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流水
第88章 流水
“我觉得他大概是个人事不举的。”
听到秦琴的话,秦老爷神色一愣。
俗话说得好,有得必有失,既然这包正的儿子这么厉害,有这个缺点倒也正常。
那么看样子,包正的儿子终究还是差了自己儿子一筹,毕竟自己儿子可没这个缺点。
看来最终赢家是——秦老爷。
“就算不举就不举,只要能凭着他和上海楚家搭上线就万事大吉,这事快去做罢!”
大户人家的孩子自然也有要承担的责任,只不过相比贫苦人家的苦难而言,总归要好上无数倍。
……
正午时分,轻柔的阳光倾泻在灰色的街道上,到处找谷子、虫子吃的麻雀在天空中唧唧叫唤。
高大的柳树茂密的绿枝摇曳,枝叶随风簌簌摇动,树荫下的光斑也抖来抖去。
秦府旁,小湖金光粼粼,波涛微微起伏,几只大鱼从沉闷的水中扑腾而起,吸到了一口清新的秋气。
今天从秦府出来后,老包——现今应该叫包正,他已不再是个下人。
名叫包正的人,实实在在的挺直了脊梁,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甚至还有些想哼一首曲子。
包国维看向了旁边的包正,正瞧见包正也在看着包国维。
“哈哈哈!”
在这一刻,两个人有些像是相识已久的老朋友一般,相视而笑——完成了间隔十年的约定。
……
在城西有了一处豪宅,家中还多了几千大洋的家底。
包国维只觉得想做的事多了不少,能做的事也多了不少。
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在也敢去尝试做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般,令人觉得恍如隔世。
当自身的阶级终于向上踏了一个台阶时,整个天地仿佛都变得宽阔了不少。
看着周围灰色街道的矮墙壁、穿着粗布麻衣蹲在墙边休息的下人们,包国维不禁产生一种“与实人生离开”的感觉。
不过包国维清楚,楚泽给自己的送来这些钱,归根结底还是从普通人身上剥削而来的,只不过自己靠着正当、合理的手段获得了这份收益。
但这种事情不是包国维该考虑的,至少不是现如今该考虑的,倒不如埋头苦干,去做些实事,剩下的交给历史、时间自己来解决。
下一阶段自己的人生目标是尽快提出侯氏制碱法。
但这事显然不是短时间可以完成的,按照目前的进度,包国维至少还需要花费半年时间去钻研化工知识。
待到时机成熟,便可以联系侯德榜先生,一同研究出这方法,毕竟光靠包国维自己的话,这事实在太过艰难。
既然这楚少爷对自己如此够意思,关于大蒜素的报酬给得十分充足,这事以后自然也该找他掺和一手。
往后包家要走的路无非是尽量把自己变成所谓“楚党”,寻求庇护,毕竟自己一代“崛起”,根本比不过人家世代打拼的底蕴,更不用说自己还是靠着人家才起家的。
如此看来,历朝历代总是“结党营私”似乎也都有迹可循:
当权力、社会地位近乎任凭上流权贵来下放时,展示自身价值的同时想办法站队无疑就成了人们爬上去的最快途径。
包国维想得有些远,无论如何,包家崛起第一步——从招收家丁开始。
趁手的门房,不仅可以看家护院、充当打手,还可以使唤做些杂事,总不能以后连买件衣服、采购财米油盐这等小事都要亲力亲为。
……
王大娘刚刚结束了中午的盥洗工作,双手和鼻子都冻得发红,她正与三四个女下人蹲坐在秦府外墙旁的大柳树下,边吃着饭,边聊着天。
今天秦府下人的话题热点无疑是关于包正、包国维二人的。
“话说,这老包穿着和秦老爷一样的衣服,莫非真是来请辞的?”
这猜测不无道理,哪有下人能穿的和自家老爷一样的?哪怕是衣服的颜色一样都不行,否则怎么能显得出下人和老爷的差距?这自古以来都是大忌。
“肯定是的,秦老爷肯定是为了包国维,才把小孙给送牢里去了!”
王大娘对着身旁的人小声地说出这个“秘密”,她手里捧着个糙面饼子在啃,旁边还放着个水碗,以防止被这粗粮噎到嗓子。
“怪不得,小孙这人虽然不识好歹,但也不像个手脚不老实的人啊。”
下人们正讨论着激烈,却见得有个人从过来,定睛一看,正是包家的包国维,见到他,众人心里都有些紧张。
尤其是看到包国维身上的银灰色派乐蒙西装——厚实精美的西装,不知道值几块钱?说不定是好几十呢!
“找谁的?”
“该不会是找我的吧?”
几个下人的心理活动逐渐活跃起来,心中有些害怕,还有些兴奋、期待。
直到包国维站定在面前,几名下人的心中却都产生了惶恐的感觉,有些麻木的眼神中流露出了可见的紧张与恐惧。
对于她们而言,眼前这位十几岁的少年,毫无疑问,已变成了位具有十足压迫感的“大人物”。
无形之中,似乎有一股厚障壁出现,就搁在包国维和这群下人之间。
感受到这群下人的情绪,教包国维忽然没了与她们交谈几句的兴致,直接看向了王大娘:
“王大锤和王小武还在家中赋闲吧?”
听到包国维的话,王大娘脸色一愣,啃馍馍的动作也停下来:
“对的。”
“今天下午,可以叫他们去城西中心街起点路2号宅,我包家搬入新府邸,家中事务繁多,正缺两个门房做杂事,一个月两块钱薪资。”
听清楚包国维说的话后,王大娘瞪大一双眼,呼吸的速度也微微加快,凉风灌入鼻孔,让冻得通红的鼻子都流下了些清水鼻涕。
“好!”
王大娘的声音有些激动,家中的两个孩子如今赋闲在家,正愁有些养不活呢!
可谁承想现今包家竟换了个宅子,而且还搬到了城西!还要雇两个家丁!看样子包家这回是真厉害了!
包国维给王大锤、王小武开的薪资足以叫王大娘兴奋起来,专门给人看家护院的成年男家丁,薪资差不多就是这个数。
虽然这比盥洗衣服的普通下人工资还要低一点,但考虑到看门房的大部分时间都不用做活,着实是个好薪水。
当然,除了雇佣看家护院的下人,盥洗衣服的下人、伺候茶水的下人也不该少,这事自然就要交给老包来做了。
包国维一想到自己买了些衣服就使了上百元,可这些下人家的孩子,依旧要为每月两块钱的岗位薪资而感到欣喜——甚至还未必能得到工作的机会。
恍惚间觉得这世界有些如梦似幻,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竟真有如此之大?
……
“大锤!小武!”
当包国维和老包离去后,王大娘甚至来不及歇息,急匆匆的往集齐了“老破小”三要素的家中赶去。
王大锤和王小武两个人还在研究怎么锯出来一个好板凳,听到自家娘的呼唤抬头看了过去。
……
城西包宅,看到前不久还在码头一起干过活的包国维,现如今竟然穿上了高档的西装,抹上油头、戴上金丝眼镜,还搬进了城西中心街的大宅子。
虽然早就从王大娘口中早就知道了这事儿,看到包国维这唬人的样子,二人心中还是有些害怕。
“少爷好!以后这大门由我看着,任凭您使唤!”
脑子稍微灵活些的王小武率先喊道。
“俺!俺也一样!”
王大锤发出了有些焖的声音。
……
是夜,城西包宅洋楼内的二层书房。
包国维伏在书案上挑灯夜读,偷偷努力学习化学知识。
如今书房里有了电灯,倒不必像以往那样依靠点蜡烛来学习。
但是面对这一堆化学课外书籍,看着密密麻麻的字母、定义,即便是他也觉得有些头疼。
一直熬夜到眼中露出了红血丝,甚至后脑勺都有些发麻,觉得接着再钻研下去实在没什么效率后,包国维这才回到自己的卧室,一下子扑到了床上。
“啊!”
一接触到厚实的床垫,包国维小半个身子就陷了进去,浑身被一片柔软的感觉包裹住,不禁发出了舒坦的呻吟声。
再盖上丝滑的新大棉被,包国维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暖和了,原本稍微有些冰凉的手脚也渐渐热乎起来。
包国维的卧室在二层,因而不必担心床上再跳上来什么蟑螂、灶马蟋之类的大虫子,于是安心的沉沉睡去。
<div class="contentadv"> “嗯!”
天蒙蒙亮,包国维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浑身都舒坦。
想来在楼下的老包今晚应该也睡得也很舒坦吧!
但一离开被窝,包国维就打了个哆嗦——今天的天气实在有些冷。
好在往后不用再穿那件夏季的黑西装,昨日新购入了件用料充足的冬季内衬、西装外套,保暖效果很好,都穿上便是。
戴上金丝眼镜,套上银灰色的派乐蒙、带有折痕的黑秋裤、带有棕色皮毛的硬底棉鞋,包国维便只差“最后一步”了。
司丹康和在一楼的卫生间,包国维需要到楼下才能抹,于是他迈着“哒哒哒”的步伐从楼上走下来。
还未下楼梯,便听到了奇怪的“咔咔”声,客厅内的宫灯一亮一暗的。
发生什么事了?莫非是撞邪了?楚泽送给自己的是个凶宅?
待到包国维定睛一看,才发现老包正在电灯开关前,不停地进行着开关,他的眼圈有些黑,像是一夜未睡一般。
看样子已经在这玩了电灯许久?
“爹,你在干什么嘛?”
听到包国维的喊声,老包像是做贼被抓住一般,觉得有些尴尬——做这种事似乎不符合自己“老爷”的身份。
“我在玩电灯……”
“这开关玩久了,容易玩坏的。”
包国维好言提醒了一句。
这个开关很容易玩坏?听到包国维的话,老包赶紧把手缩了回去,不敢再轻易触碰这开关。
站在楼梯上,包国维便看到客厅的红木餐桌上已经备好了早餐:
牛奶、辣椒炒鸡蛋、辣椒炒土豆丝、白面馒头、炸酱面。
这都是秦家大少爷爱吃的,今早包老爷亲手准备了这些饭食,觉得十分符合包少爷的地位。
“别忘了招个做饭、端茶送水的佣人!总不能天天叫你来弄饭把,还有,今天上学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去……”
包国维坐在凳子上吃着早餐时,还不忘叮嘱下老包。
老包脸上带着笑,无论包国维说什么,他都一直点着头。
……
当包国维拉开拱形房门时,清晨的太阳已出来。
天空一片湛蓝,白云浮动,鸟儿唧唧喳喳的略过,庭院平整的黄土地被撒上一层清辉,几株碧绿的草上凝结了细小的露珠。
包国维一眼就瞧见王大锤站在庭院大门旁边发呆,他看上去有些呆若木鸡。
而一旁王小武则十分敬业的在看班。
两人不知从那儿整了两个棍子,握在手中,看个门都搞出一副大张旗鼓的样子。
王小武看到包国维从洋楼里出来,似乎有些兴奋,他早就想出去转转了:
“大少爷!要不要我们护送你去上学?”
一大清早被人叫大少爷,包国维竟觉得有些尴尬:
“不用,城西治安还好,新学离着也就不到二里地,伱们今天跟着包老爷去城南旧宅搬些物件回来即刻。
记得一定要把我的书柜、书桌带回来,里面还有半瓶司丹康,提前取出来,不要磕碎了。”
“是!”
王小武答应了一声,旁边的王大锤也点了点头。
……
新家离学校很近,包国维没打黄包车,清晨稍微跑跑步,锻炼锻炼身体自然是一件美事。
清晨的城西,街道上就已十分繁忙,不少商铺已经开业,还有流动摊贩吆喝着叫卖。
街上到处是黄包车夫、报童、还有提着皮包西装革履的行人,时而还有大人物开着黑色小轿车穿行而过。
一路上还能见到几个往新学方向走的年轻人,看样子都是包国维的同校同学。
……
包国维今天来班级十分早。
教室上方时钟显的时间还不到六点半,班里稀稀拉拉的坐着十来个人,小声地谈着话。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郭纯和陈金华也都在座位上,倘若算上包国维,后排靠窗F3又凑齐了。
当包国维来到座位上时,郭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包国维今天没穿那件黑西装!
更令郭纯觉得不对劲的是这西装的做工、款式竟和自己最喜欢的派乐蒙有些像!
“你这身衣服,难道是派乐蒙?”
“没错,昨天在店里头刚买的。”
确认包国维穿上了和自己同款的西装,而且还是银灰色的,郭纯心里头有些惊讶。
他不禁地侧头看了看包国维衣服后背上的标签:
“palman made in england!”
派乐蒙!正品派乐蒙!绝对是英国进口的派乐蒙!
“你这个花了多少钱呀?”
“二十五块。”
定制的东西,价格总是要贵些,郭纯的派乐蒙五十二块,其中定制产生的手工费自然要占大头。
听到包国维这身西装只花了二十五块,没有自己的贵,郭纯松了一口气。
……
察觉到同一排的两个“同桌”都在讨论钱,而且开口就是几十块几十块的,这让陈金华手中的动作一滞。
但他依旧还是在面料粗糙的口袋中继续摸索着,数了三枚小硬币出来,绕过郭纯,递给了包国维:
“包国维,你的三分钱,还给你,最近在码头的工资到现在才发,有些晚了,实在不好意思。”
陈金华最近在码头工作,跟着一个小团伙混,每日给人扛些糙米之类的东西。
只不过这小团伙的头领显然不如张四五那般好心,不仅要克扣不少,薪水也不是每天都发放,而是要攒够好几毛才肯发。
看到陈金华这举动,包国维有些懵,这三分钱他还真要还给自己?
“好。”
出于礼貌,包国维还是答应了一声,他从陈金华手中把那三枚小硬币接了过来,随手扔进了自己的桌洞中。
三枚钱币“哒啦啦”的在木桌里响动,像是在弹奏音乐一般。
说实在的,现如今区区三分钱,就算是掉在地上,包国维都懒得捡。
给陈金华垫资医药费这事他本是不在意的,没想到陈金华却记住了这事,倒还真有几分尊严可言。
近来陈金华看上去总是很疲惫,也不像从前一样再整日摸鱼,似乎开始认真钻研起学问。
受到打击后的人,大概十个人里有八个不会走向奋发图强的道路,而是继续颓唐下去,随后逐渐归于平淡。
有些人则会自此走向奋发图强的道路,但往往也是三分钟热度,坚持不了几天。
这种情况才更符合包国维至今以来观测到的现实,所以这陈金华到底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包国维有了几分兴趣。
“吃不吃这个?”
正想着,郭纯从书包里拿出个年糕条,碰了碰包国维。
……
学生们们越聚越多,早读开始,教室内的学生诵读声响成一片。
包国维能听到陈金华明显要大一截的朗读声,待到早读下课时,他的声音已有些嘶哑。
当钟罄声响起时,意味着下课了。
沈教员拍了拍手,似乎有什么事要宣布,他扬着光秃秃的头颅:
“给大家说一下,学堂明天就要进行学测,主要科目是国文、算学、格物、西洋文、化学、历史。”
“往后每周、每月都要考试,来检验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
“这一次的考试,不仅涉及到开学这一周学习到新知识,而且还要考验大家以前的基础知识,希望大家能够认真对待。”
“根据这次考试排名,班级要重新排次座位表、班级职务,一直到月考、一期考再更换。”
听完沈先生的话,包国维嘴角轻轻一歪,门门考甲对他而言简直轻而易举。
明天随手考个六甲,在学堂里扬个名,顺便叫老包高兴高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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