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今夜月明人尽望（五十三）

　　“哇！”灵璧逐一打开食盒，没想到又是齐刷刷的一片“哇”声。

　　并没有“哇”的灵璧愣了一记，方才意识到甚的，不觉地抿了抿嘴唇，却是有些明白林妈妈的不以为意了。

　　方才她是见过南星奉太夫人的话儿给林妈妈送来的年礼的，还帮着林妈妈收拾来着，一盒子干果，一盒子鲜果，一匣子笔墨纸砚，还有一匣子还泛着淡淡墨香的新书。

　　确实，有文房同新书珠玉在前，那两盒子干果鲜果哪怕再甜再香，吸引力依旧有限。

　　可那一盒子干果虽然只有寥寥几色，却没一色是灵璧认得的，而那一盒子鲜果中，苹果、白梨、福橘，这三色是灵璧见过，甚至于还吃过的，可还有一色，真是灵璧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久都没能够认出来。

　　起初她也没有想那么多，只随后看到林妈妈当着她的面捻了一枚干果送入口中，又塞了一枚给她，她这才猛地意识到，这些她认识不认识的干果鲜果兴许就是林妈妈素日爱吃的。

　　看着欢喜之情几欲从眼角眉梢溢出来的林妈妈，灵璧心里确实很受触动，尤其再看眼前的这两大盒点心，若她记得不错的话儿，不但这回南星拿来的食盒里不见点心，头一回被菘蓝带着开小灶，就是吃的林妈妈赏给她们的一味点心……

　　这就是有你在心上同没你在心上的区别，高下立判，而林妈妈显然是知情的，要不也不会看都没看一眼就让她拿回来了，灵璧不由在心里长吁了一口气。

　　繁英却只觉着眼睛都不够看了，这么多点心，都是给她们的，怎么不高兴，可是高兴过后，剩下的就是不安了，拉着灵璧的衣袖：“青璧，这，我们拿着是不是不大好？”说着又觉着自己这么说不大好，不但质疑了林妈妈的处事，还质疑了灵璧，灵机一动，又赶忙强调：“我的意思是，要不要分一半出来待客……”

　　虽然还不知道那个长得很好看穿戴得更好看的小姐姐是谁，但她知道这两大盒点心都是人家送给林妈妈的，而且这样满满当当的两大盒点心里，除了一味酥糖同一味云片糕，其余没有一样是她认识的，好不好吃的她还不知道，但有一样她却是知道的，这些点心肯定很贵，哪里是她们能吃的。

　　“怎么就不好了，林妈妈只说给咱们，可没说要咱们分出一半来待客！”只灵璧还没说甚的呢，春燕已经抢在她前头反驳道。

　　眼底更是明晃晃的鄙夷，就差没说：林妈妈都不操心，要你假模假式地替她心疼个甚的劲儿。

　　繁英被她看得脸上一热，却也仅此而已，既然知道她的脾气，自然不会同自己过不去，只看灵璧。

　　灵璧就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胳膊：“没事儿的，姐姐，既是林妈妈赏的，咱们只管好好吃就是了。”

　　繁英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好好吃”这三个字儿上，似乎明白了甚的：“我会好好吃的。”

　　那边春燕就嗤了一声，没人理她，她也不愿意睬她们，但这会儿不睬还真不成，喊灵璧弄点牛皮纸来：“把点心分了……”

　　繁英青萍几个俱都面面相觑，灵璧也道：“姐姐想吃甚的尽管拿就是了，这么两大盒子，几天都吃不完的。”

　　“叫你拿就去拿，哪来这么多话。”春燕不耐烦地冷哼道。

　　“不许分！”红果抱了灵璧，不叫她动：“分甚的分，我们都不嫌你吃的多，你反倒作起妖来了。”

　　“谁作妖了，还有，谁吃的多了，你既是嫌我吃的多，那就分呗，各吃各的，你以为我愿意同你们一个锅里搅和啊！”春燕怎肯相让，眨眼的工夫又呛起来了。

　　繁英就说她：“大过年的，你想，我们那会儿买了粗点心回来都要拿圆碟子装了取个团圆的好兆头，哪有分开来的道理。”

　　“你也是有意思，我们都是谁跟谁啊，八竿子打不着的生人，团甚的圆，也不嫌做作。”只春燕不但听不进去，反而无名火起，说着更是径直拿了自己的碗盏过来，直接上手把她一早看中的点心往碗里丢：“要作你们自己作去，别拉上我，我没圆要跟你们团，我嫌恶心！”

　　这话可就过分了。

　　“恶心你个头！”一向自诩想得少看得开的红果都气得脸色紫涨，抡起拳头就要扑上去揍春燕，被灵璧繁英几个死命拽住了。

　　“姐姐，不值当。”灵璧直接就是这么说的，好心当做驴肝肺，没这么恶心人的。

　　“是，是不值当呢！”红果喘着粗气撤回手脚，再没看春燕一眼。

　　不仅红果，饶是秫香都没再睬她，直到黄昏辰光，灵璧带着繁英、青萍、秫香同枇杷领了年夜饭回来，忙忙碌碌的大伙儿眼里依旧跟没她这么个人似的。

　　红果尤其的兴奋，饶是中午灵璧青萍领了午饭回来就告诉过她们，说是菘蓝姐姐的哥哥同她们说了，年夜饭菜色很多，叫她们多去几个人，免得要来回好几趟，也万万没有想到竟会这样丰盛。

　　跪在通铺上，看着繁英同青萍将一只只碗碟从食盒里往外拿，时不时地搭一把手，帮着摆在用樟木箱子拼成的桌子上：“怎么这么多菜，咱们这桌子是不是太小了？”说着略过春燕的樟木箱子，又去瞄郁金的那一只。

　　“不小，不小，大不了摞一摞，咱们挨着坐才热闹嘛！”青萍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毛毛汗，盈盈笑道。

　　“也是！”红果抱了眼巴巴地枇杷，看了看青萍，看了看繁英，又看了看蹲在门边守着白炉子的秫香，就问灵璧怎么还不回来：“咱们可得开席了……”

　　灵璧还在西次间呢，应了林妈妈的话儿将一碟子什锦菜，一碟子黄雀鲊摆在罗汉床上的小茶几上，看着孤零零的两道菜，还有同样孤零零的一壶一盅，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可到底，看着自斟自饮的林妈妈，还是拎着食盒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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