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咕噜咕噜咕噜噜
“晓萱啊……”当金钟铭灰头土脸的和一个小伙子搬着一个大型摄影机来到龙门客栈的时候，当了一上午鼓风机的徐克老爷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位慈祥的长者。“你心里要有一个时间表的……我问你，你肚子饿的咕咕响的时候，那一次大概会持续多长时间？”
范晓萱有些尴尬的低下头，说实话，虽然她一出道就入围过金像奖的最佳新人演员，但那都是94年的事情了，从那之后的十几年里她都一直在专心搞音乐，演技什么的……真心不行了。
不过这样不要紧，徐克徐老爷向来是公认的最会发掘和突出演员特色的导演，知名演员在他手里基本不会废，菜鸟演员在他手里也基本能展示特色。
“那这样吧……”果然，徐克老爷继续笑眯眯的安排道。“我在这边总控室给你配音，咕噜咕噜咕噜噜……哎，这就是肠子叫的声音……而你，听见我发出声音的时候你就要低头摸自己肚子，等我停了，你就要抬头往四处张望……明白了吗？”
范晓萱赶紧点头。
“那好。”徐克老爷慈祥的笑了出来。“咱们再来一遍啊。”
随着导演的这句话，隔着一个窗户的几个蒙古族演员赶紧把刚才趁着对方讲戏时又烤热了的烤全羊第二次给架到了案板上……这场不需要多少器械的情景戏其实也没那么容易的，最起码这个烤全羊就很费工夫。
而这时候，随着所有的摄影器材都架了过来，金钟铭这个临时搬运工也终于有时间好好的看看周讯的演技了。
嘛，怎么说呢？盛名之下无虚士，周讯的表现确实很亮眼。这位昔日的四小花旦之一，如今的四大花旦之一，也可以说是亚洲最顶级的女演员之一，在这次没有被喷了一脸沙子的表演中展示出了极高的演技水准。
要知道，这场戏里面主要还是要突出范晓萱的表演，周讯扮演的凌雁秋应该是全程无动作的。可哪怕是没有任何肢体上的动作，当徐克老爷在旁边的3D总控室里‘咕噜咕噜’的替范晓萱配音的时候，人家周公子却聪明的利用一个轻飘飘的回瞥眼神，当即就把自己变成了这个场景中最亮眼的那个部分。
漂亮！金钟铭只能如此评价了。
是啊，这个明显是她自己临时发挥的小眼神出现的可以说是合情合理，既然看到烤全羊后肚子咕噜噜的响了起来，后面的素慧容自己固然感到尴尬和饥饿，前面紧挨着对方的凌雁秋也没有理由不察觉的。
但是，如此精彩的表现……金钟铭在赞叹之余却在心里暗自摇了下头。
“停！Cut！归位！”徐克老爷果然也如金钟铭所想的那样喊了停，然后又从3d总控室里钻了出来。“周讯眼神加的很好，就这么来……但是晓萱……你的眼神不对！”
范晓萱表现的有些茫然，她根本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晓萱……”徐克努力的做到循循善诱。“其实刚才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忘了说了……”
金钟铭差点没笑出声来。
其实，刚才的事情很简单，只是一场简单的场景戏罢了，把范晓萱扮演的素慧容的饥饿感表现出来就行了，估计徐克自己都没别的什么想法。但是，这也架不住人家周公子突然灵光一现啊？你得搞清楚，一部电影中的一个独立的情景画面从演员的角度当然是自己越出彩越好，比如周讯刚才的表现。可是，从导演的角度而言却并非如此，因为导演是需要照顾画面平衡感的，他是要为整个画面负责的。换句话说，周公子这么灵气逼人，你范晓萱必须也要有相应的灵气维持住画面的平衡，不然的话观众的都盯着周公子了，没人看你范晓萱这个原定的画面主角的话那剧情就很难继续往下推。
就拿这场戏来说吧，关键剧情其实在于素慧容在镜头结束时突然扔下香包……这一点必须要让观众记着，而所谓的肚子响什么的只是在暗中拉住观众往她身上看而已……
嘛，这么一想的话周公子有点不地道。不过，这就是俗话说一个人的演技太突出，把其他人都压死了的意思！就算是不地道，那你也不能怪不到人家表现好的演员身上去。
“你要明白……听到自己肚子响了起来，作为一个女孩子一开始肯定是本能的尴尬。”周讯在低头看地面上的蚂蚁，而徐克老爷则不得不循循善诱的给范晓萱讲戏。“但是，这种尴尬马上就要被饥饿感给覆盖，我让你四处张望对不对？但是张望中你应该带着饥饿感的……其实这真是我的失误，刚才工作人员去原来场地搬东西的时候我不应该让你趁机吃午饭的……你看看能不能理解，实在不行的可以饿到傍晚的时候再拍这场戏，我不开玩笑的。”
老爷很会调节气氛，这下子，就连周围的打板和举灯的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范晓萱赶紧摇了下头，她也知道，今天的戏可以说是万事不顺，而如果说上午那场戏是剧组器械问题的话，那现在可就完全是她的责任了，所以，这时候她倒也不顾的什么面子了：“老爷，你就直接告诉我吧……饥饿的眼神应该是什么样的？我学还不行吗？”
“首先是要寻觅！”徐克赶紧做示范，真要是一天都拍不成一场戏，那可就是导演的失职了。“人在饥饿的时候会本能的寻觅食物，跟动物没什么两样，这叫觅食。其实这个其实很简单，你刚才已经在做了……但更关键的是，剧情中的你是刚刚走完了半个沙漠，停下来躲避风沙又耽误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进店，吃的上来了，追兵又到……这时候其实应该饿的不行了，所以最好表现出自己已经饿到眼神涣散的地步了！”
金钟铭连连点头，徐克导演这么安排很对头，想要压住周讯出彩的眼神，那范晓萱也必须用眼神，又或者用眼神的话很容易就能接过对方的眼神，使观众自然而然的就从周公子身上把注意力挪过来了。
“我试试。”范晓萱倒也不是没演过戏，心里估计也明白这是个什么意思。
“好！”徐老爷心中甚慰。
于是乎……他老人家这一甚慰就一直甚慰了下去，中间NG了八遍不止，徐老爷也跟着‘咕噜咕噜咕噜噜’了八遍不止。但是……范晓萱始终达不到要求，而徐克也绝不是什么将就的人，既然有了好的且合情合理的想法，作为一名导演他也不能轻言放弃啊？
于是，这出原本被徐克专门拿出来缓和片场气氛的戏，竟然也卡死在了这里。
不过，索性这场戏也就是范晓萱和徐克两个人上火，其余人都还算是轻松。甚至这期间金钟铭还被刚才一起抬摄像机的员工当成了同行，被善意的递了一盒盒饭过来。打开一看，竟然还有一个鸡腿？
小伙子确实厚道！
就这样，金钟铭和几个片场员工蹲在沙丘这边一边看拍戏一边吃饭，可这边盒饭都吃完了，那边范晓萱也无可奈何，而且随着时间流逝，她慢慢的也就变得信心全无了，这跟周公子那副不关我的事不许找我的高冷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于是，我们的徐克徐老爷是真的没辙了。
“再试最后一次吧！”徐克从总控室里探出了头。“我也知道眼神戏难拍，这次实在不行就等傍晚……晓萱啊，咱们说好了，不许吃东西！”
范晓萱一脸为难的点了点头，她倒不是觉得饿一下午有多难，只是真要那样的话，估计自己以后在剧组里面就抬不起头了。
但就在这时候，坐在不远处沙堆上器材堆里的一个灰头土脸的年轻人却突然站起来了：“老爷，可不可以试试阿托品的眼药水啊？”
“什么意思？”徐克坐在3d总控室里人都没出来。
“稍微一点阿托品的眼药水基本无害，但却能适当的放大一下瞳孔，这样就不需要范晓萱小姐刻意的表现出那种眼神涣散的感觉了。”没错，这个一身黄扑扑颜色的年轻人正是金钟铭，他本来想等着徐克把这场戏拍完的，但是看到现在这个情形却也坐下不下去了。不说别的，真要是待会正式跟徐克、周讯他们寒暄起来，说我来了一整天，看两位一个名导一个大满贯影后愣是一场戏没拍成……那也脸上不好看啊。
“有道理啊！”果然，徐克的声音继续从总控室内传了出来。“我怎么给忘了这个东西啊？今天实在是糊涂了，那谁，你出的主意你去买吧，开车去，药店影视城里就有……速去速回！”
“我……不认得路。”金钟铭有些无言以对了。
周公子这时候已经开始捂嘴笑了，真要是刚才金钟铭那一身黄沙子，然后还蹲在人堆里，那她肯定认不出来。但是既然金钟铭已经站出来了，那现如今信息社会之下，又是自己要合作的对象，她又怎么可能不认得这是谁呢？实际上范晓萱的助理也上前跟她嘀咕了起来，大概也是在做介绍。
“来天漠这里一个月了，竟然还有人不认识路？”徐克无语的从总控室里再次走了出来，然后立即愣在了当场。“……啊，钟铭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下子，随着徐克的这句话，片场绝大多数人都已经反应过来了。那位跟金钟铭一起抬了好几趟摄像机，还为他拿了盒饭的年轻工作人员更是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昨天夜里的飞机，今天上午十点多到片场的。”金钟铭尴尬的摊了摊手，然后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走上了钱去。
要知道，哪怕现在站出来是为了不在更尴尬的场景下见面，但此刻的情形也不是多么令人愉悦的。
“不是说下周才能到吗？”徐克也立即回过神来了，然后半是惊喜半是尴尬的迎了上来。
“这不是听说这边就等我了……特别的不好意思。”金钟铭继续有些‘尴尬’的解释了一下，不过这次客套的意思就多了些。“所以我那边就集中拍摄了自己的戏份，然后把后续所有的事情交给了导演和其他人，算是提前一周过来了。”
“那就好，早来一周会起到很大作用的……”徐克感觉自己身上的一个重担算是放下去了，他开始拽着金钟铭往这边走，似乎是要给周公子她们做介绍，不过刚迈了半步就又停了下来。“不对，你是自己来的？”
“怎么可能？我也不认识路……”金钟铭连连摇头。“跟老于一起来的。”
“于总呢？”徐老爷四处打量了一下。
这时候立即有人举起了手：“老爷，于总刚才帮着指挥转移了一下片场，但是突然人就不见了，本来想告诉你的，但是你一过来就开始安排这场戏了，也就一直没法子插话。”
“是这样的。”金钟铭赶紧笑着给徐克解释了一下。“上午我跟于总一起见识到了老爷您这个人形鼓风机，当时就有些心有戚戚焉的感觉，然后来客栈这边又看到您立马拍第二场戏了，老于就转身带着那位负责现场指挥的老吴去京城找大型鼓风机了。”
“这倒是让你们看笑话了。”徐克也有些失笑。“那你呢，你怎么不直接找我？”
“我去……帮着搬摄影机去了。”金钟铭指了指身后那个跟自己搭档搬东西的小伙子，对方则回应了一个尴尬的笑容。“还被奖励了一份带鸡腿的盒饭。”
众人当即哄笑起来。他们看的出来，这个韩国来的影帝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人，这就让他们放松了很多。再加上压抑了一上午的缘故，所以大家笑起来的声音大一些也是应当的。
“小赵去买眼药水，含阿托品的。”等笑声停下来，徐克回身交代了一句，就立即拉着金钟铭来到了总控室前的地方。“来来来……大家先停下，我给大家做个介绍……金钟铭，韩国大钟、青龙双料影帝，还拿过最佳导演，不过大家不要把他当做那几位搞特效技术的韩国朋友来看……他是不需要翻译的，实际上他中文比我好！他来了……咱们就可以大展拳脚了！”
金钟铭几乎是本能的，立即按照韩国人的习惯朝周围各个方向鞠躬致意：“诸位……实在是对不住，韩国那边也有个电影。不过大家放心，既然来了，一定尽力而为！”
掌声响起，很热烈，看的出，他刚才帮着抬东西的小细节很得底层工作人员的认可。
“周讯！”徐老爷立即又开始招呼了一下现场的两个主演。
“久仰前辈大名。”金钟铭表现的很恳切。“耽误了这么长时间，确实很抱歉。”
“来了就好。”周公子淡淡的笑道，她的声音果然是那种沙沙的低沉音。“我现在才想起来，上午拍戏的时候趴在我前面那个鼓风机身后的就是你跟于总吧？看在被喷了同一堆沙子的缘分上，不用把我当外人。”
金钟铭只能报以干笑。
“范晓萱……台海那边的……”
“我知道，健康歌让我印象深刻。”金钟铭赶紧又低头行了一礼，没办法，多少年在韩国演艺圈这些动作都成本能了，而这些个人随便那个又都比他大十来岁的样子。
“让你见笑了。”范晓萱尤其尴尬的样子。
“谁都有不对劲的时候。”金钟铭言之凿凿。“我拍《母亲》的时候，曾经一个镜头被奉俊昊导演喊停过几十次！”
徐克眼神往眼前这三人身上转了一下，然后长呼了一口气：“甭管怎么样，趁着小赵去买眼药水，咱们进总控室里说说话吧！”
周讯依旧是笑吟吟的样子，让人看不出什么东西来，范晓萱苦笑了一声，也没说话。
不过，金钟铭倒是和徐克一样长呼了一口气，然后才跟着走了进去。他心里明白，这才是要对剧组的一切做真正的介绍。
话说，自己初来乍到，又独自在韩国耗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想要无缝的融进剧组，马上的得到的那些信息就是真正的关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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