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故事（三）
顾泽卿想告诉她，她之所以会这么认为，是因为她处于一个和叶剑平等的高度，因为她的身后是他。
在临江这个地方，他可以护着她。
她所认为的公正和公平，不过是别人想让她看到的，如果没有唐伊，没有沈芝州，没有那么多人做她的后盾，她怎么敢那么无私无畏？
说到底，不过是依附于权势俯视那些比自己弱小的人。
达尔文的进化法则，物竞天择，优胜劣汰，这是亘古不变的生存法则，只要是自然界的生物就逃不掉这个规则。
即便，那个人是叶剑。
但这些顾泽卿并不打算和苏筱筱讲，毕竟人生看的太透了不是一件好事。
“好，我告诉你。”
顾泽卿的声音很好听，是那种让人听着便觉得很舒服的，可他讲的故事，却与那美丽的声音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
那一晚的紫夜外面说是刀光剑影也不为过，铁头在屋子里休息，小顾被经理叫到了楼下，铁头在楼上听着外面的声音，小顾在楼下亲眼目睹着当时的情景。
用经理的话说——人命一点也不值钱。
当然，这个命，指的是他们的命。
他问过经理，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找一份相对安宁的工作。
当时经理嗤笑了一声，看着他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说，小顾，你还是小，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吗？顾泽卿觉得自己就已经是迫不得已了，为了生存不得不生活在这里。
可那时的他从经理的眼中看到了难得的一抹温柔之色，后来，他明白了，那难得一见的温柔来自于那个名叫家的地方。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顾泽卿都在羡慕经理，即便他有他的不得已，可他却有着让人艳羡生活的意义。
所以，顾泽卿常常问自己，他活下去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家人？他没有，他是孤儿，从小便看遍了人间冷暖。
爱情，他一无所有，又有哪个女孩子愿意跟着他？
友情？顾泽卿想起了铁头，生死面前他会顾及到自己吗？
紫夜外面的人打的不可开交，可警察呢？警察不在。
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商业区，白天有白天的规矩，晚上有晚上的规矩。
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只要不死人，不捅破这一层窗户纸，那就都相安无事，但如果有人要捅破这一层纸，天就漏了。
幸运的是，那一晚的天依旧蒙着一层纸。
骑着摩托车的人走了，被打趴在地上的人只能自我舔舐着伤口，站起来，狼狈的离开。
但离开之前，还要再骂上几句，目的是要把今晚的事牢牢记住，以后一定要报今天的仇。
那个踢了一脚铁头的大汉后来下场怎么样，小顾不知道，因为两天以后，天就漏了。
两天后，紫夜里面有人在闹事，小顾和铁头几个服务生，说是服务生但其实做的是什么事大家都清楚。
混乱之中，有一个人伤了头，狼狈的离开，可临走之前那人留下了一句话——你们都他妈给爷等着，爷要不扒了你们一层皮，爷爷跟你们姓！
当时众人都以为是一个笑话，但小顾看到经理的脸色有些不好了。
那个人，似乎真的是一个不该惹的人物。
不过，这都不是他们应该顾及的事情。
“门玻璃都碎了，这小伙厉害了哈。”铁头看着碎了一地的玻璃笑着说道，其余的人都随之附和着，喧嚣之中小顾看着那些人将玻璃收了起来。
可他却隐隐有一种感觉——不详的预感。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两天后，有警察到了紫夜，什么都没问就将紫夜里的人带走了。
为首的警察是个中年大叔，说话的语气很横。
可小顾觉得，大叔身后的年轻警察更加可怕，年轻警察看着他们的眼神和那天踢了铁头的那个大汉极其的相似。
那是暴力的目光。
顾泽卿从来都不给自己定义为一个好人，无论是从前现在还是未来。
因为好人是不长命的。
十几个人蹲在局子里，一旁看守的警察似乎随意的将铁棍碰在人的身上，可却莫名的痛的厉害。
而这十几个人中，唯独缺了一个人——顾泽卿。
顾泽卿跑了，连夜坐火车逃到了另一个城市，火车上到处充斥着香烟的刺鼻的味道，麻痹神经的尼古丁飘荡在空气中化作一缕缕青烟。
看着手机上不停打来的电话，坐在火车上的顾泽卿关上了手机，一直到许久之后，早已没有一丝浮动，他仍旧不禁劫后余惊，幸好，他在头一天晚上及时的离开。
透过染着泥沙的火车窗子看向外面，顾泽卿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同时……也开始迷茫。
从今以后，又要从头再来了。
四处漂泊，一直到他遇到了唐伊。
“身手不错，跟着我做事吧。”
那一年的唐伊二十五岁，他刚刚二十，认识了一个女大学生。
————
当然，最后一句话，顾泽卿留在了心里。
年纪越大，越知道身边的人想要什么。
苏筱筱知道了，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讨厌警察了，那不是讨厌，那是失望。
“可是……叶姐姐不一样。”
她低垂着眼帘，掩盖眸子里的悲伤。
顾泽卿握紧她的手，转身将她搂在怀里，“吓到你了？”
“没有。”苏筱筱很平静的说着，“我只是觉得，生活是要向前看的，不能因为过去的错误，而就此对一件东西，一个人做下定论。”
她一直认为，生活是客观的，不可能都是阳光，也不会都是黑暗。
可人的主观因素可以决定自己所面临的一切究竟是好是坏。
如果放不下过去，最后累及的只是自己罢了。
她，不想让他活的那么累。
“我知道了。很晚了，明天你还要上课，睡吧。”
顾泽卿轻抚着她的发间，安抚着她有些紧张的情绪。
怎么会不怕，至今他自己回想起那段时光都会觉得后怕。
“顾泽卿。”
苏筱筱搂紧了他的腰，突然间的举动让顾泽卿感觉到了她的异样，
“怎么了？”顾泽卿问。
“我爱你。”
即便你最爱的人不是我。
“傻丫头，我也爱你。”
顾泽卿笑着道，眼中的宠溺是真的，爱也是真的，只不过是情深情浅，爱几分的差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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