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飞燕
六面大鼓已经就位，六位舞者也已经就位，此刻宛如仙女一般，立于大鼓之上。庆和殿外灯火辉煌，宛如白昼，灯影摇曳，熠熠生辉，宛如人间仙境。这一切，正处于一片白雪之中，说是天上瑶池，也是足以令人信了。
皇上携众位妃嫔坐于殿外，居高临下，遥遥看着准备献舞的六位女子。
只是皇上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一个人的身上。皇后发现了，太后发现了，德妃发现了。皇后面色沉静，冷如冰霜；太后眼色深沉，面有忧色；而德妃，嘴角微翘，颇为沾沾自得。这一切，三公主和硕都是看在眼里。
这一次，希望她是对的。
乐声起，舞者动，皇上的目光一直追随。《霓裳花容曲》，旧曲新编，众人却是意兴阑珊。
一曲舞罢，三公主自是带着六位贵女于殿外觐见。
众人恭祝皇上一番，得了赏赐，便是纷纷下去。因着规矩，皇上并未说什么。他想要找一个人，还能算什么难事呢。凤仪、雪妍等人自是留在宫中，预备明日一早回府，而红酥等人则早早收拾离宫。
凤仪在宫廷乐声之中，回到了宁安宫，陪在她身边的除了云蓉，还有已经进了医馆的徐姑姑，她是来跟凤仪道别的。
“小姐，此一别，你要多保重。”
“徐姑姑怎么伤感起来？要知道，我们在这宫中，早晚还会相见，到时候，凤仪还需要姑姑护得周全。”
“奴婢明白，只是王府亦不是良善之地，况且小姐体内的无尾花毒尚在，也难保不会有人再次出手。”
“以我的身份，延请姑姑看病，亦不是难事。”
“话虽如此，奴婢到底不能侍奉左右，难保无虞。”
“那姑姑可有良策？”
“只求小姐向太后求一道恩典，允许奴婢定期为小姐请平安脉。还有，小姐身边的人也多警醒些，若小姐有任何不适，亦该请奴婢去看看。”
“我知道了，姑姑放心。”
“小姐，入宫这几日，你也看见了不少不该看见的，凡事须知自己留意，万不可大意。”
太后很快回来，大抵是身体没好利索，且天寒地冻，便早早回来，由着后宫诸人自去狂欢，照例是由凤仪侍奉，此时徐姑姑已然回了医女馆。
太后精神尚好，着人去煮了红糖姜茶，遣了众人，只留凤仪和侍奉的般若姑姑。
“听说吏部侍郎赵乾坤一直与你父亲交好。”太后抛出话头，便不言语了。这里所谓的父亲自然指的是宁家的家主，他代表的才是宁家。
“凤仪只知赵侍郎算是父亲的学生，又同在吏部共事，其余的便不知道了。”
“那昔日赵氏姐妹魅惑后宫的事，你该听过吧？”
“太后——”
“听说，她是三公主引荐来的？”
“凤仪并不太清楚，只在赏雪会的时候，见三公主将她引到了皇后娘娘的面前。”
“你倒是实诚，原来皇后早已知晓此事，她倒是真沉得住气。皇上的态度你也是看见了，如若不是赵婕妤的事，哀家本欲留你在宫里多待些日子。哀家年轻的时候，便有一个姑奶奶提携，若不然，哀家还不知道吃多少苦呢。”
“凤仪有幸，心下感激万千。”
“说感激就不必了，你是哀家的嫡亲，总不能让你吃了亏。你这些天的表现，哀家也是看在眼里，远比哀家想的要好。但是，谁也不知道你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就比如现在，皇后心里的苦，又能跟谁说呢。她年轻的时候，也是独得皇上宠爱，后来有了如妃，又有了容妃，现在恐怕又要多添一个。以前的时候，皇后也年轻，心里多少有点底气。可是现在，她哪里还有什么把握，不过是依仗自己是皇后了。大梁历史上没有废后，以后也不能有。”
“是，凤仪知道了。”
“光知道没用，你还得做到。说起来，当时宁家但凡有人，如今的皇后也不是上官氏，宁府也不至于沦落至此。皇上毕竟是哀家的亲儿子，哀家努力的存这一口气，就是在等你。”
“太后，凤仪惶恐。”
“哀家当年也很惶恐，别怕，哀家虽然身体不济，总要撑到不能撑的时候。凤仪，宁王府的荣耀就靠你了。”
“凤仪生恐辜负太后，辜负宁王府。”
“你不会，与哀家当年相比，你有了太多优势，单是先皇保你这一条，哀家便是望尘莫及，且不说太子对你另眼相看。”
“太后——”
“不必多说，这后宫，还没有什么事能瞒住哀家。不过，太子的心事难猜，他比皇上的心思更沉。之前，他三番五次闹，虽是有目的，但终究有可能牺牲你。这次却是不一样，哀家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希望，你，不要令哀家失望。”
“是。”
“还一件事，想办法让赵燕云入宫。”
“太后，明年的选秀，她也会参见。”
“她终究大你两岁，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是。”
“你与她关系如何？”
“还好，燕云姐姐很温柔。”
“那便好。还有，与所有的皇子都保持距离，包括太子，也包括这些皇子的母妃。别沾惹，免得脱不开身。”
“凤仪久在深闺，自然与他们没什么交集。”
“你看看这是什么？”太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凤仪，将一把扇子丢给了她，正是被老太太拿走的那把扇子，如今竟是在太后的手里。
“太后——凤仪知罪。”
“这扇子哪里来的？”
“回太后，凤仪并不知道这扇子是何人所有，只是碰巧捡到，颇为欣赏，便是留了下来。”
“凤仪，你记住，你的心里只能有一个人，那便是未来的皇上。这扇子，毁了吧。哀家也不妨直说，这笔迹便是七皇子的。”
凤仪惊讶的长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太后。那一晚，是七皇子吗？那么，他送自己的棋谱，要不要一起毁掉？凤仪呆了呆，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太后咳嗽了一声，凤仪恍然，拿起扇子，走到临近外殿的火炉那里，将扇子丢了进去，一阵青烟，扇面消失不见，烟尘也凄凄的飘了出去。她并没有特别的难过，只是陡然心里掠过那个身影，颇有一丝悲哀的味道，让她的心里五味陈杂。
“以后，这样的时候，还多得是。”
太后哀哀的说道，凤仪转过身，看着太后，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要安慰太后，又觉得太过唐突。只好走了过去，将温好的姜汤红茶递给了太后。
“唉，能暖自个的，也只有自家的人了。”
凤仪愣愣的看着太后，忍不住叫了一声姑奶奶。太后抬眼看她，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久违的东西，美好而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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