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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蛛丝马迹


  她头一次听司夫人唱这曲子的时候,也是这般的感觉。

  就是觉得太好听了,所以忍不住偷偷记下。

  九年前,她刚到司夫人身边。

  她记得清楚,那年的新年夜,司夫人未有出院门,连府中年夜饭也没有上桌。

  从腊月二十三到元宵节,司夫人一步也没踏出院门,也不许人进来。

  一屋子丫头连呼气都不敢重。

  司夫人一滴眼泪都没流,只是独自静静呆在房中,不说话,偶尔唇边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淡淡笑意。

  她也有些害怕。

  司夫人不让大丫鬟值夜,叫了她近身伺候。

  那年新年夜,她打了地铺睡下。半夜迷迷糊糊醒来听得司夫人低低在唱曲,分明是极好听的曲子,可她听得偏生想哭。偷偷转头看去,她看见司夫人阖目平躺床上,口中低低清唱,有一滴泪顺着她眼角缓缓滑落鬓角中。

  这是她唯一一回看到司夫人流泪,此后就算第二次滑胎,她也没见司夫人落一滴泪。

  这是为何她对这曲子为何心心念念不忘的印象深刻,但即便司夫人后来教了她,她也不能唱出这样的韵味。

  妙真不由沉浸在往事中。

  沈霓裳见她表情奇异,半晌不说话便问:“可是唱得不对?”

  “没有,小姐唱得极好。”妙真赶紧摇首,心想,难怪司夫人一回两回的叫小姐唱曲子,果然还是司夫人慧眼识珠。

  两人回到房中,却发现司夫人已经靠在凭几上歪着身子睡着了。

  两人对视一眼,轻手轻脚的退出来了。

  “夫人这几晚没睡好?”沈霓裳在廊下低声问。

  妙真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九年前奴婢刚来,夫人接到父亲和兄长讣讯的那日……便是腊月二十三——”

  沈霓裳心神一震,说不出话来。

  今日腊月十九,腊月二十三,也就是四日后……可司夫人方才明明还说这几日心情好,怪她坏了兴致,原来……她竟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

  沈霓裳默默走回跨院,心中不知作何滋味。

  她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前世她不能大喜大悲,久而久之,情绪波动就变得极少。

  三十年如一日,身体和思维似乎也被锻炼成了惯性本能,无论多高兴的事儿,在她哪里最多也是淡淡的欣然。

  至于难过悲伤这样的情绪,在她记忆中,几乎是没有体会。

  唯一的一次……她也是控制住自己,有条不紊的处理事宜,直到最后一刻才倒在了灵堂前。

  她身边的人,从未让她真正操心过。

  即便他们遇到过困扰难事,也没有一个人会到她面前说起。

  她明白,故此也从来不问。

  可是如今,她已经不再受身体所困,她身边的人还是这样。

  容苏这样。

  司夫人也这样。

  一个骗她,一个欺她。

  一个明明去了衙门,说自己随意走走,一个明明心情不好,却装作欢欣喜悦。

  心中有淡淡酸胀不舒服,她想,这或许就是难过的感觉吧。

  伫立廊下,忽有一阵急风呼呼吹过,花圃中枝叶“簌簌”作响,她伸手从风中穿过,肌肤中传入丝丝冰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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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腊月中旬,年就愈发近了。

  沈府中也呈现出一派喜气洋洋。

  府中管事分派下人,进进出出的贴桃符挂灯笼红幡整理花木,将整个内外院硬是扮出一团花团锦簇。

  司夫人的院中,玉春也跟着妙红小翠一群丫头剪纸剪得不亦乐乎,还同几个年纪最小的丫头跑到外头寻了不少竹竿来晾着,等着元日爆竹。

  也不知几人从何处弄来的,忙乎了两三日,在角落中堆得人高。

  沈霓裳问过才知晓用途,玉春振振有词:“到时候咱们起个大庭燎,要多爆些竹,竹爆得多爆得响,才是好意头呢!”

  转眼就到了二十三祭灶神的日子。

  沈府中有大夫人操持,司夫人向来不管事,院里的小厨房便由妙红带着妈妈主事。

  众人皆忙忙碌碌,司夫人也日/日带笑,看不出半分多余心事。

  只这日晚间用膳后,妙真同沈霓裳不时对望几眼,又将视线转开。

  可这样的事,若是司夫人并无异样,她们二人也只能心中各自心思。

  这日直到入睡,院中都一片平静,沈霓裳在床上躺着,难得反复了好些回,才迷糊入睡。

  接下来又是二十四除尘,一干丫鬟将院子翻了个底朝天,不仅将用不着的旧衣旧物翻出放置一边,又将里里外外的角落弄了干净。

  自此便安心等候新年到来。

  沈霓裳旁眼看了好几日,也没见司夫人情绪有何异常,心里也渐渐放下。

  到了二十七这日,小扇子传了信过来给玉春。

  信是穆清所写。

  沈霓裳展开一看,发现穆清虽说他读书不成,但一手笔书却是十分能见得人。写的是行楷,字迹遒劲有力,行笔间可见劲走奔放之态,很是有气势。

  信中道,他已经打听到那鬼人男子为十里铺米家买去,但如今临近新年也不好此际处置,让沈霓裳稍作等候,过了上元节再想法子将人弄出来。

  在信中,他也略略提了下米家的背景相关,大约是让沈霓裳心里有些数。

  玉春凑过来看:“想不到穆少爷的字还挺好看的。”

  沈霓裳乜视她:“你还懂字?”

  玉春笑嘻嘻回:“奴婢也识得几个字的,要不然奴婢早前也不会在——”想到过去,她顿住,不想说下去,只讪讪笑了笑。

  她原本是不识字的,为了进大少爷的书房,才用月钱讨好了一个识字的大丫鬟,跟着学了些。后来如愿到了书房伺候,大少爷也教过她一些。

  没吃过也见过猪跑,字好不好看,她还是知道的。

  穆清的字明显就比大少爷要好看,至少看着穆清这字,透着一种大少爷所没有的气势。

  沈霓裳的毛笔字练了这么些日子,也就达到不难看的地步,她心里明白,这种功底除了天赋之外就是水磨工夫,她在这方面一无天赋二无兴趣,练成如今这般也就够了。

  就连司夫人如今也不怎么盯着她练字了,足以说明她有这样的水平差不多已是极限了。

  司夫人曾讽刺她,说是人家都说“字如其人”,她那一手字,也就同那些启蒙一两年的学童差不离,不看她的人,还以为是小孩子写的。

  她听着也就听着,不反驳心里也不当一回事。

  司夫人确实写得一手好隶书,笔锋婉丽圆润,也真真衬得上字如其人这话。

  但如今看到穆清这手字,她眼前不由地浮现出前世擂台之上,那个翩若游龙的少年身影,心中顿时微晒。

  同一个人,截然不同的两种气势,这又该如何评述?

  可见此言也不尽然。

  想了下就丢过一边,心中开始思忖米家的事。

  她没有想到竟然是米家大爷出手将那鬼人买了去。

  算来她做鬼三百来日,在米家呆的时候比在沈府还要长。

  后来那大半年,她几乎十之七八的日子都留在米家藏书楼。

  米家大爷二爷乃至大夫人二夫人,她都是照过面的。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米家竟然还是士籍,且还同王都的太后娘家简王府有关。

  她一直以为米家只是一方土绅,只县喜文弄字从而偏居一隅,没想到米家非但是上士族,且还是王都米家嫡系出身。

  同为上士族也有高下之分,在云州便属穆商两族最为势大,而米家也是王都最古老的上士族之一,且也是数得着名号的大家族。

  穆清信中写的还算清楚。

  米家如今当家乃是大少爷,因其父亲祖父都已过世,故此虽未届三旬已是当了家,家中便称“大爷”。其祖父是王都米家嫡支长房次子,自生来便喜文不喜武,后来又执意娶其过世启蒙恩师之女为妻,此女并非士籍乃是良籍,甚至不惜只身脱族而出。

  再后来,他只带了自己藏书离开王都,最后在云州城外的十里铺落居。

  王都米家虽是剥夺了其家产继承权,但户籍还是保留了下来。

  而简太后娘家简王府这代世子妃就是出身于王都米家,真要论起来,也能称一声“堂姑”……

  将这些关系理清,沈霓裳揉揉太阳穴,心里觉着此事恐怕还有些不好办。

  但同时,她心里更觉疑惑。

  在米家她呆了大半年,只见过米家大爷一回,听说他一年到头在家的时日加起来也不到两月,多数时候都是在外游历。

  他买那个鬼人回家是为何?

  她眼前浮现出米家大爷那比常人更苍白阴郁的面孔,心中疑团越发浓重。

  “小姐,小扇子还带了话。”玉春见沈霓裳似是从沉思中醒转,才带了两分不甘愿般道:“穆少爷说容先生孤身一人,不如明日过去,也当是提前过个年。”

  说完,她小心觑着沈霓裳脸色。

  沈霓裳神情毫无异样,只点了点头,便再无旁的话。

  翌日一早,沈霓裳还未起身,就听得玉春在院中大叫一声。

  没等片刻,她就一脸兴奋的奔进来:“小姐,下雪了!好大的雪,都能埋鞋底了。”

  沈霓裳披衣而起,推开窗户,只见外间果然是一片银装素裹的洁白。

  冰冷的风带着微微雪意陡然扑面而来,让人不自觉打了个寒颤,玉春连忙拉着她回去着衣,嘴里还犹在念叨:“好些年没下这样大的雪了。看来明年该是个好年景。”

  沈霓裳心想,看来这个世界的气候倒比原来那个世界不同一些,至少在她前生的记忆中,似乎也只小的时候下过两回雪,后来便再没见过了。

  即便是院中有积雪,两人还是照例各自锻炼了一个来时辰。

  沈霓裳已给玉春换了三套动作,如今她收放自如,做得轻松熟练,再无之前的痛苦难耐感。

  沈霓裳检查了她的肌肉骨骼关节后赞许点头,玉春眨巴着眼,面带希翼问:“小姐,那我何时可以练武?”

  “那是练心法,你如今练的本就是武功一种。”沈霓裳道,“武功一道有内外之分,有些人即便不练内力,也能靠外家功夫横扫一片。不过练这样的功夫需要极大毅力,将筋骨肉通通锤炼,到最后一身铜皮铁骨,也不差习练内功者多少。只不过你如今练的只是粗浅部分,只是为了灵活肌肉关节,也是武功的一部分。不过这样已经够了,那样的功法也不适合女子习练。”

  玉春闻言连连颔首,忽地好奇:“小姐,若是这般的话,那些边民岂不是就能练这样的武功了?”

  沈霓裳怔愣一瞬,也觉有理,点头:“兴许吧。”

  玉春也随口道了句,还是更关心自己何时可以习练心法,她心里还记着花寻的仇呢,于是眼巴巴的望着沈霓裳。

  沈霓裳看着她一笑:“年后就可以了。”

  玉春霎时大喜,心中更是下定决心,定要发奋图强,暗想着有朝一日将花寻打趴下,来报仇雪恨。

  昨日就同司夫人交待好了,故而两人收拾妥当就准备出发。

  玉春拎着两壶自制的屠苏酒,觉着有些拿不出手。

  虽说她不希望沈霓裳同容苏之间生出旁的事儿,但抛开这点忧心,她其实是挺喜欢容苏的。

  去了脉然斋这么多次,从头回初相见到如今,她也寻不出容苏半点不好来。

  既是特地过去,又是提前团年的意思,只带两壶屠苏酒,连她这样小气的人都觉着有些寒碜。

  沈霓裳见她欲言又止:“走吧,我们就算掏光了家底也置办不起什么像样的东西,有穆少爷在,他那儿也不会缺什么。”

  玉春一想也是。

  送礼要么是贵重要么是心意,贵重的她们买不起,有心意的无非是自个儿亲手所制,莫说沈霓裳连补衣裳都不会,就算会女红,她也不想看到沈霓裳送这样的年礼出去。

  那就这样吧。

  这屠苏酒好歹还是她亲手制的呢。

  头日里就带了信去南门宅子里,到了约定的时辰,她们就在府外上了大安的车。

  到了年二十八,一路上的铺子大多都打烊闭门,街上多了许多戴着厚重帽子的孩童举着木棍绕着的胶牙饧,小脸冻得通红却依然欢天喜地的在雪地上追来逐去打闹。

  有年纪幼小女童奔跑中将手中的胶牙饧落到地上,呆呆看了几眼,仰面哭得极为伤心,然后跑来一个大些的男童,两人五官几分相似,看来应当是兄妹俩。大的男童将自己的手中的胶牙饧给他,小女童咬了一口甜在口中,顿时看着兄长破涕为笑。

  男童用袖子抹去她面上的眼泪,牵起小手,一齐朝家归去。

  “这哥哥待妹妹可真好。”玉春看得有趣,说了句转首过来,眼珠一转又加了句:“就像容先生待小姐也是极好的。”

  沈霓裳淡淡扫她一眼,玉春脸上笑意僵住,待沈霓裳转开视线,才偷偷在心里吁了口气。

  不多时到了,马车停下。

  玉春先跳下,转身殷勤扶着沈霓裳下来。

  这一片本是商铺居多,有不少也带后院。但要么是平素供伙计居住要么就做库房使用,临近年关,伙计也都归家返乡,故此此际这一通街道安静若针落可闻。

  昨夜雪大,天亮时零零散散,此际雪已止住,一眼望去,屋檐上白茫茫一片,只露出黑漆漆湿漉漉的翘角来。

  空气中弥漫着冷冽而又干净的气息,沈霓裳举目四望,店铺虽说都闭门休市,但有些铺子也在在门前贴了大红的春联,不如前世那样多彩多样的文字复杂,多为“宝鸡辟恶”“三阳始布”这样的四字联。

  贴对联的铺子不多,但每家门上却都是贴了辟邪桃符,大红的油漆红艳艳闪耀喜气,门上一边一个对应,桃符上面刻着字符,但隔得远,并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正环顾打量间,小扇子蹭蹭地踏着雪跑了出来。

  “沈姑娘,少爷让我出来看看,果真是到了。”小扇子穿着一身宝蓝色新衣,满面笑容迎上来,见得玉春怀中抱着的屠苏酒就十分知机的伸手接过,“天冷得紧,还是小的来拿吧。少爷同容先生都等着沈姑娘您呢。”

  沈霓裳朝玉春点头示意,玉春取出两个荷包交给大安:“一个是你的,一个是那个姓花的,小姐给你们的。”

  大安拿着荷包望向沈霓裳,沈霓裳噙笑颔首:“银子不多,你们二人买点酒菜过年。今日你就不用等了,回去准备准备吧。这几日,应该都不会出府,若要用,会给你带信。”

  大安点点头,也不多言,朝沈霓裳行了个合什礼,赶着马车走了。

  小扇子眼睛滴溜溜转,目送着马车走远后,才跟着玉春转身走。

  一面走一面打听:“那马车是你们府里的?”

  玉春不爱搭理他,但思及眼下也算是过年,便道:“小孩子家家的打听这么多干嘛?”

  “我哪里小了?”小扇子不服气,“过了年我就十四了。”

  “十四还不是小孩儿?”玉春不以为然的轻蔑,“你能娶亲了么?不能娶亲就是小孩儿,十四十四,还以为多大了,不知道还以为四十了呢。”

  “那你家小姐也是小孩儿,你敢同你家小姐这样说么?”小扇子嘴皮子向来利索,一下就捉住玉春语中漏洞。

  玉春语结片刻梗着脖子道:“我家小姐自然不同了!”

  小扇子小声哼笑:“是你自个儿方才说的,没到成亲年纪就是小孩。”

  “反正我家小姐不一样。”玉春颇为自得瞟向他,语声却压低了些,“像你和你家少爷那样的才是小孩,别看你家少爷年纪比我家小姐大,可真要论起来,十个你家少爷也比不上我家小姐聪明!哼!”

  玉春哼了回去,遂不理他,小跑着朝沈霓裳追去。

  小扇子抱着两壶酒在后面看着前面沈霓裳主仆的背影,心中十分忧愁的叹了口气。

  连沈姑娘身边的丫鬟都看不起自家少爷,那沈姑娘心里如何想就可想而知了。

  都怪少爷每回见着沈姑娘就不会说话,连带着他在人家丫鬟跟前也矮了一头!

  这头小扇子自怨自艾,那边沈霓裳已经进了院子。

  院中已经烧起庭燎,穆清一身绛色长袍衬得肤色如玉剔透,手里拿着几件容苏的旧衣正在朝火堆上一件件扔。

  见得沈霓裳进来,他扬首带笑看过来,火光将他的脸颊映得晶莹:“霓裳快来——”递过两件旧衣,“来,你也帮大哥除除秽。”

  沈霓裳低头看着手中的衣裳,容苏从屋中行出,一脸无奈:“好端端的衣裳——”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沈霓裳将衣裳丢进火中,“有些东西本就该丢掉,所谓除旧迎新,旧的不除,又如何迎新?”

  “就是就是,”穆清见沈霓裳站在他这边,心里十分高兴,连连附和道,“我小时候每年过年扈嬷嬷都要寻许多旧衣去秽气,我长这样大极少生病,大哥今年多烧几件,说不得来年身体就好些了。对了,大哥你看看还有何物是用不着的,不拘穿的,只要是用过的旧物也都可以,多烧些才好。”

  “大哥说不过你们。”容苏浅浅含笑注视二人。

  沈霓裳将手中剩下的一件衣裳朝火堆里一丢,转身朝屋中行去:“既然要烧秽气,几件衣裳哪里够,我再去找找。”

  她从容苏身边走过,径直而入,并不看他。

  容苏本欲拦住,却不知为何没有开口。

  穆清在身后笑:“还是霓裳有办法,方才我就只拿了几件衣裳,其他的大哥都不让我动。”

  沈霓裳直接进了书房。

  容苏的书房陈设极为简单,只有一案一椅,靠墙有一柜一箱。

  沈霓裳目光在书案上扫过,脚步不停直接走到柜前,将柜子打开,柜中右侧放着两叠书册,旁边放着一叠素纸及几轴画。

  沈霓裳的视线在画轴上落了落,伸手取过打开,只见第一个画轴上画的是一副田园山水。画为写意,远处青山如卧牛,右侧清溪潺潺,一座篱笆小院座落其间,四周绿树葱茏。

  几只小鸡在母鸡的带领下在院中寻食。

  一派闲适悠闲之意。

  身后传来脚步声,沈霓裳未有回首,将画轴卷好放回,又打开第二个画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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