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喂,不会是死了吧?”
昏暗的光线中,一个头发蓬乱,浑身脏兮兮的男孩半蹲在地上,伸出一根细小的指头,又一次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面前手脚均被绳子束缚,一动不动地躺倒在地的,一身月牙白素衣长袍的小少年。男孩那张原本脏兮兮的,充满希意的小脸上,此刻布满了困惑与不解。
“死?!呵呵,我果然还是死了吗?!”
“不对啊,明明还有脉搏来着!”说着话,男孩又把,按在小少年的脖颈上的手,收了回来。看那架势,他应该对此很是熟稔。
“呼,呼吸?难道,难道,我还活着?是吗——”
“喂,喂,喂,醒醒,醒醒,你快醒醒!”随着,男孩急促的话语和略显粗暴的手段,恍惚中的他,只觉得,自己脸上传来的,是一阵阵火辣辣地疼痛。
“唔唔——”似乎是付出的努力终见了成效,在男孩一系列的动作下,有那细微的呻吟声,自少年轻启的口中,缓缓溢了出来。而,那轻覆于瓷白脸上的长而浓密的睫毛,也在此刻,开始有了不停地抖动的迹象——
“终于——”见着面前原本挺尸般的小少年,终于有了反应,男孩在大大松了口气的同时,似乎表现得,远比面前的当事人,更为的欣喜和庆幸。
迷迷蒙蒙中,他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似乎每动一下,浑身的骨骼都会传来阵阵的疼痛。而,平时一个简单的睁眼动作,也在此刻变得无比艰难。仿佛,是在汇聚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后,终于有那极其微弱的光线,透过眼前细小的缝隙射了进来。慢慢地,在他不停的努力下,那缝隙也在不断地,变得越来越大——
“唔——”他的双眼,在费力的张开又合上。在停顿了几秒后,又再度疲惫地睁开。如此这般反复了数次之后,眉头紧皱的小少年,才终于勉强适应了眼前的光线。同时,那昏沉地头脑也慢慢地有了醒转的迹象。
紧随着“哇——”的一声惨叫,终于让他完全醒转了过来。与其说是,这会儿他是自己完全清醒的,还不如说是被吓醒的。显然,在睁开眼的刹那,他被眼前突然放大的,这张脏兮兮的小脸给吓得不清。
而,就在两人的两两相对中,眼前男孩那对乌溜溜的双眼中,明显对他充满了好奇。只见,他扯起一边的嘴角,痞痞地道:“你是谁?”
“赵——赵小六!”小少年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冲口而出,却又在双眼微微一动后,略微迟疑了一下,才又开口道。
“是嘛?!”男孩对于少年的回答不置与否,只是那双乌溜溜地双眼,再次对上了少年的凤眼。
“那,那是自然!这名字还有假不成。你又是谁?”小少年只觉得,被眼前这个与自己一般大的男孩,盯得一阵心慌,急忙又急急开口道,企图掩饰些什么。
“肉票——”
“肉票?你的名字?”小少年一脸的狐疑。
“不,我的身份。”
”身份?”
“对!”
“你是说,你的身份是肉票?那肉票又是什么?!”少年对于眼前的男孩,时不时蹦出来的新名词,感到颇为新鲜,忍不住一时的好奇,急急追问道。
“肉票:就是指被犯罪分子绑架去的人质,用以向其家属勒索财物。你,不会,连什么是犯罪分子都不知道吧?”男孩撇了撇嘴,显然对眼前两人没营养的对话,已经没有多大的兴致。
“这我知道,那是不是说——”
“嗯嗯,就是那样没错!”男孩不等少年说完,就开口敷衍着。而后,又在扔给他一个颇为嫌弃的眼神,让他自己去慢慢体会后,就再懒得他。自己一个人,默默地走到一个角落,便靠着墙,盘腿坐了下来。
“喂,我说,你是不是能我解一下身上的绳子啊?这都快要勒死我了!”见着男孩擅自走开,先前还在独自絮叨着的少年,似乎才意识到些什么,急急地开口道。
“肉票就要有做肉票的自觉,别乱动,乖乖待着就好!”
“喂,那你不也是?!”
“除非,你能自己想办法解开——”
“。。。。。。”
“喂,你别睡呀喂!你还没告诉我,这到底里是哪里啊?喂——”
“。。。。。。”
这是他与男孩的第一次对话,最终却是结束于如此这般冷暴力之下。
而,这样的结果,自是让他很不好受地。
于是乎,除了,露出恶狠狠地眼神,瞪视着他,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愤怒和深深的害怕,来些微地满足、弥补下,自己小小的自尊心之后,才让心情再次好起来。当然,前提是,对方也得在看着你才行。
也是直到此时,他才有了时间来慢慢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个隐隐散发着,各种腐败恶臭的洞穴。条石垒成的粗糙岩壁上,插着一支晦暗不明的火把。随着火星子,“噗!”的一声爆响,橘红色的火焰,在突突地往上猛窜了几下后,又往下暗了数暗。大约一人高的圆弧形洞顶上,不时有水珠,滴答滴答地顺着粗糙的岩壁,往下滴落。慢慢地,水滴在下方,形成了一洼小水洼,在昏暗的火光下,隐隐地反着橘红色的亮光。
而另一边,是一条冗长的甬道。同样是凹凸不平的条石岩壁上,每隔数米,便会一簇橘红色的光亮。如果不出意外,那会是另一个火把。而后,又会出现黑黝黝的另一个洞口。忽明忽暗的火光中,交错、冗长的甬道被照耀的诡异幽深,仿佛永无止境地,一直向着前方延伸。目测也不知这甬道,到底有多长?
而,他们所处的这个洞穴与前方的甬道,被一道深深嵌入岩壁的,手臂粗细的木栏杆给隔绝了开来。
少年想要试着挪动下,已略略发僵的身子。却发现除了身上的玉佩,因着移动互相撞击,而发出叮当脆响外,自己所做全是徒劳。不仅手脚动弹不得,还酸麻的厉害。敢情,自己现在的状况,倒是和端午节里那应景的粽子,有了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少年摇着还有些发懵的脑袋,来不及苦笑,思绪又立马回到了早些时候——
早上,太师太保王文正公的出殡仪式,不知怎么地就变成了一场灾难。充斥哭喊声,喊杀声的街头,血肉横飞。情急之下,全然被吓蒙了的自己,被随身的内侍,匆匆塞进了软轿中。
而后,在一阵阵“叮叮当当”兵刃相接的金属碰撞声中,在亲卫的一路抵死护送下,匆匆往着一处小巷而去。可,当他们刚刚转至一僻静处,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只觉一股香甜的气息传来,片刻间便已充斥在软轿内。
然后——
然后,当他再次强睁开双眼时,便是到了眼前的这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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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依旧没遮没拦的下着,身着一身铠甲的闵成九早在小雨淅沥时,就已经全身湿透。此刻,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冰凉的雨粒,顺着铠甲的缝隙,沿着敞开的脖领,一个劲的往着里衣里钻着。虽然说,这是刚入秋的时节,但水汽,还是夹杂着丝丝的寒意,慢慢浸透进他的体内,冻得他瑟瑟发抖。
只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身体上、感官上的这些寒意,都比不上皇上的震怒来得可怕,来得冰冷刺骨!
如果有的选,他情愿在刚刚的那场突围中,就死于黑衣人的乱刀之下——
寿春郡王,也就是真宗皇帝的第六子——赵受益,在这场混乱中不见了!
当他好不容易杀出重围,血淋淋的赶赴那处僻静处时,他所看到的,只有眼前空无一人的软轿和倒了一地,血肉模糊的宫人、内侍。
为此,皇帝已经在盛怒之下,斩杀了郡王身边的数位内侍、宫人。而“失职”这一罪责,也如屎盆子般,牢牢扣在了,他这个“号称”,当天在外官阶最高的武官身上。
他只不过,是个马步军的都钤辖而已!还是加了个“副”字的。平日里的他,也就是领着“潜火队”,负责救个火而已的高级兵丁。
可,就在这关头,却摇身一变成了全局的掌控人。在这汴梁城一块板砖,都能拍死十个四品大员的金贵地头,他怎么就成了“失职的首犯”了?人没了,全怪他咯?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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