒声孤身坐在寒潭边,赤着脚将裤腿挽到膝盖间,露出肌理分明的小腿。
寒潭满是寒意
,对已经顺利压制住凤凰骨的夙寒声而言则是难以承受的冰天雪地,可这些年夙寒声每回回应煦宗,去的最多的地方便是坐在寒潭边,赤着脚踩水玩。
他嘴唇冻得乌紫,却乐此不疲地踢着彻骨的冰水。肩上一截伴生树被冻得叶子簌簌往下掉。
夙寒声往地上一躺,晃[dang]着寒潭中的小腿,懒洋洋道:“……我没生气,我不生气。”三年前崇珏离开他闭关,就算当时有天大的怨气也该散了。
更何况夙寒声这几年并不是只长个子,也明白崇珏定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去闭关十年。他能体谅。
夙寒声早已做足谅解的准备,温顺听话,不给他添麻烦。可猝不及防见到崇珏后,那被压下去的滔天怨气轰然炸起来,全然不讲道理地占据他的胸腔和脑
海。
体谅个屁。他又没修佛,为何让他大度慈悲,他就要小肚[ji]肠,斤斤计较。
夙寒声猛地一踢水,恨恨地道: "气死我了!"还给他起了个人人嘲笑的表字!
夙寒声踢水踢得寒意直接往身上钻,他却生着闷气躺在寒冰上,根本懒得起来。突然,耳畔传来一声轻笑。
夙寒声眼眸猛地瞪圆,腾地坐起身偏头看去。崇珏不知何时来的,正站在森寒的雾气中淡淡看他,眉眼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生气了?”
刚才已坦诚自己怒意的夙寒声却又缩了回去,他重新躺回去,皮笑[rou]不笑道: “不敢,小辈哪里敢生尊长的气,这不是折煞我吗?"
崇珏见他冻得浑身发抖,小腿伤处的血都被冻成冰渣了,也顾不得调笑他,屈指一动。
夙寒声惊呼一声,身躯陡然飘起来,被灵力一裹一头栽到了崇珏怀中。
夙寒声还在生闷气,要在平时他必定要撒泼打着闹着让崇珏把他放下,但话还未出[kou]就被他强行咽了回去,换了一副假笑。
“多谢世尊。”
崇珏早有准备他会生气,并未被呛到,淡然地将人抱回房中。夙寒声看着长高不少,但骨头像是中空般,抱在怀中轻飘飘的,总觉得比三年前还要瘦。
崇珏掀开床幔将人送到榻上。夙寒声后背一着床,立刻卷着被子翻滚到床里,一副拒绝[jiao]流的架势。
崇珏反倒坐在床边,抬手用
灵力为夙寒声隔空疗伤。夙寒声本来浑身都疼,但在大乘期的灵力沐浴下,疼痛渐渐消散。
溢满整个床幔的菩提花香无数不在,拼命往夙寒声鼻子里钻,他恨不得捏住鼻子不呼吸才好。
察觉到崇珏就坐在那不走了,夙寒声只好继续假笑着转身: "谢谢世尊为我疗伤,明[ri]我必定让谢长老为您奉上厚礼报答您。"
崇珏:"……"
这气生的,倒是别具一格。
夙寒声打了个哈欠,继续保持虚假而恭敬的笑容: “小辈身体欠安,就不起身送世尊了。”
崇珏垂眸看着这张脱去稚气的联丽面容,只觉得恍如隔世。
三年转瞬而过,之前一生气只会意气用事撒泼发疯的少年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长成大人模样,那逝去的光[yin]就算修为滔天也无法流转。
夙寒声见崇珏只盯着他的脸看却一言不发,眉头轻蹙: “世尊还有事吗?”逐客令都下了好几道,怎么闭个关闭得连眼力劲都没了?走走走!
崇珏回神,终于淡声道: "有一惑,还请小辈为我一解。"
夙寒声: "……"
夙寒声牙都要咬碎了,没想到崇珏非但不承认错误,反而将计就计喊他小辈。他决定要无理取闹了,再哄也绝不原谅。
绝不。
“世尊言重了。”夙寒声[yin]阳怪气道, "小辈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崇珏淡淡道: “我想知道为何我一出关,半个三界都在传我‘老树开花,同挚友之子有一段世人不容的禁忌、不[lun]之恋’?"
夙寒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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