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上)
第十章节外生枝皇甫斗剑阵跟踪追击欧阳施围攻
学武仗剑江湖游,选徒寻觅到荆州。
穷尽毕生成绝艺,无有传人坐销忧。
且说皇甫惟雄,此时正坐在荆州城福源酒楼二楼大厅的雅座上,独自饮酒。他身材高大,是八尺开外的大个头。外表看上去,不过五十来岁年纪。青色幞头束在头上,将头发缠在一起。穿一件天蓝色丝质长衫,眼大鼻直,一脸络腮胡须,仔细观看,能发现几根白的。
吃饭的时间尚早,楼上的酒客并不是太多,宽敞的大厅里,食客只有三成。他独占临街靠窗的一桌,桌上摆了四个大菜,四盘凉菜。面临街道,慢慢品尝着酒店里最知名的美味佳肴,吃像十分文雅。作为昆仑派掌门人,当今武林的盟主,应该心满意足了。
昆仑派在武林之中呼风唤雨,已经盖过少林派成了名符其实的第一大派。在洛阳开设中州镖局,钱财滚滚而来。有钱有势,日子当然过得舒坦。然而身为昆仑派的掌门人他最大的遗惑是至今没有衣钵传人,他的一身本事,竟然没有继承者。此时,他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已经将其放在最急迫的位置。
他有五个徒弟,都是十几年前收的,大弟子武兴宗,担任中州镖局的总镖头。品行好资质一般,虽然下了二十多年的苦功,仍不能有所建树,武艺很难达到超一流的上乘境界。
二弟子鲁炅,早已经离开了他,正在他族兄皇甫惟明的军中效力。到了军中,主要精力放在战术、战法上,武艺放到次要地位。
三弟子薛嵩,是唐高宗时期著名大将薛仁贵的孙子,也离开他回山西薛家庄做员外过富日子去了。虽然没有放弃武艺,但也很难登峰造极。
还有两个弟子是和武兴宗一起,担任中州镖局副总镖头的秦飞和陆仁柏,武艺平平,只能算一般高手。
他一生痴情于武学,没有结婚,因此没有子女。而他的五个弟子各有各的原因,无一人能承其衣钵。这是他的一块心病,这次到荆州来,一是为了寻找衣钵传人,二是想拜访他崇敬的前任宰相,被贬到荆州来做长史的张九龄,然而张九龄已经逝世三年了。
虽然是侠客,他对天下大事很是关心。他虽然对李林甫的这一套甚为不满,尤其是打击文人,启用不学无术之人的做法,更是深恶痛绝。但还是派了他的四师弟孙飞在这位宰相家里当护卫,这都是为了昆仑派的利益。没有朝廷的支持,他们这些江湖大派寸步难行。
在三年前的武林大会上,他已预感到江湖中有一股很强的势力在暗中涌动,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征兆。从那时开始,他一直在寻找传人,但是要找一个品行端正、资质超凡、刻苦用功的徒弟实在太难。
也许是他的要求太高,也可能是考查的时间太短,总之两年来他从西北找到东南,从长安到燕京到洛阳一直找到苏州、杭州、秦淮河畔。
访问了上百个学堂,考查了几千名学童,没有一个满意的。这次到荆州城来,找了三天,访问了四个学堂,还是没有称心如意的。
“不能再等了,年纪不绕人啦,”他自言自语的说道:“明天再到城东学堂去看看,那里有几个学童不错,只是有点贪玩,小孩那有不贪玩的,金无足尺人无完人啦。”
他正在不断思索的时候,忽然听到楼下一阵吵闹,两名身穿青色军服,腰间佩着横刀①的衙门捕快,出现在楼梯上。他们一眼看到皇甫惟雄坐在那里喝酒,立即起了疑心。
两名捕快径直走到皇甫惟雄的桌前,一名刀豆脸,山羊胡的说道:“本官乃江陵县尉郭达俊,只因昨夜城中富户白员外的家被强盗抢劫,巨额钱财被夺走。白员外与荆州府衙交好,荆州府要江陵县破案,樊县令已经发下海捕文书,一定要捉拿劫贼。你不象是本地人,与劫贼可有关系?”
皇甫惟雄说道:“我乃洛阳中州镖局局主皇甫惟雄,与朝廷宰相李林甫亦有交情。我们是保护财物的,偶尔路过荆州,怎会与盗贼有关系?你们找错人了。”
郭达俊说道:“你与李丞相有关系,口气还不够大。你怎么不说与皇上有关系啊?现在不管你与何人有关系,外地人在荆州城中出现,脱离不了干系。县令追索得紧,此案不破,本官的饭碗都要掉。对不起,请随本官到县衙里走一趟。”
皇甫惟雄斜眼看了一下两人,仍然坐着,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自顾吃菜,不再理会郭达俊。
郭达俊说道:“你听到没有?跟我们走一趟。”“为什么要跟你们走?我皇甫惟雄行得正,又没有做苟且之事。我说你们找错人了,还在这里哆嗦,不要惹恼了老子。”皇甫惟雄十分恼火,但也不愿与官府直接对抗,虽然嘴上说话很硬,还是忍下了这口气,没有向郭达俊动手。
他越解释,郭达俊的疑心越大,盯着皇甫惟雄说道:“案情重大,荆州府又催得紧,你要是真的行得正,就到县衙向县令大人说吧。只要是生人,都要到县衙去,对不起,请跟我们走一趟。我们不能放弃任何可疑之人,不管是否与本案有关,都得让县令亲自审问。排除嫌疑之后,自会放你走人。”
皇甫惟雄斜视郭达俊一眼,慢条斯理的说道:“本来去一趟县衙并无不可,只是因为我有急事,不能奉陪。你们走吧,我不与你们一般见识。”挥动右手,要他们走人。
在荆州城中郭达俊风光得很,一般百姓对他敬而远之,几时受过这样溪落。板起面孔说道:“嘿,不与我们一般见识,你还反了,不把江陵县衙放在眼里了。来历不明,嫌疑最大。你还是自觉一点的好,如要我们动手,就要上链子了。”
皇甫惟雄仍然不理不睬,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将一杯酒倒入口中,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挟起一块猪蹄,往嘴里送,对两人极其蔑视。
郭达俊猛然挥手,对旁边的那个大胖子捕快说道:“蔡熊,这人如此蔑视官府,给他上链子,带到县衙去。”
蔡熊抖动铁链,熟练的向皇甫惟雄的脖子套去。皇甫惟雄抬了一下手,正好碰到铁链上。铁链飞起,险些将蔡熊带倒。
郭达俊大怒,大声吼叫:“你敢拒捕,对抗县衙。今天就让你识得利害。”一招擒拿手,上前拿住了皇甫惟雄的右手。右手握住脉门,左手捏住肘关节,双手用力,擒住了皇甫惟雄。
皇甫惟雄并没有反抗,郭达俊将吃奶的力量都使出来了,但那只右手不动分毫。皇甫惟雄轻轻一带,郭达俊一个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跑动,差点摔倒在地。
“反了,反了,竟敢对朝廷的官员动手。蔡熊过来帮忙,将人犯捉拿归案。”郭达俊恼羞成怒,拔出腰刀向皇甫惟雄当头砍下。
身为县尉,郭达俊有几分武艺,出刀很快。眼看皇甫惟雄的脑袋就要搬家,只见他右手一指,后发先至,点了郭达俊的穴道。
郭达俊手中的横刀落地,全身动弹不得,呆立在那里,象傻子一般。那名叫蔡熊放下铁链,也拔出腰刀跟着冲过来挥刀砍向皇甫惟雄的脑袋。皇甫惟雄如法炮制,也点了蔡雄的穴道。
皇甫惟雄起身,将一贯钱放在桌上,怏怏的说道:“好好的一顿饭,被你们扰了。这些公门的人,全是不讲理的东西。我也不与你们计较,你们就在这里呆两个时辰吧。”
皇甫惟雄刚到大门,就看到一伙人进店。当中一人四十多岁,上等身材,虎头环眼,胡须如针,身体壮实,看上去有使不完的力气。
皇甫惟雄一惊,怎么碰上了他,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崆峒派掌门人诸葛霸。看到皇甫惟雄从酒楼出来,他马上迎了上去。双手抱拳向皇甫惟雄行了一礼,“皇甫兄近来安好。”
皇甫惟雄连忙回礼道:“这几天我总感到有人在我身后跟踪,原来是诸葛兄。‘西北飞鹰’不在老巢呆着,跑到长江边上来,是不是看中了黄金水道呀?”
诸葛霸说道:“长江边上的鱼米之乡的确迷人,我的这些徒弟在西北住久了,想来玩玩。今天准备打道回府,不想在这里碰上了武林盟主。我们到了荆州城是来办事的,并没有跟踪你呀,你是不是在疑神疑鬼啊。”
皇甫惟雄笑着说道:“我的功力告诉我,我的身后有三个人,已经跟踪几天了,不会有错。”诸葛霸说道:“我们到荆州来是办正事的,无端跟踪你干嘛?我们看见两个公门的人进了酒楼,有意来揍热闹的。”
“原来荆州城昨晚的盗窃案是你们做的,胆子不小,还敢与官府较量。看来你的收获不小,恭喜、恭喜。不知苦主是什么人?从西北跑到江边,几千里路,捞不足万贯之财,不会如此兴师动众,只是害苦了当地的贫民百姓了。”皇甫惟雄有意点出崆峒派的黑道行为。
“哈哈、哈哈哈…”诸葛霸哈哈大笑,毫不掩饰的说道:“什么事都瞒不过皇甫兄的眼睛,那白剥皮的家中贮存的钱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其实我们都是一根绳子上的两只蚂蚱,用的都是巨富和商贾的钱,我们做恶人,怯取为富不仁之人的不义之财。你们开镖局,做护卫用的也是他们的钱。没有我们,你们的镖局就得关门,护卫就会被辞退。那些商贾巨富也不会源源不断的送金子,所以说是我们帮了你们的忙。”
诸葛霸做了一个夸张的手势说道:“白道怎么样,白道还不是和黑道一样靠别人养着,只是说得好听罢了。”
皇甫惟雄大笑道:“哈、哈、哈,你这人很实在,你就不怕我将你告到官府去,今天摆的是鸿门宴吧。你说的那两个公门的人,已经被我点了穴道,呆在酒桌旁边,两个时辰之后才能行动自由。”
诸葛霸说道:“皇甫兄,我们虽然道不相同,但我敬重你的为人。要是我连这点眼光都没有,就不用做崆峒派的掌门人了。那些官府的捕快,都是酒囊饭袋,他们猴年马月也查不出是谁干的。他们既然不识好歹,着了皇甫兄的道,就让他们在那里出洋相好了。我们没必要再捉弄他们了。”
皇甫惟雄笑了笑说道:“说你实在,你还真抖起来了。不错,我皇甫惟雄对官府最为不悄。就此别过,我还有要事。”
诸葛霸说道:“急什么啊?今天遇上你也是有缘,我想检验一下我新创的九归剑阵的效果如何?你也知道,凭我们这些人是不能把你怎么样的,请你赐教。”
谈到武艺,皇甫惟雄就来劲了,他看出诸葛霸没有铢杀他之心,更无铢杀他之力,就大胆叫阵:“说得好听,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好吧,是什么高明的剑阵,呈上来吧,让我见识见识。”
诸葛霸对随行的人说道:“你们九个来拜见皇甫前辈,”他指着九人一一介绍,大弟子陈有大,二弟子秦义。三弟子林作基和四弟子林作岩是同胞兄弟。五弟子张啸天,六弟子樊寅虎、七弟子宇文惠、九弟子张忠兴。
最后指着一个十分美丽的少女说道:“这是小女诸葛芙蓉,今年十八岁,刁蛮成性。还不过去向皇甫伯伯行礼。”
诸葛芙蓉头盘反绾髻②,身穿对襟襦裙③,杏眼桃腮,楚楚动人,脸面如玉美不可言。听到父亲的话,立即上前向皇甫惟雄行晚辈礼。
皇甫惟雄说道:“免了,免了,这么漂亮的姑娘,也舍得带到市面上来,也不怕那些年轻人神魂颠倒。什么高明的剑阵,现在呈上来。开始吧,明天我还要赶到夷陵郡④办正事呢?”
他们出了城,来到江边的一块空地上,诸葛霸说道:“这里没有闲人,是切搓武艺的好地方。”皇甫惟雄点点头说道:“好吧,今天我就见识一下你们崆峒派的高深阵法。”
九人迅速上前,将皇甫惟雄围在核心。诸葛霸说道:“我这几个弟子中,二弟子、五弟子、七弟子更出色一些,是崆峒派未来之星,并称崆峒三英,这九归剑阵就是以他三人为主。”
皇甫惟雄站在阵中说道:“不用提醒,我会观察的。这阵势说是九归剑阵,实质上是一个重叠了的三才剑阵。剑阵分两层,内层三人为主将分别站住三个方向。由秦义、张啸天和宇文惠三人担任,外层六人围绕内层三人的运动而运动。”
诸葛霸说道:“你不要只看表面,他们相互依靠,相互支援,你进我退,我攻你守,配合默契。有很深的内涵,你虽然是天下第一高手,也要注意。到时候败了,不要说我没有提醒你。”
皇甫惟雄突使一招王蛇吐信,攻向右面的张啸天。张啸天往后疾退,同时挥剑上挡,而剑阵中的秦义和宇文惠从后背的两个侧面挺剑攻击皇甫惟雄的腰部。
皇甫惟雄如果继续进击,以他深厚的内力可能透过张啸天的防守将其刺伤,但张啸天中剑后的阻挡足以使他的后背被秦义和宇文惠的两支利剑刺中。
皇甫惟雄当然不会上这个当,他突然使出奔兔翻身同时白鹤亮翅,舍弃张啸天避开身后两剑的攻击,攻向秦义。
眼看秦义无法抵挡要伤在剑下,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秦义身后的樊寅虎和陈有大使出潜移默化的高超手段将秦义带出白鹤亮翅的攻击范围。
皇甫惟雄不等剑势用老,改换拦截式攻向错开身位的宇文惠,宇文惠举剑抵挡,两剑相交宇文惠仅退一步,并无大碍。
这使得皇甫惟雄大吃一惊,看不出小小年纪竟然挡住了他八成内力的攻击而毫发无损,就是他本人在这个年龄段上也不能达到这个高度。
他想“真的不能小看了这些后起之秀,怪不得诸葛霸如此大言不惭地吹嘘其弟子之能,崆峒派果然英才辈出。”
其实皇甫惟雄高估了宇文惠,如果按本身实力,宇文惠不用说能挡住皇甫惟雄八成的内力,就是五成内力也会使他身负重伤。
宇文惠之所以能挡住皇甫惟雄八成内力的攻击是剑阵的作用,这个九归剑阵采用了借物传功的方法。
可以在瞬间将几个人的内力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刚才那一招就是由宇文惠身边的张啸天、林作基林作岩兄弟和张忠兴等人的内力同时传到宇文惠身上才抵挡住的。也就是说集五人的内力才挡住了皇甫惟雄的八成内力,这原本就是很正常的事。
但皇甫惟雄不知,他以为崆峒三英都有如此功力,自己要想以内力的优势脱出剑阵已不可能,只有稳扎稳打,相机行事了。
皇甫惟雄重新调整战术,稳住身形,小心翼翼,谨慎应对。这样一来使得剑阵发挥了最大的效能,而皇甫惟雄则处处受到牵制,但他的能量还在,剑阵只能困住他,不能击败他。
这个剑阵就象是一张无形的大网,阵中之人就象网内之鱼。无论你怎样进击,只能将网身带动而不能脱网出去。如果这条鱼非常巨大而且全力冲击,它会破网而去。皇甫惟雄就象巨大的鱼,在剑阵中左冲右突,他一边游斗一边观察,终于让他看出了剑阵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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