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回忆

　　她又侧目，看着那襄王，似是度了寒冰的眸子，脸上虽然带着笑，那暗黑深幽的眸子却让人不寒而栗。一头乌黑青发高高束起，倒是衬得他如刀刻了一般的脸更加俊美。他不过二十有余，可浑身却有种无畏的气概。算了，反正他也懒得搭理自己，她在王府安安静静地做她的五夫人，乐得清闲自在。

　　“你在看什么？”他忽然转过头来，撞上她那明亮的眸子，愣了一愣，可脸上却仍然是冰天雪地。

　　这是入府三月来，与他的第一次对话，她心中一惊，自己欲要喝酒的动作停在半空中，勉强扯了扯嘴角，硬着头皮盯着他那张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脸，“王爷……我……”

　　这也实在是难受的，毕竟在府上都没怎么跟他碰过面，就算是偶尔能够在用膳时碰上面也都没有讲话的，一则没有机会，二则她也不稀罕。她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最终我我你你了半天，或许他是觉得无趣的，便转了头不再看她。

　　又偷偷地瞄了他几眼，他好似除了那官方的笑容，便是一张冷脸，现在即使京中的那些富贵向他敬酒，他也都淡然地回应，但看别人对他殷勤的份上，好似不少人都想巴结他呢。

　　这时，皇后却清了清嗓子，道，“最近听闻襄王娶了颜将军的女儿，襄王今日可带了过来？”

　　皇后口中的颜将军，便是四月前战死沙场的颜云，颜云是乃青龙王朝的一大重臣，不仅仅因为其祖上三代都是朝中栋梁，还是因了他那一身百战百胜的功夫，使得青龙的疆土不断扩大。然而他征战沙场一辈子，终究是老了，已有六十岁的他，终于是将自己的满腔热血，撒在了那片战场上。而襄王慕容浩天，却是他的副将，他死前将自己的女儿颜文涵颜雪涵托付给他，安详而去。他本是要娶他们两个的，那时候年轻气盛，终究是固执地只想要娶她一个。

　　颜云有自己的藩国，却来做了青龙国的将军，实在也是委屈了。

　　颜文涵一想到父亲，便红了眼眶，眼里憋了许久，却硬生生地被她给咽了下去。慕容浩天不经意见瞥到了她有些发白的脸色，那双小手早就将身上那上好的云锦料子给紧紧地攥着，撇嘴，又转头起身，作揖行礼道，“回皇嫂，颜文涵是随我过来了的。”

　　她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了眸子。

　　“来，让本宫看看。”皇后却仍然是满脸的慈爱。

　　颜文涵虽然心中难受，却仍然站了起来，走到大厅中央，缓缓行礼叩拜，“妾身襄王府见过皇上皇后娘娘，祝皇上福如东海，祝皇后娘娘青春永驻，与皇上更加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她在将军府时，最讨厌的就是那教礼学的先生，颜云就她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礼学先生被气走好几个也不曾怪她。但即便如此，礼数自然是不能少的，她的嘴本就甜，尽会挑好的说。

　　“一张小嘴也真是甜。”天下女人都喜欢听好话，软话，她皇后自然也是如此。“你今日穿得素净，倒也与你这清秀的小脸相配呢。”

　　她是将军府的大小姐也是白虎藩国的公主，而娘亲自然也是大家闺秀，她虽然不如其余那些夫人那样艳丽美貌，自然也不会输。清秀可人便是她独有的特色。她的皮肤极好，纵使是没有上妆，也是粉雕玉琢。一双杏眼笑起来时，好似会说话一样，小巧的嘴巴在她那张微微有婴儿肥的脸上没有一点的违和感，未饰珠翠的长发自然地披在肩头。她的美，是天赐的，有股浑然天成的气质。

　　皇帝此时却笑，“老十六，颜将军这样宝贝的女儿也被你娶进了府，你也自当好好待她。不负颜将军为江山社稷做出的贡献。”

　　慕容浩天仍然是那官方的笑容，仍然垂头弓腰，“是，臣弟自然会待她好。”

　　皇后是皇帝还是王爷时的结发妻子，年岁相当，但却仍然风韵犹存，可惜是比不上宫中其他美艳的妃子的。先如今虽然为六宫之首，地位尊贵无比，就连皇帝也是对她尊敬三分的。想到颜云，她握着酒杯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她身在后宫数十年，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就算是王府里，争风吃醋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既然是颜云的女儿，她自当护着。

　　颜文涵嫁入王府时，府里还是有其他几位夫人。

　　“今儿个是皇上您的生辰，要不然就来个喜上加喜，给颜文涵一个封号吧。”

　　自青龙国起，只有封正房夫人的先例，而颜文涵则是最小的五夫人，于情于理都不合。但规矩是皇帝定的，皇帝便是这天下的规矩。

　　还没等皇帝说话，下面便叽叽喳喳议论开来。

　　尚书却说，“颜将军有生之年为我青龙国立下汗马功劳，其女也应当受此殊荣。”

　　兵部侍郎表示，“给王爷的夫人封号，这五夫人，着实是太小了些，依老夫所言，还是不封为好。”

　　御使附和道，“张大人所言极是，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如此恶性循环，况且她还是藩国首领的女儿，影响小至黎民百姓，大则江山社稷，不妥不妥。”

　　听他们说得起劲，慕容浩天却看着那小小的身子傲然地站在大厅里良久，她不做声，却紧紧地抿着嘴唇。着实是个有趣的女子，听见自己要被加封，却不大高兴呢。

　　而就在皇帝斟酌是否要加封时，颜文涵却站了出来，道，“多谢皇上皇后的一番美意。妾身自知得到皇后娘娘的一番垂爱乃是三世修来的福分，但妾身却不敢打破这几百年来青龙国王朝的规矩。妾身读书尚且不多，但家父却日日以‘没有方圆不成规矩’这番话来教育妾身，况且妾身一则没有像家父那般立下汗马功劳，二则只是一介小小女子，常言道无功不受禄，还请皇后娘娘收回要加封妾身一言。”

　　此言一出，不仅令那些对加封议论纷纷的文武百官们惊叹，更是让他们觉得颜文涵是教女有方。虽不像其他夫人那样是名扬京城的美人或是才女，但却有德，这品性倒是难能可贵的。但颜文涵不过是想，离王府的内斗远些罢了。

　　一旁一直沉默的慕容浩天笑了笑，这女子说话，倒是异于常人，也罢，本就与那些女子不同。

　　而慕容浩天怎么可能知道，这样清冷的女子，在后来的日子，却是让他心系与她，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也懒得去追问个所以然的自己，也是深深地爱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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