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普通的人
古风行在向着顾雨家的道路上，小玲和古风并排着走在古风的右边，顾雨则是稍稍落后十几公分地走在古风的左边。因为已经离开了那狭隘的小巷，所以道路还算宽敞。
而且因为路段的问题，几人走了好一段时间都没有遇到什么行人或者是车辆，故而即使是三人并非紧靠着也不会显得路面拥挤。
沉默的氛围一直围绕着这三人，从“案发现场”到现在，这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这不是很合理的场景吗？
古风本身就不是什么热衷于拓宽人际关系或者说忍受不了沉默的尴尬氛围的人，倒不如说他最擅长的就是在沉默的氛围中待着，毕竟是个孤僻的问题青年，至于小玲，从小到大的耳濡目染让她有些时候会做出和古风差不多的反应。
不过像是顾雨这种在正常的环境中成长的健全女高中生……应该是承受不了这种氛围所带来的压力，顾雨踌躇地向着古风开口了。
“谢……谢谢你，古风。”
古风侧回视线，看着顾雨微微低下着头的模样，平淡回道。
“不用，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而已，你没有道谢的必要。”
又是这样的回答……
她是记得的，无论是哪一次，古风的回答都是如此，让人莫名地烦躁。
不觉之间，一直跟着古风的步伐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顾雨同学？”
察觉到顾雨停下，古风转过身，看着顾雨疑惑道。
“……”
顾雨无言地看着像是关心着向她问道的古风，那种眼神有些许的悲伤，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的眼睛中映照着古风那一如既往的身影，以及那不会被眼前所发生的事情所影响的平静神色。
从古风身上可以感受到明确的违和，那是与绝大多数身处于高中的学生们都不相同的感觉，与一直身处于青春中央的他们不同，古风与他们之间有着清晰而又不可见的障壁隔断开来。他仅仅是个十几岁的高中生而已，仅仅是和顾雨同龄的一个男生而已，明明就仅仅是这样而已，明明隔断在她和他之间空间只有短短的几米，明明就是触手可及的距离，但是，那短短的距离却仿佛像是永远。
为什么在相隔如此长的时间后再次见到古风的自己，会这般烦躁呢？一声“顾雨同学”这样的疑问让顾雨明白了那困扰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即使自己曾经不止一次被古风帮助过，即使自己和古风见过不止一次面，即使自己和古风说过不止一次话，即使自己和古风不止一次像现在这样并肩而行，顾雨与古风之间的距离也没有比最初时再接近一厘米。
对于古风而言，顾雨只是这座城市里接受过他帮助的人之一，仅此而已，除此之外他不会有更多的想法，也没有让顾雨接近他所在的地方的打算。而顾雨却在想着走近这个不会允许普通人接近他的人，即使顾雨的目的仅仅是说一声“谢谢”，那亦是无法付诸实现的，因为那人是古风，不会将自己的情感放置到他人能注视到的地方的古风，刻意塑造一道障壁隔断自己与他人之间空气的古风。
所以，顾雨才会烦恼，才会困惑，才会没有办法理解古风，然后为两人之间无论再怎样都无法缩短的距离感到悲伤。
“顾雨同学……对于你来说我……就仅仅只能是一个认识的人而已吗，古风？”
落下的阳光被飘过的云朵遮蔽，投下一片阴影，身处于阴影中的顾雨显得有些阴郁，她直视着古风的脸庞，如此说道。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吗？”
古风稍微歪了歪头，平淡的表情并没有变化，疑惑地回问。
“……”
沉默着，顾雨快步行到古风跟前，眼中夹带着不符合她性格的愠色，“对！没有！除此之外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这样行了吧，古风同学！”
几乎是用吼着的方式将话语吐出，因为之前在KTV待过的原因，顾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像是要哭出来的嗓音。说完之后的顾雨就抛下古风，直接向着自己家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看着越跑越远的顾雨，古风转过头看着小玲，“我说错了什么吗？”
“不清楚……”
小玲用着和古风相同的表情和语气回道。
“哦。”
应了一声之后，古风继续沿着原来的方向走了起来。
跟上古风的脚步，小玲看着道路的前方，“还要继续去顾雨的家吗？”
“嗯，毕竟她的东西还在这里。”
古风说着往自己的两手示意了一下。
……
“回来啦，小雨。”
顾雨推开家门的时候，顾妈正在拖地，于是向着顾雨招呼了一声。
“嗯。”
轻轻地应了一声，顾雨看向客厅的沙发位置，顾爸正在看着电视机上的新闻节目，身前的茶几上正摊开着一份今天的日报。
“和朋友玩得还算开心吗？”
顾爸的视线还停留在电视显示屏上，看似随意地问道。
“嗯……很开心哦。”
顾雨将家居鞋换上，从玄关走进了客厅。
“开心就好，学习的事情虽然是很重要，但是也没有太过紧张的必要，偶尔和朋友一起出门放松一下也好。”顾爸装模作样的翻了翻茶几上的报纸。
“嗯，我知道，谢谢爸爸。”
一个家庭中最常见不过的场景，也是顾雨家中罕见的画面，所以，这些在顾雨看来，是非常温馨而珍贵的。父母能够有这样放松的时间真是太好了，自己能够有看到这些的机会真是太好了，在顾雨不自知的时候，一抹应该是由衷地感到幸福的笑容在她的脸上蔓延开来。
“我先回房间休息了。”
姑且向爸妈打了声招呼，顾雨快步地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这份幸福是值得珍视的，对于任何人来说，家人的存在都极其重要，一家人能够被称之为日常地待在一起消耗着看似盈余的时间更是如此。那么对于顾雨来说的这份重要之物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而重新降临在顾雨身边的……呢。
因为古风啊，这些都是得益于古风的帮助，顾雨是深切认识到这点的，所以才想着要感谢古风，想要感谢那个人，才会希望更加接近那个无论何时都是孤独着的人，无论和人群的距离多近，即使有人紧贴着他一起行走，古风也一直是孤独的。
并不是因为怜悯或是同情这种公正的理由，对于顾雨来说，她仅仅是想要接近这样的古风，然后真正地说出“谢谢”这两个字罢了，但是古风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将两者的距离维持在一个遥远的数值，所以顾雨近乎是无意识地发怒了。
“为什么会那么冲动呢……我明明只是想对古风道谢而已，为什么会变成对着他发怒了呢……”顾雨失落地推开了自己的房门，无力地扑到了自己的床上，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
“实在是太差劲了……我。”
含糊不清的声音从枕头中传出，顾雨翻过身，将枕头抱在胸口，“为什么每次面对古风的时候都不能好好地控制住情绪啊……还是应该在下次见面的时候为这次的事情道歉吗……”
“但是几乎每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都是那种恨不得和我划清界限的感觉，让人觉得很容易冒火耶，这样想来还是不要去道歉比较好吗……说到底为什么古风总是这个样子啊，我就那么招他讨厌吗？”
视线一直滞留在天花板上，过了好几分钟之后，顾雨才侧过身向着窗台，然后烦恼地长长叹了口气。
“唉……怎么办才……咦？”
变成了向着窗口望去的姿势的顾雨注意到了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
那是在飘动着的白色窗帘之前的桌面上，三个米兰色的万象城购物商场的方形购物纸袋正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那里，顾雨刚刚进房间的时候因为是想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而没有注意到。
急急忙忙地从床上起身，来到桌子前的顾雨看着那三个袋子有点愣神，“这是谁放在这里的”这种问题的答案顾雨就算不用想也是知道的。问题是什么时候，怎么放到这个房间里的罢了。
试着想一下，既然顾爸和顾妈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那么古风绕在顾雨之前把东西送到她家的可能性暂时可以排除。而且，既然是古风的话……
顾雨看向了玻璃窗户旁飘动着的窗帘，她记得出门之前她是好好地确认了门窗都已经关好了的……所以古风那家伙是爬窗进来的吗？五楼耶大哥……话说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吧，那家伙到底是怎么从外面把窗户打开的啊……
顾雨拿起那三只袋子，准备将它们放到它们应该在的地方，毕竟这桌子是用来学习的。
在将袋子提起的时候，顾雨才发现袋子下边还压着一张纸条：
有件事情我忘记说了，如果我之前给你的那两张电影票还没有扔，那就不要扔了，将其中一张留在家里，然后另外一张随身携带，这对你们一家应该都有好处。
PS：能够陪小玲逛街真是多谢了。
PS的PS：顺带一提，如果还有下一次就真的是太好了。
纸条上的字迹并不算娟秀（这不是自然的嘛，也不看看是谁写的），但是也说不少潦草，以男生的标准来看还算是能看的，但是那个字体却总是让人有一种闲散的气息（应该不是错觉）。。
古风所说的“有好处”还真不是能够轻易地理解的意思，而只是针对顾雨罢了，这样说来的话其实是“不会有坏处”更为合适……
“唉……”
理了理耳边的发丝，顾雨神色无奈地长长叹了第二口气，“……等下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好好和古风道个歉吧。”
另一方面，白泠和百里自然是轻松自在地走在回家（古风家）的路上，或者说已经没有几分钟路程了。
白泠自然是没有提着袋子，而是给百里提着，虽然让百里收回到他们工作服的袖子里的空间更轻松，但是白泠表示这样就没有了逛街的感觉，而且这对于百里来说真的什么也算不上，所以倒也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毕竟白泠因为是去逛街，所以身上穿的并不是工作服，自然也没有设置什么奇怪的术式。
虽然逛街确实算是挺开心的，但是白泠还是发现了一些比较有意思的事情。
在咖啡厅的时候白泠不经意地提到了古风穿着的问题，然后，顾雨就向白泠询问了，为什么白泠只有见面的第一天穿了“工作服”而包括今天在内的之后时间穿的都是私服。
白泠实话实说地回道，“工作服”并不是强制性的，只在工作的时候穿就行了，那天是带着古风去熟悉工作环境才会穿的。
那为什么古风从回来之后就一直都是穿着那件“工作服”呢，顾雨接着这样问道。
那应该就像我所说的，古风一直都是处于工作时间吧，顺带一提，古风不是没有换衣服，他的“工作服”可是有好几套的啊，白泠似笑非笑地回道。
前半部分暂且不说，白泠所说的后半句当然是没有错的，考虑到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情况出现损坏，所以古风的狩衣确实不止一两件。而且给古风的狩衣设置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封印古风那不受控制的能力的术式的人，毕竟是那个纾大小姐，所以被设置了术式的狩衣也是不止一件的，古风倒也不至于没有衣服可以换那么凄惨。
回想起和顾雨谈话的内容，白泠迈动的步伐变得轻盈了一般，一步一跳地走在百里的前面，束成双马尾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欢快地跳动着。
回过身，以倒退着前进的方式，一边往前走着，一边看向走在她身后的百里。
“在你看来，顾雨算是普通人吗？”
“不。”
百里回应着白泠的视线，慢慢回道，“她不是普通的人类，但也不是在那之上的存在，仅仅是作为普通人而言有些特殊罢了。”
“这种人在人类这个群体中是非常少见的，他们肉体层面上仅仅是普通的人类，但是灵魂层面上却不一般。对于灵与妖这种存在而言，那个叫做顾雨的高中生算是美食，她的灵魂比一般人的要特殊，但是这种特殊对她本身并不能带来丝毫的好处，而只能让吃了她的灵魂的存在受益。”
“对于灵来说，那是延续自身存在并且增强力量的燃料，对于妖来说，那甚至能够极大地增长修为。应该说是一种对自己毫无益处的体质，因为是特别容易招来灵或者妖的人，所以古风才会如此特殊对待她吧。”
“否则作为一座城市的管理者而言，古风如此偏袒一个普通人就只是失职的行为罢了，他虽然是个无可救药的垃圾，但是这种程度的道理他不可能不理解。”
“是吗……”
白泠重新将视线放回到道路的前方，沉吟着思考着百里话语的可靠性。
如果仅仅是对待一个体质特殊的普通人，古风真的有必要以管理者的身份做到这种地步吗？甚至还到了派过自己的式神到顾雨居住的地方的程度，对于视线应该放在整座城市的层面的古风来说，如此频繁地接触一个普通人真的合适吗？
古风是一个理性的人，所以他肯定会选择最为合理的做法，所以百里的想法无疑是最合理的，但是合理的，就一定是真实的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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