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纯洁滴小龙

　　梁山泊位于郓城与寿张两县之间，而东溪村和石碣村离着梁山都不太远。伦敦哥三人在天色擦黑儿的时候，准备歇歇脚打打尖。

　　王伦牵着马来到一座茶坊下，抬眼望去，三楼南北两个天井，帘幕低垂，灯烛荧煌，上下相照，二楼应该是包间儿，底层是散铺。天井上垂下六个千层皱的红纸宫灯，都写着“茶”字，泼漆的门板两连的中门洞开，门厅之上欠着三个福倒匾，上写“广德楼”三个大字，书法平淡无奇，只是门两侧的柱子上的对联，真真是万中无一。

　　右手边“客似云来”，

　　左手边“万里晴空”。

　　任性，也不知是私营还是官营。

　　借茶坊之名开妓院的，叫“花茶坊”、“水茶坊”，如被人称为“王妈妈”茶坊，“一窟鬼茶坊”，一准儿错不了。有钱又躁动的男人们在这儿花的钱叫“干茶钱”，因“水茶坊乃娼家聊设桌凳，以茶为由，后生辈甘于费钱”。一般楼下喝茶，在楼上安置小姐姐们。

　　美丽的小姐姐基本都会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迎接恩客，上午唱歌下午弹琴，让恩客们恨不得把自己吃了，当然，如果你给的钱多，也许还能感受小姐姐们晚上对于一种独特乐器的演奏，把控和理解。

　　如果你第一次来，就会有小龟公小门子小二之类的人给你献茶，虽然就一杯茶，但是价格不菲，名曰“点花茶”。这些茶馆就是歌妓们卖唱甚至卖身的地方，每座茶楼“各有私名妓数十辈，皆时装袨服，巧笑争妍”，有名气一点的小姐姐常驻在固定的一个茶楼或者一个酒楼，高档一点的茶楼酒楼会有写着你艺名儿的牌子，以供小阁子的高消费客人们随时点唤，唤作“点花牌”。

　　另一种是官营的。官办酒楼也都有自己的“官名角妓”。纨绔子弟“欲买一笑”，就直接到阁子里去点花牌，为了随心所愿，必须是“亲识妓面”——也就是客户亲自看看小姐姐们漂不漂亮，性不性感，风不风骚。恩客们担心店老板隐瞒推托，不给你介绍最好的姑娘，有时还必须“以微利啖之”，塞上点碎银子。一般说来，无论官办还是私营，当时称这些歌姬为“卖客”，算是比较高级的。也有不叫自来的，称为“擦坐”。还有一种是在各家酒楼茶肆里赶场子的，称为“赶趁”。金翠莲遭镇关西欺凌，到潘家酒楼赶座子，在阁子里演唱时哭哭啼啼，然后抱着琵琶或是柳琴咿咿呀呀地唱个小曲儿，就是赶趁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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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博士一脸堆笑的召唤下人把三人的马拴在一面粉墙后的栓马桩上，转过身来右手拇指轻搓着中指和食指，笑眯眯地问道：“三位客爷，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小人龙喵喵，瞧几位爷眼生，可有熟识的姐儿？没有也无妨，我给几位爷举荐几个，常来的相公们可都知道俺是纯洁的小龙，收费不高，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包君满意。”

　　王伦问道：“小哥，你可知道晁保正的家在那里吗？”

　　“纯洁滴小龙”看了伦敦哥手上指甲一眼，没有回答，心中暗骂穷措大，不懂规矩，穿的白白净净的一身白衣服你要干什么？赶着去当周泽吗？小心嘤嘤怪冻死你啊！

　　林教头毕竟在东京混过，难免应酬，见识过风花也见识过雪夜，在人肉屏风里无遮拦大会上都玩过击鼓传花儿的老油子，从怀中摸出一块二两重的碎银子，递给小龙哥道：“我等寻友而来，不知东溪村晁保正家在何处，万望小龙哥指教。”

　　纯洁滴小龙接了银子，颠了颠，觉得没多少油水，毕竟还得上三碗花茶一桌子点心吃食，于是慢条斯理爱搭不理地说道：“沿着这条青石板路走到头，就是东溪村，去那里寻得同乡一问，便知晓了。”

　　伦敦哥见林冲如此通人情世故，自己却真是自叹不如，也加上自己心急要见晁盖老哥，要见自己最爱的小七，忙召唤朱林二人一同上了马，也顾不上吃茶打尖，沿着青石板的大道向前疾驰而去。

　　肥龙倚门而立，喃喃自语：“这回赚了，赚了。只问路便得了二两银子，还算上道儿。谁也不能欺负俺，叫俺白干活，晁老板也不能……不管你从哪来，即使从地下来，只要叫俺的发小儿奶骑动动嘴，哼哼哼哼。”却是不知提起自己的友朋，为何面目狰狞，咬牙切齿。

　　王伦不知道，他与“纯洁滴小龙”正在打听晁盖住所时，晁盖与一眉清目秀，面白须长头戴学士帽的学者正在茶楼三层饮茶，居高临下是看的清楚，听的真切。晁盖对吴用道：“教授，这三人我并不相熟，他如何说是我的朋友？此中必有蹊跷。”吴用喝了一口茶，眯起眼睛微微一笑：“保正勿忧，先回庄上看看他们的来意再说。”二人骑快马抄小路先回到了庄上。

　　二人椅子都没坐稳，只听得庄外有人叩打门环：“咣！咣！咣！”晁盖此时并不像小浣熊干脆面里的水浒英雄卡画的一样手托宝塔不威自怒。他听见庄外有人敲门，心中惴惴不安，也没什么主意，只得望了望厅中的吴用与道士：“一清先生何以教我？”映入晁盖眼帘之人，八字眉，杏环眼，头戴观音座莲束发金箍儿，背插松纹古定宝剑，手拿拂尘，淡然又淡定，是自己兄弟七人中的主心骨儿之一。

　　公孙胜一甩拂尘：“无量寿福——我已安排小二、小五和小七与刘唐兄弟埋伏在大厅两侧，兄长但觉得来人意有所图，掷杯为号，我等兄弟一拥而上，将他们剁作臊子。我与兄长出去接待，但凭眼色行事。”原来，自从晁盖晁天王在黄泥岗上劫了那生辰纲后，日日小心，夜夜提防，生怕被人知晓，所以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

　　五人你请我让，兄友弟恭的缓步而行，晁盖与公孙胜头前带路将王伦、林冲和朱富引到大厅上，晁盖命下人上茶，问道：“二位仙乡何处？于此有何贵干啊？”

　　伦敦哥笑道：“在下路过贵庄，听闻保正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汉，特来拜访，若得机缘，另有机密事情相告。”

　　晁盖心中“咯噔”一声，语气一弱，微微而笑：“我一山野村夫，命数平淡，能得什么机缘又有什么机密需要阁下相告？”

　　吴用也许是诸葛先生的铁粉儿，或许是周瑜的，扫了一眼林教头脸上的金印，羽扇轻摇不疾不徐：“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王伦看着吴用笑了笑，一拱手：“加亮先生有礼，在下王伦嗯……恩，无名之辈没什么称号。”

　　吴用看了晁盖一眼，问道：“莫不是梁山泊的探花郎王伦吗？头领竟知小可名号？”

　　王伦道：“正是正是，先生大名，如雷贯耳啊！”

　　公孙胜横插一句：“王头领亲至于此，就不怕我们将你拿去送了官吗？”

　　“哈哈哈哈！”伦敦哥冷笑道：“拿我送官？一清先生敢吗？”

　　吴用眯眯着眼看了眼前一身白衣书生打扮的伦敦哥良久：“你是贼寇，我等俱是良民，如何不敢将你送官？”

　　“先生智比诸葛，黄泥岗上的好事也算谋划的天衣无缝。”说到这里，王伦故意顿了顿：“只可惜百密一疏啊。”

　　晁盖双手一扶茶杯，立时就要掷杯。公孙胜“啪”的一下用手把晁盖的手又摁在了桌案上，轻轻地摇了摇头。脸色煞白的吴用咳嗽了一声，稳了稳心神：“王头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在下不懂。”

　　伦敦哥长叹一声：“哎——我兄弟三人好心来救保正，可是你们却不领情，我就先告辞了，不请自来，毕竟做了恶客，只是你们要提防着白胜兄弟，我听闻白日鼠嗜赌成性，小心在他身上坏了几位的好事。”王伦说完对林冲道：“兄长，咱们走。”说罢，转身作势就要向外面走去。

　　晁盖一听王伦说出了白胜的名字，心中大惊，耳边鬓角冷汗直冒，连忙冲吴用使眼色，自己一把刀住伦敦哥的手腕不肯放开：“头领莫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伦敦哥头也不回道：“众家兄弟既然信不过我王某，那我也无话好说，官府若来捉拿众位，众位若瞧得起，可往水泊避难，告辞了！”说罢，挥一挥衣袖，没带走一片云彩。

　　“诸葛”两字正是搔到了智多星的痒处，吴用好感大增，急忙追出去，拦在王伦前面，低头拱手：“请头领留步。”

　　正在这时，只见一个五短身材的黑厮步履蹒跚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好似《徐策跑城》一般。

　　伦敦哥见得此人，又想起阎婆惜的妙处，心中耻笑：“押司哥哥，真想不明白啊，尔能人道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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