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朕报复不了李郁,还报复不了尔等京旗?
紫禁城遇袭时,内城旗人的集体逃亡行为,为情报署提供了最大限度的掩护。
2日后,
刘千在郊区约定区域回收人手,仅仅少了9人。
这让他喜出望外,同时也意识到清廷的统治衰微。
当然,
他没想到是乾隆父子俩斗法,导致出城搜捕行动虎头蛇尾。
不过,原先的路线走不了了。
津门府戒严,大沽口封锁。
所以,众人只能绕了一圈改走陆路,先入河南,再走安徽,最后从浦口段渡江。
浦口,是陛下的结拜兄弟胡之晃守着。
一路上,
刘千越想越佩服陛下,早早布棋浦口真乃妙招。
扬州和安庆北边都被清军严密把守,壕沟连绵,巡逻队密布,严防死守。
唯独浦口云淡风轻。
因为胡之晃部没有剪辫,也没有插吴旗。
落在清廷眼里,胡总兵依旧是个可以争取的地方军阀。
……
四九城,气氛压抑。
街道上少有行人,即使有也是低头快走,生怕惹上麻烦。
紫禁城内由侍卫亲军和粘杆处控制,他们坚决拥护皇帝。
皇城周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午门外,
拥护皇帝一方的军队和拥护储君一方的军队,武装对峙。
前锋营、护军营、健锐营、火器营拥护老皇帝。
骁骑营、虎枪营、善扑营支持储君。
这些是京师的一流武装。
二流武装同时也是兵力最多的步军统领衙门,内部分裂了。
俩营支持储君,仨营拥护老皇帝。
南营,支持储君。
千总福寿一脸兴奋的站在队伍里,按着刀柄。
按照上线指示,他已经托人将自己的效忠信递给了嘉亲王。
拿吴廷的钱,买大清的官。
拿大清的俸,当吴廷的差。
两大帝国伺候着咱一人,福寿整个人都透着精神,腰间的红带子也愈发鲜艳。
……
总管太监秦驷站在午门城墙眺望,心里哆嗦。
只见各色旗帜飘扬,士兵们衣甲鲜亮,刀枪出鞘,战马嘶鸣。
眼尖的他甚至看到军阵里混杂着大炮。
兔崽子~
这要是火拼起来,不需要吴贼北伐,大清立马土崩瓦解。
想到这里,秦驷就难受。
默默对上天祈祷:
“愿以信男10年阳寿换取大清平安,皇帝安康。”
……
“千总大人,今儿会不会打起来?”
“难说。”
福寿望着底下心惊胆战的兵丁,腹诽都是一群没见过大世面的南城胡同串子。
像今天这种好几万人的大场面绝对打不起来。
四九城打架的一大特色,到场的人越多就越打不起来。
最后,
肯定有借坡下驴的机会。
两方各自宣布取得了胜利,然后呼朋唤友吃酒去。
想到这里,福寿肚子咕咕。
于是吩咐:
“你们几个,去,买点吃食。”
“大人,能行吗?”
“把吗字去掉。今儿是为国事,告诉掌柜的挂步军衙门的账。”
“嗻。”
……
一队兵丁兴冲冲去了前门大街。
小半个时辰后,推着独轮车满载而归,驴肉火烧,油条花卷,再配碗豆汁儿。
兵丁们分着吃,兴高采烈。
福寿扯着嗓子朝对面喊:
“护军营的弟兄们,别踏马绷着了。自己人,都自己人啊。”
“咱们在这戳着,御膳房也不管饭哟。”
瞬间,
对面森严的军阵,就骚乱了。
旗丁们齐刷刷望向佐领。
佐领东张西望,犹豫了半天,叹了一口气。
“去吧。”
“嗻。”
没一会,两边都坐下了。
再过了会,两边都开始卸甲了。
又过了会,两边开始交换食物吃了。
……
福寿敞开衣襟好似关二爷附体,单刀赴会。
坐到护军营方阵里开始攀亲戚。
四九城的旗人,只要肯聊。
祖上都是亲戚~
福寿如鱼得水,拍着匈膛:
“一会散了场。哥儿几個谁都不许回家,跟着哥哥我砂锅居走起,今儿不喝倒下2个,就不算好汉。”
护军营的旗丁能说啥呢,感激涕零呗。
有富哥们请客去著名的砂锅居吃一顿油水很足的大餐,总能给家里节约2斤嚼谷不是~
这年头,
旗人家里也没余粮啊。
四九城的人都是懂人情世故的。
没过多会,
步军统领衙门南营和护军营在午门外打起了麻将,一片乌烟瘴气。
正如福寿所说,御膳房今儿不管饭。
上万人饿到傍晚,饥肠辘辘,骂骂咧咧解散,各回各家。
福寿呼朋唤友,一喝,就喝到了第二天天蒙蒙亮。
酒钱,吴廷付!
有那么一瞬间,福寿弄不清自己到底算哪边的人?两边坑?
……
养心殿东暖阁内,
乾隆躺在炕上,有进气没出气。
御医表情肃穆,斟酌语气:
“皇上主要是急火攻心,加之上了年龄,一时间难以支撑,需好好疗养,龙体或或或~”
永琰冒出一句:
“龙体必定无恙。”
“是,是。”
“皇阿玛确实需要好生疗养,军机处要多承担一些。”永琰冷不丁冒出一句,“于老大人,你去军机处帮着分担一二。”
“老臣谨遵王爷。”
和珅望了于敏中一眼,眼神复杂。
再望向乾隆,顿时悲从心中来,哭的不能自己。
……
傍晚,
人都散了,秦驷端着铜盆进来帮着擦洗。
突然看到塌上的乾隆睁着眼睛~
吓的差点摔掉铜盆。
“主子,您没事了?”
望着这个忠心奴才,乾隆感慨万千,国难见忠臣啊。
“朕这一生最爱面子,如今,被全天下人当成笑料了吧?”
秦驷痛哭流涕,望着一脸落寞的老皇帝,心如刀割。
他懂,这叫羞辱。
就和当初他从敬事房撇着腿出来的感觉差不多,男人的自尊啊信心啊被割去了。
心疼~
乾隆轻轻一挥手:
“别哭。去,把永琰叫来。”
“主子,要不要召侍~”
“不需要。朕就剩下这一个儿子了,朕没疯。”
……
接到召唤,永琰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常服内穿上了软甲,靴子里塞了匕首,腰后别了西洋进贡的小巧短铳。
还带上了最得力的侍卫,约定大喊“万岁”为号。
谁也不知道父子俩见面聊了什么。
总之,
次日上朝,所有人都惊呆了。
乾隆穿龙袍,嘉亲王也穿龙袍,只不过龙少了一个爪子而已。
“皇阿玛,您小心。”
永琰小心的搀扶着乾隆。
温馨一幕,父慈子孝。
乾隆坐上龙椅,语调平静:
“吴贼袭击皇城,烧了几间屋子,无关紧要,无伤大雅,三大殿嘛,也不是第一次烧。所谓的神火飞鸦,也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大清底蕴深厚,他想打,便打下去。”
“不过,朕年老体衰,不堪朝政繁琐。皇十五子永琰,纯良敦厚,恭敬谦让,朕想给他压点担子。”
“永琰。”
……
“儿臣在。”
永琰跪地。
“即日起,你以监国身份,兼任顺天府尹、九门提督、镶黄旗满都统,节制骁骑营、虎枪营、善扑营和西山健锐营,出入仪仗等同于朕。”
“儿臣遵旨。”
大臣们释然。
这个结果也算是情理之外,意料当中。
于敏中的脑子里冒出一个词:
相忍为国。
清初,代善和多尔衮就是这样,互相克制没有发生火拼。
在这一点上,
八旗贵族比当时的南明要英明。
南明的内斗那可真是叹为观止,比八大胡同的道德水准还低了一大截。
……
当天,
永琰就离开了紫禁城,开府建衙。
父子俩都松了一口气。
保持点距离好。
否则,
养心殿到奉先殿之间,要挖壕沟布拒马的。
与其父子俩都睡不好。
不如乾隆让权,永琰退步,父慈子孝,将当前最大的一颗地雷排掉了。
接下来就是报复。
报复李郁?那是不可能的。
报复一下四九城的爷们,手拿把攥。
……
在火箭弹落入宫城之后的第6天,情报署行动人员已经在河南街头吃热腾腾的木板豆腐时。
步军统领衙门倾巢出动,挨家挨户搜捕嫌疑犯。
四个城门领被下狱,抄家流放。
当天负责巡街的顺天府官佐吏全部流放。
如此仅限于此,那就太低估了乾隆的报复心。
……
东安门大街附近50丈,
一户镶白旗旗人打开屋门,望着外面乌泱泱的兵丁。
连忙高呼:
“我是旗人。”
“旗人罪加一等。锁起来,带走。”
东安门大街附近2里的百姓,全部被抓。
乾隆痛斥这些人眼睛瞎了!
贼人在东安门外把那么些喷火的玩意发射上天,你们为何不能提前发现?为何不能冲去阻止?
……
朝阳门,
乾隆站在城墙上望着城外好似被1万头骡子踩过的翻浆泥地,就愤怒的不能自已。
刺杀当天,
四九城至少跑出去了几万人。
南城那些穷鬼跑,乾隆可以理解,本来朝廷对他们就无甚恩情。
但是,
内城的驻防八旗集体逃亡不可饶恕。
他们本该是拱卫皇城,拿起刀枪主动搜捕围攻刺客。结果呢,贼人一喊,一呼百应,万人奔跑。
御笔一挥,
全部有罪!
流放宁古塔。
一来为惩罚,二来是时候布局辽东了。
关外除了缺人,什么都不缺。粮食、铁矿。煤矿、河流、森林,皮毛应有尽有。
有些事不能说,但是要做。
……
四九城哭声震天。
躲到高碑店的蒋天木狐疑,数次派人打探是不是乾隆死了?
结果发现是集体流放的人在哭泣。
乌泱泱的京旗子弟一路号丧,哭天抹泪。
直隶的百姓沿途围观。
乾隆一口气流放了三千旗丁连同家眷共计一万五千余人。这些人是软蛋当中的软蛋,怂货当中的怂货。
留在京城除了发牢骚、喝茶吃饭,没有一点正面作用。
乾隆甚至恶毒的公开说:
“假使吴贼打过了黄河,朕就算临时从保定招募壮丁,都比这些败类能打。”
“朕对这些人无法存有一丝怜悯。让关外的风雪、野狼,好好的教训他们。”
“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
可能是京旗的表现过于恶劣,也可能是乾隆失了心智,居然想起了北边的穷亲戚们。
第一道旨意:
顺天府抄了直隶的百余家窑子,将2000多窑姐打包发配黑龙江给索伦人为奴。
初春,正是一路向北的好时节。
下雪之前,
凡是能活着走到大兴安岭的窑姐都能躺进索伦人的兽皮褥子。
生育!
索伦不生崽,朝廷就没有精兵。
曾经,那些京旗子弟哈着、腆着、供着,10两喝茶、50两聊天、100两全垒打的当红姐儿~
索伦人不花一分钱。
皇恩浩荡~
……
第二道旨意:
大规模召回出旗的汉军旗后裔。
京旗不可靠,地方驻防八旗不敢调。
乾隆觉得,还是汉军旗眉清目秀。
而且兵部尚书何国宗揭穿了一个事实,之前被出旗的那些人都是真正干活的,留下的多是会拍马送礼的废物。
所以,
召回很有必要。
所有被召回的汉军旗后裔,朝廷补发其祖辈被出旗后的历年基本饷银。
这一笔大数目,来自于议罪银。
一时间,
直隶以及山东、河南、山西各省的汉军旗后裔感恩戴德。
丢掉锄头,置办行头。
进京沐浴皇恩,被编成了新汉军八旗。
养心殿造办处生产的各类枪炮,乾隆也不打算再给满八旗了,而是全部拨给了这些新汉军旗。
帝心,伤透。
……
数千里外,湖南衡阳。
车队穿梭不停,士兵们行色匆匆。
整座城池好似一座巨大的军营。
经济大臣范京匆匆入城,见到了驻扎在此坐镇指挥的陆军大臣林淮生。
一番寒暄后,屏退左右。
“这是陛下的亲笔书信。”
林淮生接过仔细看了2遍。
抬头说道:
“没问题,必要时候大军会配合你。不过,时间是有限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明白,这你放心。”
范京心情不错,甚至透露了一个机密。
除了广西方面,他还派了一路使者去贵州铜仁府劝降镇远总兵。
“王生烈?”
“对。”
“我记得此人曾在江西和我军交过手,败的很惨。”
“正因如此,本官觉得他会冷静思考归降的。”
……
广西平乐府。
范京派来的使者已在此等候了3日。
住宿条件不错,每日有酒有肉,屋外有士兵站岗。
直到某一日,
广西团练大臣陆廷升秘密赶到,展开了谈判。
“贵使如何称呼?”
“傅聪,曾为军前小卒。”
陆廷升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感觉受到了羞辱。
傅聪似笑非笑,甩出一封书信。
“此乃我吴廷重臣亲笔书写,大人请过目。”
陆廷升看完,脸色稍缓。
“广西可以归附吴朝,条件是桂人治桂,接受朝廷派遣流官,但不接受驻军。鄙人欲效云南沐氏,世世代代忠于吴朝,扼守边疆。绝不让南边的猴子们前进一步。”
……
傅聪轻蔑的吐出2个字:
“做梦。”
陆廷升勃然大怒,起身怒目。
傅聪也起身,握拳怒目。
几十息后,
陆廷升放声大笑。
“傅先生,请坐请坐。你看我的脑后~”
他摘下帽子。
辫子,不翼而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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