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私授
连着两日，太后的状态都很是不济，凤仪伺候她喝完药，她便是睡了，似乎懒得与凤仪多说什么。凤仪自然心里明白，太后并不是厌恶她，而是在等。她在等凤仪表态，也在等太子表态，更在等皇上表态。太后深知，她说再多都没有用。
已经是提子事件的第四日了，太后仍未对凤仪多说什么。直到了第五日，太后方命凤仪去皇后宫中取一份佛经。那是皇后联合宫中诸位妃嫔为太后祈福抄录的，今日正好完成，为表诚意，太后只能着人去取。凤仪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一来她身份最贵，二来她是太后的至亲。
因着凤仪对宫中不熟，太后命一个宫女跟着，连带着云蓉，三人往皇后的永寿宫而去。
永寿宫离宁安宫并不远，不过半盏茶的路程，虽然是雪天，道路却是早已经清理出来，不过是有点冷。
走到某一处暖阁的时候，却听得里面传出来说话声，说的正是无子提子之事。跟着凤仪的宫女本要出声，却被凤仪阻止了。虽然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凤仪还是想听一听，当下三人便是停了下来，不动声色。
“提子倒是好东西，只是送过去，未免糟蹋了。”
“可不是，无子的提子，后宫最忌讳这个，难为太子还专门找了出来，巴巴的送去。”
“我倒是听说，先皇曾有一位最宠爱的妃子，正是被一位美人送了这无子提子，一生无子，郁郁而终。”
“我也听说了，这位宠妃可还牵扯宁王府的老太爷呢。”
“妹妹说的莫不是先皇那一段？”
“可不就是。”
“妹妹可别乱说，即便是皇上，对此也极为忌讳。”
“是啊，为了这个人，宁王府的那位公主和咱们太后，彼此生分了几十年，如今倒是刚好一点，将那位小姐送了进来。”
“送来了又怎样，反正也不是跟在你们争宠。”
“姐姐说的是，不过也真是可怜，后宫的女人，若是无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妹妹倒是善良，殊不知，即便没了她，也会有无数的女子，妹妹要真是怜悯，恐怕还怜悯不过来呢。”
“倒不是怜悯她，只可惜了我前日送她的东海龙珠。”
“妹妹还真是大手笔。”
二人说笑着已是去了，凤仪正好看见她们的身影。倒是两个陌生的身影，说的话倒没有她想象的刻薄，毕竟她们的夫君不会是同一个人。
“姐姐，那两位是何人？”凤仪正在沉默，云蓉已然是问了出来。
“那红衣的事林修仪，紫衣的事赵婕妤。”见凤仪也望着自己，那宫女倒是没有隐瞒。
“有劳姐姐了。”云蓉笑道。
转过一个弯，走了没多久，便是到了永寿宫，那宫女自在外面候着，凤仪领着云蓉走了进去，出来迎接她的正是月琅姑姑。
“怎敢劳烦姑姑亲自来接，凤仪惶恐。”
“公主不必多礼，皇后娘娘正在里面等着公主呢。”
“烦请姑姑带路。”
一时，凤仪到了正殿，皇后娘娘正襟危坐，与如妃、德妃、淑妃正在喝茶，凤仪一一行礼见过。
“本宫方才还说着你，可巧你就来了。”
“谢皇后娘娘挂念，谢各位娘娘挂念。”
“快起来，赐座。”
“谢皇后娘娘。”
“如今太后正病着，需要你侍奉，且是年下，宫中诸事繁多，本宫就不多留你。月琅，将经书取来吧。”
月琅答应着去了，不多时，有两个小太监各捧着十来本书走了出来，凤仪竟不知道，只这几日，她们竟是抄了这么多，可见是有多闲。
“这边是本宫和三位位于妃位的妹妹所抄写，为表诚意，免亵渎神灵，就有公主亲自奉与太后吧。”
“是。”这皇后，未免也太心急了吧，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如今和宁家是一体的吗？就算翻脸，也等着太子继位吧，倒是连面子功夫都不想做了吗？
“这一边是妃位以下的妹妹所抄写，可由你的侍女带去，交于宁安宫，单独供奉。”
“是。”
皇后这是明显打压位份低的嫔妃，还真是可怕，若是生活在这后宫之中，岂不是时时处处得防着。
“好了，你且去吧。”
“是。”
凤仪自是接过那十来本书，倒不是很重，云蓉则接过另一半，跟在凤仪的身后，自是去了。候在永寿宫外的宫女见凤仪二人出来，只看一眼，心下便是明白，却是不敢施以援手，只得行了大礼，领着二人往宁安宫而去。
“公主，若是累了，可以歇息，不急的。”
“不必了，皇后娘娘既说要早点送到太后手中，我岂能耽误。你且前面带路。”
“是。”
凤仪并未做过什么粗活，即便是前世，粗活也多有香沫抢着去做了，她委实没什么气力。这些书，说重也不重，说轻也不轻，走了不过一般的路程，凤仪已经觉得手臂失去了知觉。也许，她该跟徐姑姑说说，有什么强身健体的法子没。
“小姐，不如歇一歇吧。”云蓉是做惯粗活的，自然不在话下，但看凤仪手臂微颤，却是不能伸手，很是焦急。
“不用了，走吧。”凤仪摇摇头，继续往前而去，她自然想要歇息，然而却是不能，保不准皇后会以此责罚她怠慢神灵。大梁虽然不太信奉神佛，但遇到这种事，也是极为有礼，凤仪不能授人以把柄。
已经是看到了宁安宫的宫门，凤仪不免急行两步，谁知雪天路滑，她竟是不小心滑了一跤，眼看就要摔倒，不觉惊呼出声。这要是摔了，后宫诸人可有得说了！
幸运的是，凤仪并没有摔倒，而是摔在了一个人的身上，此人正是见过一面的太子。
他今日着一件紫色的袍卦，头戴雪白的帽子，帽子下面的墨色长发随意的披散着。此刻他正扶着凤仪的双肘，连带护着她手中的佛经。
这是凤仪第一次正眼看太子，也是第一次离他这么近。
他的样子，与七皇子完全不同，脸部稍微瘦削，剑眉挺拔，眼睛很深，显得刚毅无比。他比七皇子，多了一些王者的气势，却显得不近人情，让凤仪没来由的一阵抵触感。
他的脸离他很近，双目紧紧盯着她。凤仪大惊，脚下再次一滑，太子拉扯了一下，直接拉到了她怀里。凤仪看着他眼睛，竟有一种深陷其中的冲动。
“小姐，你没事吧？”
云蓉的声音传来，凤仪始觉自己还在太子怀里，慌忙挣扎着站立起来。太子并未阻拦，反而帮助她站好。
“凤仪行礼不便，还请太子海涵，凤仪多谢太子相救。”凤仪微微屈膝，预备离开。谁知太子拉住她的衣袖，接过她手中的佛经。
“现在，行礼可方便？”
凤仪看着他的眼睛，毫无表情，这人未免对这些虚礼太过在意了吧。
“凤仪见过太子，愿太子万安。”不得已，凤仪只好按规矩行礼。
“万安倒是不敢，前日里送你的提子，可还好吃？”
竟然还有脸问！凤仪心下咬牙切齿，面子却是感激不尽。
“多谢太子。”
“不必客气，这提子在冬日向来只供皇室，我想着给你尝尝鲜，你喜欢便好。”
凤仪觉得自己听错了，对，一定是听错了。正是因他这些无子的提子，凤仪才成为大家的笑柄，他竟要在这里装无辜吗？
“无子的提子，谁不喜欢啊，都不用吐子儿了。”凤仪神色微凛，淡淡的看了太子一眼，别装了，好吗！
“走吧，我正好去向太后请安，以我的身份，也不会辱没了这些佛经，想必神仙也不会怪罪于你。”
凤仪尚未说话，太子已经是先行离去，她只好跟了上去，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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