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传说
杨老头坐在路边石条，穿着一身黑土布衣，正在“吧唧吧唧”的吸着旱烟袋，浓烈的烟味呛的一边顽童不愿靠近。
烟雾中也看不清杨老头的脸。
“杨爷爷，吃过饭了？”少年上前打招呼道。
“吃过了，来，下两盘棋。”
杨老头向陈玄生喊道，又猛抽了两口旱烟，在石条上磕掉烟灰，将长烟枪别在腰间。
“啊？”
少年为难的站在道路中间，左手挠着后脑勺儿，思索着该怎么办。
他还要去打柴，没空下棋。但杨老头平时对他很是照顾，又很少张口要他做些什么。
少年不好拒绝，但又不想答应。
杨老头棋瘾很大，三十二颗手掌大小的象棋棋子被他随身携带，平时走起路来“啪啪”直响，声音清脆悦耳。杨老头很喜欢到村南头这边来，因为这里闲汉子多，可以随时拉人对战。
只是今天杨老头有些不痛快，早上发生的那事，众人只顾着看热闹，没人搭理他。最后终于事情处理完了，大家又要回家吃饭，白白让他等了一上午。
他又和陈玄生一个德性，吃饭不干活等于浪费，只是一个认为是浪费粮食，一个认为是浪费时间。所以杨老头干脆坐在这里不回家，等着“有缘”路人下棋。
杨老头没有向少年看去，而是自顾自的摆开棋盘。
对杨老头来说，见面打招呼都是虚的，比他娘的秀才遇见老夫子还要啰里啰嗦，不如直接摆上阵势杀他个昏天暗地，这才痛快。
在石条上铺好用麻布做成的棋盘，便开始布置棋子。
三十二颗棋子，在杨老头手中灵活如飞，只听啪啪啪一串响声，不过瞬间，诸多棋子分成黑红两部罗列棋盘之上。
“飞象”
杨老头摆好棋子，抢先走出一步。
陈玄生无奈的看着杨老头，照着这架势，别说去山上打柴了，能不能抽空撒泡尿都是个问题。
“轮到你走子了，小子！”杨老头吆喝道。
看着陈玄生磨磨唧唧不到棋盘跟前，杨老头有些不乐意了。
少年又狠狠挠了挠头，终于下定了决心——就全当浪费了一顿饭。
走到棋盘旁，陈玄生放下砍刀和绳子，盘膝坐在石条上，开始了对弈。
“当头炮。”陈玄生摆出一幅凌厉攻势。
“马来跳。”
杨老头嘻嘻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老牙，将左手边的马调上来，看着中间那颗小卒子。
“上车。”
少年开始调车。
“我也是。”
杨老头也开始出车。
棋是开头快，越是深入，棋味越是醇厚。
两人各走九步后，走子的速度开始明显慢了下来。
杨老头看着苦苦思索的少年也不催促，而是悠闲的拿出将近三尺的长烟枪，填上自制的烟叶，用手按实点着，开始了吞云吐雾。
陈玄生用手挥去烟气，“啪”的一声，落下手中棋子。
“我要吃你车了。”
明车暗马偷吃炮，少年好心的提醒道。
仿若棋局全在心中，杨老头没有思索，就随手将“车”拨向一边。
趁着少年思索的空隙，杨老头又狠狠吸了一口，开始了闲扯。
下棋，对于两人来说，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老头爱讲一些古怪传说，少年也爱听。
一个是孤独老人排解心中苦寂，一个是少年对未知的好奇。
“你可知道，这世上看着有这么多人，但又有多少是人？”
杨老头问道，又习惯性的吐出一口浓郁的烟雾，遮掩了五官。
杨老头常说这是“仙人遮面”，但少年知道，村内会吸烟的老头，最次也能一连吐出两个烟圈，只有杨老头一吐就是一股烟，像是野地燃烧的湿柴冒出的浓烟，一点也不好看。
陈玄生摇摇头，回道：“不知道。”
继续盯着乱成一团的棋盘。
杨老头眯起了眼，并不在意棋子的走向，而是开始了滔滔不绝的“演讲”。
“这世间看着是有许许多多的人，其实啊其中有许多人是妖精转世投胎脱成的。这些妖精脱成的人有多少呢？据说啊，十个人里面只有两三个是真人，剩下的全是妖精。”
少年撇撇嘴：“那这世上有这么多妖精，那不是要天下大乱？还有，妖精这么多，我咋就没见呢？”
杨老头仰头哈哈一笑，刚要解释，却被少年趁机偷吃掉一个小卒子。杨老头没有理会，只是跳马。
“天下大乱，那有那么容易？这些妖精啊和人一样，也是想要长生不老，得道成仙。但你想啊，人为万物之灵，想要成仙得道何其难？十世轮回的大善人也不过是投胎投成一个富贵命，更别提那些想要修炼成精的东西了。所以这些东西一旦有了灵智，知道自己得不到天材地宝进行修炼，成不了精怪，也成不了仙神，死后还要魂飞魄散，绝大多数就会潜心向道，格守本分，多做善事，渴求能像人一样，即使成不了仙，也要入六道轮回。然后这些开了灵智的东西感动了天地，就一轮又一轮的入六道轮回投胎，不断的积攒福报，最后积的福报多了，就能投胎做人。但是呐，这只是有人形，还不是…………哎哎，你小子敢偷吃车？给我放这。”
“那就吃你老将喽！”
“别，你还是吃车吧！”
被吃了大车，杨老头气馁的磕磕烟灰，又装上了一锅烟叶，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只是人形，然后呐？”少年好奇的问道。
杨老头不说话，只是闷着头走子。
陈玄生想了想，故意走差一步，让了一个棋子“炮”，又舍了一个小卒。
杨老头这才眉开眼笑，吐出一口悠长的白烟说道：“这些投胎的妖精啊，只有人形，但还不是人。不过他们也没法力，就和普通人一样，生老病死各有天命。但任由你是神仙还是佛陀，谁也看不出来他们是不是妖精投胎转世。不过有一个宝物就能看出一个人倒底是妖精还是真人。”
杨老头又来了一个“仙人遮面”说道：“这个宝物是块铜镜，它……”
“铜镜！”
听得铜镜二字，少年心中颤动了一下，装做思考棋步的样子，却是仔细听着杨老头在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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