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疑云密布
柴绍此语一出,表明其已有决断,随后也不纠结于此案,转而是询问格物院组建事宜。
他提出的问题,大多数时候由姚子秋与杨清让回答,李恪作补充,江承紫一直在一旁做壁上观,至于张嘉因先前内急离去之后,久久没有回返,一直等到柴绍询问得差不多时,张嘉才缓步走进来,对柴绍行礼,说:“柴将军,晋华失礼。”
“人之常情,何来失礼,你与我可别拘束。我与你父辈、甚至祖辈都颇有交情。”柴绍笑道。
张嘉一边回答“是”,一边落座。
此时,柴绍忽然收了笑容,神情严肃地将他们在场之人都扫视一遍,用前所未有的郑重口吻,说:“如今,格物院就是你们的疆场,建功立业都该在这一方天地上。只要你们谨记这一立场,就没有任何人可加害于你们,而我也会始终站在你们这边。”
“多谢柴将军提点。”杨清让率先行礼。
柴绍一摆手,说:“如今,阿芝是我义女,你们也算与我柴氏一门沾亲带故。我可明确告诉你们,我这话并非提点,而是希望你们一定要谨记,一定要做到。”
“姑父放心,岂不说父亲本就非等闲之辈,就是这天下太平也是无数先辈性命与鲜血铺就,我们又怎可因一己之私破坏和平?”李恪再度表态。
张嘉亦是回答:“柴将军放心,河东张氏非但不会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和平,还会竭力守护之。”
柴绍点点头,却又将眸光投向江承紫,那神态眼神费分明是喊她表个态。
江承紫也不能装傻,就耸耸肩说:“我是小女子,没有大志向,既然大家都表态,我也表个态。我愿守护这太平盛世,但我更想守护的是我想要守护之人。若二者发生冲突,那就很抱歉,我只是个小女子,人小、心小,到时候未必竟能装得下天下。”
“阿芝,没大没小。”杨清让低声斥责,却又觉得这几日,这些话说得太多,实在是无力得很。
“我实话实说。我就是个没大志向的。”江承紫撇撇嘴。
柴绍却是赞许地点点头,说:“阿芝真性情,义父颇为欣慰,只是这话以后在我面前说即可,他人面前切不可再提起了。”
“阿芝谨遵义父教诲。”江承紫盈盈一福身,乖巧地回答。
柴绍又瞧了瞧在场的少年们,不住地连连点头,说:“不错,不错,深明大义,看得清局势,又有真本事。希望你们任何时候,莫忘要许天下百姓富足的初心。”
“晚辈谨记。”几人异口同声。
柴绍又是乐呵呵地理了理胡须,说:“你们且散去,我整理一番资料,明日也该启程向皇上复命。”
“是。”几人回答,尔后恭敬地退了出来。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冬日的院落里,一阵阵凉寒,风吹得一阵阵的紧。江承紫裹紧大氅,瞧瞧墨黑的天空,喃喃自语:“莫不是要下雪了。”
“这风刮得紧,看那乌漆墨黑的天,怕得是要大雪封山。”姚子秋抬头瞧了瞧,回答说。
“那柴将军这一路倒是难行。”张嘉自语。
李恪反驳:“柴将军戎马一身,比这难百倍的路程都曾经历。此事难不倒柴将军。”
张嘉也不说话,只对江承紫拱手说:“阿芝,我得要告辞了。”
“呀,你这会儿要走?”江承紫看他那神情模样,像是要马上出发似的。
“是。”张嘉回答。
江承紫看看天色,不由得一惊,连着又问:“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若是没有,等明日一早再启程不迟。今日天色已晚,彤云密布,怕有大雪封山,十分危险啊。”
张嘉一愣,薄薄的眉宇里绽放出一朵轻笑,回答:“我来此,本是为你的事而来。如今,此事已解决,我自是要离去。况且,过几日就是冬至日,我得要赶回眉州祖宅与家人团圆。”
“那也不急于一时啊。”杨清让也插话。
张嘉没回答,只是笑着说:“杨公子莫为我担心,雪夜行路对张氏一族的继承人来讲,是最轻微的磨练。”
“显摆。”李恪不悦地嘀咕一句。
张嘉也没说话,只是转过来瞧着江承紫,喊了一句:“阿芝。”
“嗯,我在。”她回答。
虽然她还是觉得跟张嘉相处很是别扭,虽然梦境里那一场杀戮还历历在目,但不得不承认这些日子的张嘉一直在竭力帮她,帮杨氏六房。所以,她不能太过于打人脸。何况,就从这一次张嘉的言行来看,张氏一族似乎很是不简单,应该有着什么惊天的秘密。这样家族的继承人还是不得罪为妙,当然若能为自己所用,那就再好不过。因此,江承紫对张嘉的态度缓和了许多。
“你保重,我走了。”他语气有些落寞。
江承紫抿了唇,说:“既然你执意要现在启程,我也不好留你,只愿你处处谨慎小心,安平到达。”
“你且放心,我到了之后,会派人送信前来报平安。”他说。
江承紫点点头,张嘉又草草与姚子秋与杨清让寒暄两句,这边转身没入茫茫夜色中。明明所以的姚子秋摸摸脑袋,自言自语:“这天色这般不好,张公子却还执意要走,不过冬至日,又不是什么非得要走的理由。”
江承紫想说张嘉在这里呆着看她跟李恪秀恩爱很不自在,办完事肯定要走,但她又怎么可能说出口呢。
当然,他还没说出口,李恪却是想到什么似的,对江承紫说:“阿芝,你先休息,我去去就回。”
“你去哪里?”江承紫喊。
“一会儿告诉你。”他学着她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喊道,随后几个纵身,身形就隐没在暗夜里。
江承紫总觉得李恪似乎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事似的。不知会不会有危险?江承紫一颗心不知不觉就悬得老高,无精打采地回到了住所。
杨如玉正在缝制嫁衣,看到江承紫回答,便是红了脸,喊:“阿芝,你瞧瞧这衣衫合适么?”
江承紫看了一眼,说:“又重新缝一件?”
“先前那是大红,不适合。毕竟,只是太子侧妃。”杨如玉语气略略落寞。
她说这话情有可原,哪个女子不期望自己是明媒正娶,大红嫁衣十里红妆呢。可杨如玉盼来盼去,总算盼得良缘,却非正妻,连大红嫁衣也不能穿,到底会生出意难平。
不过,杨如玉要嫁的人是当今太子,她说这话就太随意,太不得体。
江承紫蹙了蹙眉,严肃地说:“长姐,你这话只对我说说便可。若是让有心人听去,别人还以为杨氏六房有不臣之心,不安分。”
杨如玉一听,脸色刷白,咬了咬嘴唇,喃喃地说:“我,我没想这样多。”
江承紫走上前,抱住杨如玉,说:“长姐,你方才弹奏音乐那种气势就好得多。你莫要看轻你自己,柴将军都赞叹呢。”
“阿芝真觉得我,我好么?”她亦反手抱住江承紫。
江承紫“嗯”一声,杨如玉倒是笑了,说:“从前,不曾有人说过我好,说得最多的就是扫把星,老姑娘。”
“那是他们恶意,长姐不必介怀,挂在心上。”江承紫安慰。
“阿芝,我其实有些怕,太子侧妃,我怕我应付不了。”杨如玉低声说。
江承紫将她抱得紧一些,说:“长姐,你出自弘农杨氏,是名门贵女,举手投足已是典范。再说,即便你出嫁,你还有父亲、母亲、大兄与我在身后,谁敢轻瞧了你?”
“阿芝,我知你最有本事,有你这番话,长姐就有底气多了。”杨如玉轻笑。
江承紫却只觉得有些尴尬,此时才觉得像是被杨如玉套进去了似的。呵,早就怎么就忘记这长姐是在弘农杨氏祖宅看着那一群人尔虞我诈长大的呢。她也是宅门女子,果然人精,这会儿就开始为自己打算了。
“呵,长姐说哪里话,我们是一家人。”江承紫方才激动的心冷了下来,客气地赞美她的嫁衣颇为好看。
杨如玉喜笑颜开,江承紫却是起身说:“柴将军明日一早就启程,我想也没必要在这里叨扰长姐了,我是来收拾东西回去的。”
杨如玉神情一凝,有些怯生生地问:“阿芝,是在长姐这里住得不习惯么?”
江承紫摇摇头,笑着说:“长姐,你说哪里话。我只是有认床,这几日都不曾睡好。”
“既是如此,我便不留你。只是这刺绣,你还学不?”杨如玉问。
江承紫收拾好包袱,摇摇头,说:“我没这天赋,纵使学到老,也是学不会。我先前已与我义兄商议,等上了长安,这长安的潮流就要我们来引领。什么衣裳、妆容,或者珠钗发簪,都得我们来引领。”
江承紫说这一句,才想起先前说等聆听完柴绍的教诲,要去拆柴令武玩。
刚才因为张嘉的突然辞别和李恪神叨叨的突然离去,搅乱了她的心,她一颗心悬起来,竟是忘记柴令武夜游晋原县去了。
得去找一找,莫不要捅出什么篓子来。虽说,柴令武看起来也不是很草包的,但谁晓得这位名满长安的纨绔公子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呢。
“阿芝,你先前不是说笑?”杨如玉大惊问。
“我说笑什么?长安遍地是银子,能赚为什么不赚?再者,你莫看官场那些人自诩名门,不稀罕钱财,实际上哪一个不稀罕?就看那些名门嫁娶,哪一个又不是巴望着那聘礼嫁妆丰厚的?钱呀,是个好东西,长姐莫要嫌弃呀。”江承紫将包袱紧了紧,笑着回答。
杨如玉不好意思地回答:“我哪里是嫌弃钱。先前听你说要开成衣铺,以为你只是说笑,却不料这番都已与柴公子商议好了。”
“赚银子的事,我从不说闹。再者,我们到了长安,处处需要打点,就靠父亲与大兄那点俸禄,怕咱们要露宿街头了。”江承紫又说。
“不会吧?”杨如玉十分惊讶,支支吾吾地说,“好歹,父亲是皇上任命的工部右侍郎,这住处——”
“此刻莫论,等长姐上了长安,自会知晓。”江承紫伸手让她打住,莫要议论上位者。
杨如玉捂了嘴,江承紫提了包袱,将一叠清江白留在给杨如玉玩,便大步往自己的房间去。
好在杨如玉的厢房离她的住所也不远,一两分钟的时间,她就蹦跶回自己的屋内。
江承紫向来不喜欢屋内有别人走动,因此,一直以来都不曾留有丫头伺候。
白日里,她让周嬷嬷指定靠实的丫头过来打扫,清晨,基本都是云珠引领两个小丫鬟前来伺候。
所以,她回屋来时,除了屋外廊檐下的红灯笼在寒风中摇曳之外,屋内竟没有一点的烛火。不过,好在她本身有夜视能力,并不需要灯火。她快步走到屋内,将包袱放好,换了一身不太累赘的衣裙,换了一件短款的披风披上,穿了自己设计,由周嬷嬷亲自缝制的小皮靴,怀揣了几贯铜钱便蹦跶出去。
她先是去询问了门房柴令武是否回来,门房摇摇头。
“柴公子可有说什么?”江承紫又问。
门房摇摇头,回答:“柴公子只问三国赵子龙真到过此处?”
“啊?你们谁人与他说过子龙庙?”江承紫问一句,也没期望他们回答,就出了家宅,直接往城东子龙庙前去。
江承紫其实很疑惑:柴令武去子龙庙去干嘛?难道一个纨绔子弟要缅怀赵子龙,祈求赵子龙附体,成为新一代战神,横扫北疆?
此时,已入夜好一会儿,但这是边陲小镇,比不得大型城市,因此宵禁的时间就不会掐得太准,也不会太严格。所以,路上还有些许行人。不过因为快要变天的缘故,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就是平素里挑担子买面条烙饼的小贩都开始收摊了。
但愿那家伙还在那边!
江承紫匆匆而行。刚到子龙庙所在的山底下,就看到山台阶上有人提着灯笼下来。因树木掩映,只瞧见灯笼在风中摇曳,倒是没瞧见那人是谁。
应该就是他了!
江承紫在山下站了一会儿,等那人转了一个弯,从树林里转出来,果然是一袭长袍的柴令武,长发未束,身上的披风早不知哪里去了,看起来像是撞鬼似的,失魂落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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