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一路货

　　遇到华冲锋，基本上算是我孙子直人的运动生涯中最大的噩梦。最后三十秒，他居然挨了二十多拳，想起来都很激动。

　　第二局一上来，我孙子的脸上眼看着变得青一块紫一块，两个眼眶周围乌黑乌黑的。亏得华冲锋手上无力冲击效果差，否则下场会更惨。不过，立竿见影秒变熊猫，沙西米吃多了，我孙子直人的皮肤真不行。

　　两人重新投入比赛，我孙子试图尽快扭转第一局失分过多的颓势，挥起小短胳膊迈起小短腿，虚晃几下后就直奔主题。还是老问题，我孙子直人的身体条件是硬伤，各项能力指数更是被华冲锋碾压，怎么破？

　　发扬体育精神没错，但实力悬殊过大，加之对手不知好歹，又一次惹毛了华冲锋。他迅速调整自己的节奏，轻而易举化解了我孙子的无效进攻。然后，两人开始进入对攻阶段。

　　不幸得很，“竞技王座殿堂”一直在有意刁难。不比赛时还好，沙袋拳靶什么的随便打，可一旦进入比赛状态，整个身体就会如坠水中，空有一身还算能对付三流四流拳手的本领派不上用场。

　　开始，为了表示对对手的尊重，华冲锋没有很快拉起速度。随着我孙子的不知好歹，他一进一退抑扬顿挫，就好像在进行一场内部教学比赛，而学生就是天赋平平的我孙子直人。

　　可能在真正行家眼中，华冲锋的技术动作算不上规范、标准，可对付我孙子已经足够。常常是我孙子三拳，华冲锋还一下；前者的反击全部落空、毫无效果，而后者却招招见血、锋芒暗藏。

　　越往后看，观众越觉得好笑，这哪像处于同一水平线的对手之间的互搏？分明就是大人欺负小孩！我孙子直人大小也是要脸面的，谁愿意甘受这种耻辱？一来一往中，观众们的反应像铺天盖地的钢针，每一针全扎到他的同一个部位——自尊心。

　　比赛时间来到1分47秒左右，我孙子猛地一个上扑，恨不得把华冲锋压倒在围绳上，实施零距离绞杀。

　　想法不错，接下来的动作却慢了半拍——身体素质很糟，运动能力差强人意，有心杀敌无力回天，简直天真得无可救药。

　　没有封死对方的跑动路线，我孙子直人反而门户大开，把自己的正面全部贡献给对手。

　　咣咣咣，华冲锋一连三记刺拳，全部命中对手的头部。

　　真的，这速度真的不快，至少比起他同“斗战Ⅰ号”斗智斗勇时的速度慢！

　　刺拳没有“摔鞭效应”，属于杀伤力最低、最没有威胁的拳种。当然，刺拳不重，但当数量积累到临界点，有时候也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被第三拳砸中后，我孙子感觉脑袋嗡的一下，眼也花了、腿也直了、全身没有一处听使唤了。

　　别怪我！这么好的机会来了……

　　左三拳、右三拳，脖子扭扭屁股扭扭……华冲锋的拳头像雨点似闪电，分门别类送到对手的前额、鼻梁和下巴。

　　判定一场拳击比赛输赢，分为四种：TKO、KO、比点数大和扔毛巾。

　　我孙子直人吃五谷杂粮长大，沙西米吃多了也拉肚子。所以，即使“水阻”使得华冲锋击打的威力大减，但是，多次的、不间断、平均力量不低于80公斤的击打，我孙子的血肉之躯再也经不起折磨。

　　进入最后一分钟，我孙子直人完全失去翻盘机会，而且可能随时有倒地之虞。围绳后面的霓虹教练如坐针毡，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我孙子直人实力再差，好歹也是同文同种的霓虹人啊！

　　总之，不能坐视不理。

　　悄无声息的，一张沾满汗水的白毛巾从场外扔进来，落在围绳前面一点。

　　这特么谁看得见？你就不能多用点力扔到场地中央吗？

　　这时，裁判背对着霓虹教练，并且他的注意力全在选手身上，哪有心思顾得上那张破毛巾。偏偏毛巾所在的位置很尴尬，不前不后不左不右。再瞅瞅霓虹教练那五短身材，唉，不知道还有没有可以扔的毛巾？能借给我使使不？

　　事急矣，霓虹教练操作半生不熟的国际通用语言一通乱叫，同时，手不停脚不住地照着围绳又打又踢，希望借此引起裁判的注意。

　　现在四周一片喧闹噪杂，裁判管你这个去？

　　也许是霓虹人在天竺不受待见，裁判听不见，其他人乐得看热闹——打吧，把我孙子直人的腿打折了才好呢。

　　当然，裁判水平不高，却也不是傻子，他拼命盯着我孙子的眼睛，正犹豫是不是要叫停比赛。突然，感觉手臂被人碰一下。

　　是华国的123号选手！你小子想干嘛？主动认输？裁判也有点走神。

　　华冲锋退后一步，指了指围绳前面的毛巾，再指了指一脸焦躁的霓虹教练。

　　比赛中止！比赛中止！裁判大梦初醒，高高举起双手猛摇，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上去保住我孙子同学，活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

　　特么你早干啥去了？现在才想起来装逼——霓虹教练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但在他那谦卑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不满的神情。

　　台上的华冲锋轻松获胜，台下不远处的薇薇卡第一个站起来鼓掌，幸福得两眼冒光。看见姐姐这么激动，紧挨着薇薇卡的卡尔微微奇怪，小脸抬得高高的：怪了？就算理查赢下比赛也没见她这样激动，现在的女孩心思真是猜不透……

　　考虑到下一轮比赛的对手更强，比赛结束后，宗方让华冲锋留下来继续观摩。白印的半决赛接下来就到，所以宗方决定再给他磨磨枪，反正闲着多了也容易生病，不如时不时刺激一下。

　　在古斯塔夫王储的建议下，天竺人提高了办事效率，没过多久，75公斤级淘汰赛的次轮比赛开始进行。1、2、3号台人员全部就位，选手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只等开赛铃声响起。

　　在2号台，理查?古斯塔夫摇晃着身子，并不顾裁判异样的眼光，努力不把自己的手交到裁判手中，以免暴露自己的秘密。

　　偏偏这个裁判很是固执：不让老子抓？！在这个台子上，基本上是老子说了算好不好？听说你老子是王储？那又怎么样？老子今天还非抓给你老子看看！

　　裁判不由分说，强行抓过理查的胳膊，引导他和对手相互击掌——

　　不对，这小子不会是怯场吧？要不他的身体怎么像筛糠，窸窸窣窣抖个没完没了！

　　理查·古斯塔夫今年23岁，从小酷爱拳击运动，所以，在18岁的成人礼刚过，他全然不顾家里的反对，全身心投入到这项很man的运动中。

　　理查真是个作弄人的熊孩子，你看欧洲其他的王室成员，有练马术的，有打高尔夫球的，实在不行玩玩赛车也行（反正最多花点小钱给你弄一条赛道），有谁会干这种一身臭汗、一脸伤痕、弄不好还会患上帕金森综合症的野蛮人的游戏？

　　下一代王储一意孤行，在位王储奥尔登·古斯塔夫实在无可奈何，后来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宽容（实际上是为了暗地里保护理查），王储殿下积极投身拳击运动，最后终于混到现在国际拳坛上一言九鼎的位置。

　　有时候就是这样，无心插柳柳成荫！当然了，促使王储殿下寄情于拳击运动的另一个原因，在于他真的无所事事——他的父王，古斯塔夫27世的筋骨硬朗得很，再活个几十年没有问题！

　　理查·古斯塔夫是维京人的后代不假，但长期养尊处优的生活模式，早就把先祖们上山下海、猎鳖杀狼的体能体质弄丢了，如果不是一年前遇到一个奇怪的华国人，理查的拳击生涯就已经提前结束。

　　在这个名叫曲符丹宗的华国人的训练下，理查的进步只能用神速来描述。

　　KO哈兰省冠军、KO斯文登全国冠军、点数挫败北欧业余拳击联盟冠军，凭借这些足以秒杀欧洲其他王室成员的成绩，理查·古斯塔夫的自信心得到明显提升。

　　只有一点不好，可能因为体能没有完全调节开来，在一些比赛场次中，理查的身体会有异象。比如，这一次来天竺，一进入比赛场地，他会激动得浑身发抖。

　　问了随行的训练导师曲符丹宗，人家说这叫“战栗”，属于比赛前后肌肉的正常痉挛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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