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恐惧 留宴
第439章 恐惧 留宴
“陈尚书!”
薛仁贵也赶忙回礼,现在形势异转,很显然对于陈青兕,这位大唐的无双战将更加敬重。
薛仁贵是知兵之人,当年太宗皇帝就在安市城下折戟沉沙。
这些年一直在东北与高句丽作战,野战自不用说,大唐从无败绩,高句丽是一胜难求。
但是面对高句丽为了抵御隋唐而建造的一座座坚固的山城,他们实在是有心无力。
那靠近辽东成片的山城,任谁去啃去咬都得崩坏满口的牙。
但话说回来,大唐真拿不下来高句丽的山城?
显然不是。
唐军战斗力之强,人所共知,攻城亦不在话下。山城固然坚固,却也不见得真就比得上中原的坚城、关隘。
实是因为高句丽在统治辽东的几百年里,跟东北的几个渔猎民族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他们利用自己渔猎民族的优势,在山林中神出鬼没,阻击唐军粮道,在战术上形成完美的配合。
山城之固,非轻易可下,需要时间攻取,而辽西辽东一路道路险阻,山林密布,兼之东北乃苦寒之地,莫说寒冬腊月,即便夏秋时节都有可能起霜下雪,运粮极其困难,后勤压力极大。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面对诸多擅于山林作战的渔猎民族袭扰,真是防不胜防。
当初太宗皇帝也是因此而止步于安市城……
并不是安市城挡住了唐军,而是唐军一路啃咬高句丽的坚城,从玄菟、横山、盖牟开始,一直摧城拔寨,磨米、辽东、白岩、卑沙、麦谷、银山、后黄,直至安市城,军队有些疲了,后勤也跟不上,还受到袭扰,兼之天气异变,无奈选择退却。
这就是唐军面临的情况……
薛仁贵在辽东这么些年,真想不到应该如何破局。
别看他们战绩漂亮,在野外将高句丽打成了缩头乌龟,以至于在同等人数下,高句丽都不敢出战了,他们为了有效的杀伤敌众,甚至不惜以少于对方三成乃至于五成六成的兵力诱敌来战。
永徽六年,程名振、苏定方为了支援新罗进攻高句丽那一仗更是,苏定方为了诱敌,只率两千人渡河。
然后高句丽觉得有机可乘,派出了两万兵想以多欺少,最后让程名振、苏定方合力击破,斩杀一千多人,还大摇大摆的焚毁其外城、村落而回……
但有一说一,真要全力强攻,一颗钉子一颗钉子的拔。
结局只怕会重蹈覆辙……
薛仁贵人在辽东,想了不下千百次方法,最终都没有思得对策。
但是这种情况却让面前的这位“陈先生”解决了。
他近乎兵不血刃的让高句丽与东北渔猎部落离心离德,甚至设计让渊家祸起萧墙。
这一系列的手段操作,让薛仁贵叹为观止,由衷叹服。
“一别数年,将军英武依旧!”
陈青兕与之简单的叙旧,望向了渊男生这位正主,道:“渊莫离支能够想通弃暗投明,归顺朝廷,实是你我两地百姓之幸。”
渊男生道:“陈尚书,既已决定效忠陛下,便是朝廷之人。朝廷之人当守朝廷法度,自决定归顺那日起,在下已经改名泉男生,以表心意。”
这个时代讲究避讳,李家开国君王叫李渊。
渊男生改名为泉男生,自是顺应朝廷法度。
陈青兕眼眸中闪过一丝欣赏,这觉悟,真就是高。无怪李治敢将之放归辽东,管理高句丽遗民。
当然他也没有辜负李治的信任……
“好!”陈青兕道:“即是同朝为臣,某也不说两家之言。陛下望泉莫离支归顺之心已久,莫要让他久等。我们边走边说,先去面圣。”
泉男生也作出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有劳陈尚书领路,罪臣让陛下惦记挂念,罪该万死。”
泉男生这官腔打得一点都不输于官场老油条。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高句丽这个民族自诞生起就跟汉民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他们能够崛起也是因为汉民为躲避战乱,不断有汉人带着自己的文化逃难逃至东北,从而引入了华夏文明,发展壮大。
泉男生所学的文化,大半来自于中原,只有一小份有扶余人自己的东西。
官腔自是其一。
一路上泉男生跟陈青兕介绍了同他一起来的靺鞨诸部酋长。
“这位是粟末部的首领,叫丛谷峰,这位是伯咄部的首领,叫段干长元,这位是白山部的白孟文……他们都仰慕天朝。”
丛谷峰明显是几個酋长之首,不但站的最靠前,说话也代表着其他部落的口吻。
“陈先生作为朝廷的诸葛亮,我们向来敬重。输给你这样的萨满,我们是一点都不冤枉。”
他想跟陈青兕套近乎,但华夏语显然不过关,说起话来东倒西歪的。
但并不难理解,朝廷的诸葛亮,那是将他比喻为诸葛丞相了。
至于萨满,在通古斯语中就是智者的意思。
丛谷峰这话,明显有讨好的意思。
陈青兕是何许人也,直接道:“贵部与黑水部的矛盾如何了?可有激化?”
泉男生脸色微变,眼眸中闪过一丝恐惧。
丛谷峰更是惊的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靺鞨是东北族部的统称,内部分好几个部落,其中七部最著名,分别是粟末、伯咄、安车骨、拂涅、号室、黑水、白山,其中粟末与黑水两部最强。形成南粟末,北黑水两大阵营。
黑水部生活在白山黑水之间,尤为劲健,论及部族勇士的实力,黑水部在靺鞨中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不过两强的日常摩擦,向来是粟末部占得便宜,一直占据着东北富饶之地。
主要原因便是粟末部与高句丽相邻,双方形成了坚不可摧的盟友关系。
高句丽得逃难来的中原匠人相助,冶铁炼铜制皮技术发达,能够自产铁制兵器以及皮甲,而黑水部却只能制作一些粗制滥造的铁器,利器还处在使用骨制品的时代。
有高句丽的支持,粟末部自是稳占上风。
现在高句丽自身难保,哪里还能支持粟末部?
何况粟末部还中了陈青兕的招,实力损失不小,更是不敌宿敌黑水部。
此番跟着泉男生一并前来,也是为了希望得到朝廷的帮助,对付黑水部。
只是他们话还未出口,只是拍了一个马屁,陈青兕就直接点明他们的来意。
这让泉男生、丛谷峰都生出一丝丝的恐惧。
陈青兕见他们表情,也知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
在百济的时候,陈青兕就听黑齿常之说过东北的局势。
他的目的是为对付高句丽,但既然牵扯到了靺鞨,少不了提一嘴黑水靺鞨。
毕竟这个从白山黑水走出来的少数民族在未来的历史里,可曾两次摧毁了汉人王朝。
黑水部与粟末部的恩怨也是在那时候知道的。
现在这位粟末部的酋长,如此低声下气的拍着不着调的马屁,有求自己的意思浓厚。顺着思路下去,便判断出了对方当下最心急的事情。
丛谷峰本还想夸大一些黑水部的威胁,可话到嘴边,却换成了实打实的情况,已经不敢在陈青兕面前说谎,生怕惹怒他,起反效果。
<div class="contentadv"> “黑水部的人都是小人,他们跟叛军联合在了一起,一起对付我们。”
陈青兕道:“之前是你们,现在是我们。族长放心,只要你们诚心归附,陛下不会坐视不理的。”
拿下高句丽以后,朝廷的战略将会西移。
现在的北大荒,那是真的北大荒。
没有开采的实力与价值,黑水部还没有成长为威胁,但要说趁他们未成长起来先将他们灭了。
那便没有必要。
并不是仁慈,而是不值当,也没那能力。
东北地域何其辽阔,投十万大军都不见人影。
黑水部就那么些人,往山里一钻,能耐他何?
让粟末部限制黑水部南下,利用安东都护府的影响力,断黑水部扩张的可能便好。
快到了州府衙门,陈青兕也给他们简单的说一下面圣的礼节,避免他们御前失仪。
但到了御前,泉男生还是本能的跪下了。
“臣泉男生……”
“臣粟末部丛谷峰……”
“臣伯咄部段干长元……”
“白山部白孟文……”
“叩见陛下!”
一行人齐刷刷的跪下。
在大唐君王跟臣子之间是不兴跪礼的,也没有什么不能直视皇帝一说。
君臣间的距离并不远。
但高句丽显然只学了一些皮毛,他们君与臣,臣与民的关系等同鸿沟,见面就得磕上几个。
李治倒也习惯,也很享受番邦蛮夷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李治也注意到了泉男生的自称,更是满意,和悦的赐座。
李治理所当然的问起了高句丽的情况。
泉男生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都给逼得山穷水尽了,也没有多余的讲究。
既然选择了投降,那也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泉男生看得很开,将高句丽的情况全盘托出。
就算李治不懂兵事,也听出了高句丽现在内部糟糕的情况,欣喜过后又有一些恼火。
如此急切的封禅,就是因为怕自己有个意外,跟父亲一样,带着遗憾离世。
结果自己的身体比想象中的争气,高句丽也比想象中的崩的更早。
如果自己再推迟一下,待平定了高句丽,携带扫平东北的威势封禅,那该多风光。
那样的封禅,才是真正的完美,没有污点。
李治好好安抚了泉男生与靺鞨诸部的首领,也给了他们承诺:“诸位留下与诸国使节一并参加朕的封禅大典,封禅过后,朕立刻安排调度,为泉卿复仇。”
泉男生离开平壤巡视诸部,将自己的长子泉献忠留在了国都。
渊男建、渊男产造反以后,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的侄儿泉献忠杀了。
报仇一说,也源于此。
泉男生脸上有些纠结,长叹道:“谢陛下。”
陈青兕微微摇头。
泉男生此人有才,能力出众,就是过于重情义,优柔寡断,不然也不至于将一副好牌打得稀烂。
历史上面对杀死自己儿子的仇人,泉男生竟放不下兄弟情义,出面为之求情,保了他一命,流放到黔州,死于黔州。
换做是他,如果杀了他的宝贝儿子镜镜,甭管是谁,便是皇帝,他也得让其陪葬。
李治让人领着泉男生与丛谷峰、段干长元一行人下去,好生安顿。
待他们走后,李治挥手让薛仁贵近前来,看着阔别多年的大将,打起了感情牌。
“将军这些年可好,每当天降大雨,朕便会想起将军的大恩……”
永徽五年,李治巡幸万年宫,天降大雨,山洪暴发,大水直冲至万年宫北门。
面对天灾,守卫将士尽皆逃散。唯有薛仁贵冒死登门框向皇宫大呼,警示内宫。
李治得到警示逃至高处不久,大水就淹没了他的寝宫。
听李治旧事重提,薛仁贵自是感动,“都是臣分内之事。”
李治望向陈青兕,说道:“朕欲以薛将军挂帅,征讨高句丽,爱卿以为如何?”
历史上覆灭高句丽的是李绩,不过现在的高句丽显然用不到这尊大神,何况这尊大神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陈青兕道:“薛将军忠勇无双,自是上上之选,臣无异议。”
李治道:“那就这么定了!”
薛仁贵连连谢恩。
“将军也留下吧,不急着回去复命,封禅过后再说。”
薛仁贵自是遵旨。
“朕今日高兴,爱卿、将军,你们留下来陪朕喝几杯。”
李治摆下宴席,酒酣耳热之际,看着左右一文一武的文臣武将,笑道:“有爱卿、将军在侧,朕高枕无忧矣。”
他突然来了兴致,说道:“将军,听闻你箭术当世一绝,无人避得了你的神箭。有一句古话,古之神射手,箭可穿七札,却不知爱卿能否穿五甲?”
薛仁贵颇为谦虚,说道:“臣愿意一试。”
“好!”李治拍案道:“给将军取弓置甲。”他说着问道:“将军用几石弓?”
薛仁贵道:“臣有家传铁胎弓,便在府外马背之上。”
“快给将军取来……”
陈青兕好整以暇,是时候开开眼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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