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34
chapter34
程隽礼在阳台上接电话。
杨峥正和他大吐苦水,说家里那个夜叉怎么管得紧,行事做派又是如何的横行霸道,根本就不像个女人。
平时说个话也是粗声大气的,她吼一吼,几乎整个小区都能听得见。
程隽礼对此深表同情,除这之外,他也只能劝上一句,“弟妹家是行伍出身,爸爸是军干,你就多担待点吧。”
“程隽礼,你在吗?”
姜枝见没回应,又叫了他一遍。
这次程隽礼成功捕捉到了求助信号。
对杨峥说:“你等会儿。”
他也没挂电话,走进衣帽间问,“怎么了?”
姜枝刚刚才在拍卖会上生了一场闲气,加上弄了半天没弄下来实在有点上火,不免比往日的温和声气多了分嗔怪,“这个拉链搞不下来,你快点帮我看看呀。”
听起来像极了在撒娇。
程隽礼把手机放在了梳妆台上,“你别动。”
那拉链被她弄歪了些,这才卡住了,可知越急越不得章法。
程隽礼摆正准头顺势一拉,一气呵成地给姜枝松了绑。
姜枝却还伸手攥着后背,“你出去。”
“给你脱了裙子就不认人了?”程隽礼凑到她耳边轻轻吐出一句,
姜枝有些发软,手也酸的不行,“讨厌死了你。”
程隽礼反而环住她的腰,“我替你脱了吧?看着也怪热的。”
“你个老流氓,快点出去呀。”
这时候梳妆台的手机上传来一句怒吼:“程隽礼你他妈故意的吧?给老子来个二次伤害!”
说完啪就把电话挂了。
隔空掀翻了这碗狗粮。
姜枝往后看了看,“咦?谁的声音?”
“杨峥。”
“……”
姜枝洗完澡,又在护肤大计上忙活了近两个小时,才从浴室出来,“杨峥又被他媳妇儿欺负了?”
程隽礼靠在床头翻了页书,“老生常谈了。”
“最近程董很清闲,都不用看文件吗?”
姜枝看他这几天一到十点就准时出现在床上,不免纳罕,心里实则是希望程隽礼越晚进卧室越好。
程隽礼放下书,“你就那么见不得我在你身边?”
“哪有。”
姜枝心虚地躺下,嘟囔着翻了个身。
程隽礼顺手关了台灯。
躺好后没两分钟就往身侧挪了挪。
悄无声息地抱住了姜枝。
姜枝对于他这种游击战术已经见怪不怪。
也懒得挣开了,只继续睡她的。
程隽礼把她的左手攥在手心。
把她的钻戒往左转一圈,再往右转一圈,最后轻轻一推就出来了。
他突然觉得意头不大好,又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小心翼翼给她戴了回去。
姜枝不免好笑。
这是在做什么?
钻戒有什么可玩儿的?
却听见程隽礼带着几分叹息地说,“又瘦了。”
姜枝没说话。
程隽礼又问,“在拍卖行里冷着脸,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姜枝嘴硬,“我一直这副表情,和谁都没有关系。”
她这么说话,程隽礼更确信了几分,小丫头在装。
“那怎么半天才出来?”
姜枝随口回他,“坐久了膝盖疼。”
程隽礼的手往下,揉了揉她的小腿,“是这儿吗?”
说着又去揉她的腰,“还是这里?我给揉揉?”
姜枝笑着紧紧攥住他的手,“没法儿和你好好说话了都。”
程隽礼又贴得近了些,“好,咱们好好说说话。”
“说什么?”
他话锋一转,“在维也纳读书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和我联系?”
姜枝换了个姿势,转过头盯着他看,“请问和你联系什么呢?一边打工,一边给你打越洋电话?没那闲钱。”
“你还打工吗?”
问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早应该想到的。
就当时姜家那个情况,姜枝能出国已经很不容易,肯定难负担日常生活。
姜枝说的倒很轻松,“你脑子没带床上来吧?我不打工我吃什么呀?”
程隽礼:“”
姜枝困意已经翻涌了上来。
不知道为什么,结婚以后她的睡眠质量呈几何级数提高,也许是床舒服。
也不晓得离婚的时候程隽礼肯不肯把床分给她。
姜枝半枕着脸,“都已经过去了。”
程隽礼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对不起。”
他声音里似有无限的愧疚和惋惜。
听得姜枝生生一激灵。
姜枝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你对不起什么?你又没有欠我。”
说完往他怀里缩了缩,“也不是你们家把我爸给告进去的。”
说实话,她对程隽礼有失望。
是对在他身上付出多年却没有回应的不甘。
但从来没有怨怪。
程隽礼抱着她半天没有动。
默了半晌,他贴着她的发丝,眼神里尽是惶然,颤着声儿,“如果是呢?”
姜枝已经睡着了。
隔天清晨。
程隽礼系着袖扣在餐厅落座,看了眼正喝脱脂牛奶的姜枝,“上午你不是没课吗,怎么不再多睡会儿?”
姜枝低头切着三明治,“我今天去看看我爸爸。”
程隽礼没有说话。
姜枝的爸爸就关在南城,离申城不到两小时的路。
到服刑期满也还有七年时间。
他抽出餐巾给她擦了擦嘴角的吐司碎屑,“我先去公司了。”
姜枝点头,“路上小心。”
他们倒真像一对模范夫妻了。
姜枝在心底嗤笑出声。
因为提前有过预约。
狱警也没有多作盘问。
只是交代她们注意时间。
姜枝隔着厚重的探视玻璃,看着爸爸穿着藏青囚服出来,和她记忆里的样子天差地别,顿时眼底有热意涌了上来。
从前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剪成了寸头,走路时也微微弓着背,看见狱警的时候又点头又是鞠躬。
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这是姜枝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境遇会真真切切改变一个人。
她拿起话筒,强稳住心神,“爸爸,你都好吗?”
“都好都好,你别担心。”
姜枝怕自己哭出来,没有多说什么,说了一些近况,就把话筒给了郑婕。
然后捂着嘴跑远了。
郑婕拿起话筒,“嗐,你女儿还是这个样子,不过你别担心,女婿如今对她还不错。”
姜父也红了眼眶,“就是程家那个儿子?”
“没错,横竖他们也是订了婚的,这俩孩子是命里的冤孽。”
姜父又问,“何颍前些天来过一次,追问我女儿的下落,你没有告诉她实情吧?”
郑婕摇了摇头,“你交代过多次,我不会说出去。”
说着绕了绕线圈,“何况我是个不能生的,养了小枝多年,早把她当亲生女儿了。”
姜父放心地点了点头,“她如今成家了,你也松快一些。”
郑婕应了声是,“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你宝贝女儿好着呢。”
“哎,多保重。”
郑婕直接从南城上了回京的飞机。
姜枝乘车独自回了申城。
她没有再去学校,而是直接去了裕园。
舞蹈室前两天已经改建好了。
姜枝换了身芭蕾舞服,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跳着芭蕾。
跳得是她第一次得奖的作品《paquita》。
那年她十一岁。
还是千娇万宠的姜家大小姐。
评委公布成绩的时候,她就缩在爸爸宽大的外套里取暖,一点都不担心结果。
因为爸爸告诉她说,谁也没有她跳得好。
她那时候对爸爸有一种迷信。
好像只要他说了,那就一定是对的。
后来她真的得了一等奖。
晚上爸爸把亲戚朋友们和她的同班同学请到大院里庆祝。
她捧着奖杯骑在爸爸的肩膀头上,笑得好似刚打了胜仗的女英雄。
像个公主一样接受臣民的朝贺。
一直到如今她想起幸福二字。
满脑子都是大院里那片星光。
以致于这几年做梦,她总会梦见那天晚上的情形,可是即便是在梦里,姜枝也清楚的知道这是假的。
她在自欺欺人的假象里生活了三年。
装作什么也不曾发生。
爸爸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任职。
家里也凑巧花光了积蓄而已。
她不得已要学会谋生。
但今天看着爸爸颤巍巍的走出来,一切再也编不下去,她原本优越的家庭,早在三年前的某一刻飞灰烟灭了。
姜枝转圈转得久了,分了心神,冷不丁被绊了一跤。
脚踝处传来剧烈的痛感。
她收拢双腿坐下来,下巴倚着膝盖,整个人钉在地板上。
程隽礼下班回来,脱下外套给俞伯,“太太呢?”
俞伯说,“一回家就去了舞蹈室。”
他松了松领带,“她心情还好吗?”
俞伯细想了会儿,“看着没什么两样啊。”
程隽礼一颗燥郁的心沉了下来,他担心了一天,生怕姜枝见了她爸爸情绪不好。
现下还能去练舞,应该是没有大碍。
但是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见姜枝下楼来。
程隽礼急匆匆地上了楼。
他从舞蹈室的门缝里朝里头看,只见姜枝一动不动坐在地板上。
她一手揉着脚踝,眼睛却没看向这边,反而空洞的吓人。
程隽礼走进去,半跪在地上,托起她的小腿,柔声问道,“是不是受伤了?”
姜枝点点头,眼泪就随着摆动的幅度掉了下来,砸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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