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青涩与黑暗

　　首先，计时系统采用了日耳曼克虏叔牌红外瞬间计时装置，两人的撞线成绩没有毛病，的确是9″71。其次，通过超高速摄像机反复对比，将二人的成绩精确到千分之一秒，但结果显示二人都以9″713秒的成绩完赛，而且谁的躯干率先撞线也难以判定，裁判无可奈何，只能接受两人同时撞线，同时打破全国纪录的事实。

　　两人同时撞线且不分伯仲，这种情况虽然少却也出现过；但双双在同一场比赛中打破同一项记录，几率几乎绝无仅有，完全属于华国体育史上的首次。最关键的因素在于，风速仪工作正常，0.6米/秒的微风无法左右比赛成绩。

　　承认或不承认，现场裁判不敢擅自做主，不出意外的，皮球踢到短跑队主教练林强的脚下。

　　这就怪了，事实就是事实，一没造假二没短斤少秤三没涉嫌违禁药品，怎就不敢承认？

　　一证在手，天下我有。早已获得国际田联授予的国际一级裁判员证，林强怕谁？

　　怕舆论，怕过往的黑历史。

　　在华国体育发展史上，曾经出现过怪相。有一些人躲在为国争光的大旗下，为了小集团利益甚至是一己之欲，策划并实施了许多有违体育精神、臭名昭著且至今余孽难消的勾当。因为他们的存在，许多人、许多项目深受其害。在这其中，田径和游泳两个基础大项则是最重的重灾区。

　　在世界运动会上，得田径、游泳者得天下。由于整体指导思想一直在剑走偏锋，这两个项目正是华国人的弱项，为了突破瓶颈，快出成绩、快速成名，且看沽名钓誉之徒……

　　在某届全国运动会的女子10000米决赛上，跑了12.5圈后，赛前还籍籍无名的李翠霞花了29分31秒78的时间，率先完成比赛并夺得冠军。

　　可不得了了！李翠霞成为第一个在万米跑中突破30分钟的女子选手，在她不可思议的跑动下，30分13秒74的原记录被整整提高四十多秒！要知道，很多田径项目的世界纪录早已接近人体运动极限，即使提高半秒都很困难。

　　四十多秒？这是要变天的节奏？华国女运动员准备一统女子中长跑江湖的江湖？

　　别急，这还不算完！三天之后的女子1500米预赛，还是这个李翠霞，还是在同一条跑道上，她和队友一起，又双双让罗刹名将玛莎·卡赞金娜保持13年之久的世界纪录作古。仅仅间隔一天，在女子3000米预赛中，李翠霞和其他四名队友继续叕上了该项的世界纪录，姐妹们群起而攻之，让玛莎·卡赞金娜名下的、已有九年的历史的8分22秒62瞬间作古。

　　五天之内，三项新的世界纪录，李翠霞从此被冠以“远东神鹿”之美誉。

　　一项项保持多年、看似难以动摇的女子中长跑世界纪录，竟轻而易举地在华国田径赛场上被连连刷新。不得不说，李翠霞以及她的队友太牛逼了。

　　路透社、法新社、埃菲社，CNN、BBC、NHK，不管无线媒体还是有线电视，转而将镜头、版面对准改革开放中的华国，对准发生在华国田坛上空的人间奇迹。

　　一手缔造这些人间奇迹的那个人姓牛，牛逼的牛，名叫牛逼……不对，叫牛仁俊。他的队伍就是后来大名鼎鼎……错了，是臭名昭著的牛家军。李翠霞、曲小霞等等这些在当时大神级别的运动员，基本上出自牛仁俊的针头、药罐和棍棒下。

　　以现在的角度看过去，牛仁俊只是一个嗅觉灵敏、脑筋活络、善于专营的投机者。在牛家军取得一个个惊掉眼球的豪华成绩之前，整体竞技水平更低的华国国家游泳队已经甩掉“国家狗刨队”的名声，和群众游泳基础雄厚的霓虹国游泳队对面而立，与之在亚洲泳坛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那一年，华国回归亚洲运动会的大家庭，那一年，拥有十倍于霓虹国人口的泱泱大国，居然在金牌榜上败给霓虹国。

　　输给谁都可以，就是不能输给霓虹国人！

　　为了摘掉“病夫”的帽子，从第二年开始，当时还叫做“国家体委”的最高决策机构，开始实施“请进来走出去”战略，他们从最薄弱的男子项目抓起，力争在最短时间内打击霓虹国游泳队的嚣张气焰。

　　鲁道夫·魏斯，一个漂洋过海不远万里来华的东日耳曼人。他毫无利己的动机，把华国人民的游泳事业当作他自己的事业，这是什么精神？这是国际主义的送药精神！

　　来来来，吃下这些药丸，保你消除疲劳精神爽，屡破纪录意志坚。记住，白天吃白片不疲劳，晚上吃黑片精神好哦。

　　在洋医生魏斯的“科学训练”下，兴奋剂、类固醇等洋玩意儿开始和华国体育界实现无缝衔接。魏斯成为技术顾问之后，过去在亚运会、亚洲游泳锦标赛等比赛并没有什么出色成绩的华国游泳队，开始征服亚洲泳池的冒险行动。

　　汉城亚运会，斩获的10金，成为仅次于霓虹国队的亚军队伍。要知道，就在上一届德里亚运会的泳池内，华国可怜巴巴的，只拿到34枚金牌中的3枚，还不及霓虹国队的一个零头多。

　　成绩固然可喜可贺，但还得更上一层楼。尝到甜头的华国游泳队认为，仅靠魏斯一人忙不过来，必须加大力度培养“人才”，形成你追我赶的良好氛围。很快，在魏斯的极力举荐下，另一位洋医生、魏斯的同胞海格尔·汉斯也加盟到“帮助华国队夺得金牌”的光辉历程中来。

　　这位海格尔·汉斯同志来头更大，他在莱比锡“国家技术中心”任“小白鼠”实验室副主任，曾参与过东日耳曼民主共和国的“249+1国家计划”。而这个所谓“249+1国家计划”，培养出无数药罐子世界冠军，游泳的克里斯汀·奥托、田径的海蒂·克里格……

　　魏斯在北方传经送宝，汉斯则到南方传道授业，出任东海市游泳训练中心技术总监。

　　在魏斯、汉斯俩“斯”没日没夜的帮助下，华国游泳队从单一的药补发展为多角度全方位的各种试验，“进补”人员从一点两点、单线双线发展到整个面。可以这样说，只要你有幸进入国家集训队，那么，欢迎你成为“小白鼠”乐园的一份子。

　　几年后，效果出来了。在义大利亚的罗马游泳世锦赛，华国女子游泳队狂揽16金中的12金。打得当时公认的游泳强国毫无还手之力，无论米帝还是澳囚（在历史上，澳洲一直是大不列颠尼亚的囚犯集散地）。

　　要知道，仅仅在两年前的世界运动会上，华国女队只得到4枚金牌。

　　夜路走多了，一定会遇见百鬼夜行。——摘自老司机王钢蛋的名言警句一百条。

　　两个多月后，广岛的亚运会如期开幕。这下可好，原来还遮遮掩掩、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华国水军再无忌惮，席卷四分之三以上的游泳金牌，只留一点残汤剩饭喂给霓虹国人。

　　一时之间，游泳队教练组成员王双木、周日月等人及其大放异彩的弟子们，成为国人心目中的英雄。但是这种光景没有维持多久，随着对违禁药品检测手段的突破，无论田径还是游泳，华国小白鼠们的好运算是走到头了。

　　当年的寒冬，传来了令人痛惜且震惊的消息：广岛亚运会上，有11名华国选手被查出服用兴奋剂。其中游泳7人，田径2人，赛艇和自行车各1人；更为尴尬的是，其中9?名是亚运冠军，包括在罗马世界游泳锦标赛夺冠的吕冰冰、扬莲华，亚洲名将熊国武、古兵等等大牌选手，因为证据确凿而被一窝端。

　　青涩对华国的影响恶端尽显。

　　在CNN、ESPN等专业体育媒体当年评出的世界十大体育事件中，“华国禁药事件”赫然位列前三。仿佛一夜之间，华国运动员成了药物的代名词。次年的泛四大洋游泳赛，华国被禁止参加；五大洲游泳精英赛，华国被禁止参加；?华米霓（华国、米国和霓虹）三国游泳大师对抗赛，变成米霓两国对抗赛……

　　因为牛家军太招摇太牛逼，已经被国际田联、国际反兴奋剂组织盯上。一年之内，光是突击飞行药检就搞了四次，尿样血样，A瓶B瓶，一次弄一大堆。城门之火殃及池鱼，各省市的田径队这边也活该跟着倒霉……

　　坏事做了就是做了，纸永远保不住火。

　　两件事一前一后链式发生，华国体坛在世人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为了消除恶劣影响，游泳队总教头程运朋引咎辞职，专项教练周日月被踢出国家队，女子游泳水平从世界超一流变为世界二流。靠进补“鳖精”、自制药剂的牛家军蔫了，牛仁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摇身一变，成为藏獒养殖专业户。

　　华国田径从准一流变为三流。

　　这就是一切破纪录恐慌症的由来。

　　直到现在，除了个别天赋异禀的选手横空出世，华国在游泳和田径的硬实力上，尤其是男子项目，全面落后于一衣带水的霓虹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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