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双花

　　石清歌和沈荷裳的修为通过四象院的考试应该不成问题，到广德院修行确实有些委屈。可惜她们是碧梧宫的弟子，碧梧宫又是炎方大道派，天南神尼和十洲三岛颇有渊源，她的弟子倘若改投造化门，恐怕会引起很大的麻烦。

　　说到底还是意气之争，如果遇上开通的师傅，转益多师也没有什么问题。

　　明钦道：“刚才碰到风掌院，她引介我到太阳院修行，我想把这个机会让给你们，你觉得怎么样？”

　　广德院的弟子要比四象院多一倍，可说是鱼龙混杂，教学质量自然比不了四象院。

　　“好啊，好啊。”

　　石清歌喜出望外，转念觉得不对，诧异道：“你说的是风飘尘吗？她有这么好心，平白无故帮衬我们？”

　　“反正都得先去广德院报道，这事过几天再说吧。”

　　明钦笑了笑并不点破，他们的入门符都是广德院的，想转入四象院一是考核，二是申调，前者一般要在修习完广德院的课程之后，后者也需要一点时间。

　　天色将晚，众人快步往广德院报道，至少得有个歇宿的地方，不然就得下山找客店，或者在山上露宿了。

　　广德院在神鸟的尾巴上，离鸿蒙宫颇有一段距离。广德院是造化门声名大震，前来游学的修士增多之后才成立的，建筑不像少阳院那样老旧，宫观楼宇气势阔大，峻极嵯峨，几人赶到的时候正赶上暮钟鸣响，余音悠远，让人神驰天外，不由地驻足倾听。

　　几人都是空手而来，好在道院中有专门的集市，无所不有。众人购置了一些床褥被单和洗漱器具，现在夏月刚过，正是广德院大开四门，招收新生的时候。院中行人来往，络绎不绝。

　　虽说男女有别，住处分开，其实隔得并不太远，符云鹄在广德院修行过两年，之后考核优等才转到少阳院去的，这回故地重游，可说是老马识途，石清歌的回执上写明了住处，符云鹄一看便知。

　　弟子的居处都是一水的绿瓦红墙，有上下两层。外面种着一片竹子，有几分清静宜人的意思。唤作绿竹精舍。

　　几人奔波数日，都有些疲累，兼之天色已晚，肚腹空空，哪里有心观赏。

　　精舍中房舍极多，用天干地支编号可就不太够了，造化门用按科收徒的传统，‘功参天地，明并日月’，九年为一科，前后三千多弟子。

　　广德院的修行期限是两年，算作一科。按《千字文》排序，千字文是一千个不同的汉字编排起来的，这样可以避免重复。二年一科能排二千年，神州大地只怕还没有传承二千年的门派。

　　现在排到“始制文字，乃服衣裳”的‘服’字，这是第八十六个字，说明广德院已经招收了八十五科弟子，有一百七十年历史了。

　　石清歌和沈荷裳的回执上写的是‘服五六’，两人看得一头雾水，向符云鹄询问了一下才恍然而悟。

　　这时看门首挂着的木牌上都有‘服’字，住着的想必都是新科弟子，来到五六号门前，只见房门紧闭，推之不开，大概已经有人入住。

　　符云鹄在门板上敲了两下，“有人吗？”

　　“等一下。”

　　里头传出一个清亮的女声，过了片晌，有人来到门后，吱呀一声拉开了房门。

　　众人觑眼一看，门口站着个身形修颀的少女，可能天色已晚的缘故，她穿了一件宽松的睡袍，秀发扎成一个马尾，极为清爽秀美。

　　“师妹，你好，她们是新来的弟子。”

　　符云鹄看这少女年纪不大，容貌虽然出众，自己和石清歌也不输她，沈荷裳还要稍胜一筹。但她身量颇高，睡裙下露出半截光滑细腻的小腿，穿的又是鞋底很高的木屐，倒比她高小半个头。

　　少女忽然见了这么多美貌女子，脑子也有些发懵，眸光微转，发觉后面还跟着一个青年公子，不由怔了一怔，摆手道：“都进来吧，甄儿，有新同门来了。”

　　众人跟着进了房间，里头空间不大，打扫的十分干净。床榻支得很高，低下设着一张妆台，房间能住四个人，一边两张床榻，中间是过道。

　　众人进得门来，就见里面的床榻上坐着一个乌发披垂的少女，手上拿着一本书册随意翻看。眼见众人都注意过来，不觉俏脸微红，下颔轻轻一点，却没有作声。

　　符云鹄看她容色清美，眉目如画，比开门的少女更胜一筹，身上带着一种书卷气，丝毫不像道派中人。

　　开门的少女熟悉甄儿的性子，除了相熟的人对谁都一副拒人千里的架式。她上前帮石清歌和沈荷裳将行李放到床榻上，热络地笑道：“我叫凌波，她叫洛甄，来广德院也没多久，以后大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还望两位姐姐多多关照。”

　　“妹妹客气了。”

　　石清歌心想她不久要转入太阳院去，可能在这里住不了多久。这两位姑娘美貌非凡，可能有些来头，倒是值得结交一下。

　　仙界化妆、美颜之术十分精妙，照理说美女应该举目皆是，比较常见。事实上化妆术、美颜术不过在皮相上用力，容止、才识、性情是三种不可或缺的修养，容止指的是容貌和举止，美颜术局限于容貌已嫌狭隘。

　　容貌的美丑本没有一定标准，美是千姿百态，丑是千奇万状，俗话说，‘各花入各眼，情眼出西施’。美颜术又设定一个模子，将女子都照着一个模样斧削，真是错用了心思。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多几分人为之美，便少几分自然之美。孰得孰失，也不好妄下断语。

　　只是仙界多美女的说法还值得商榷，天地生人，本来就是平庸的居多，不论容貌还是智能，极美绝丑，上智下愚都是不多见的。智慧可以积淀，美丽可以追寻，不必太执着皮相。

　　外表再美的人，举止矫揉造作，张口污言秽语，也就毫无美感了。

　　“三哥，你愣着做什么，快来帮忙呀。”

　　石清歌看明钦还站在门口，任凭几个女孩忙活，心说你也太不会怜香惜玉了，完全不符合石惊弦的作派。

　　明钦突然在这里见到甄儿和凌波，实在太过诧异，不知她们怎么来了造化门。

　　他离开神光教已经有很长时间，当时万物生一死，成凌崖出来主持大局，樊小鸾想和魇月楼穆家结亲，稳固自身的地位。让他带着三件宝物到玉京疏通关系。

　　神光教是魁君钦定的逆党，穆家自然不想和万物生的儿子结亲。之后明钦和甘婀荷母子相认，来厓州参加孤山派发起的会盟，一直没机会回去。

　　万物生和教中长老愚弄教众，作威作福，导致十方士师争权夺利，相互倾轧。教众缺衣少食，生计艰难，已经到了土崩瓦解的边缘。

　　明钦建议樊小鸾进行改制，扫除万物生生前实施的一系列虐政，成凌崖是头脑比较清醒的人物，之前一直受万物生打压，郁郁不得志。

　　蔡汉英、连憬玉等士师、渠帅趁着万物生病危的机会，发动变乱，想要一举铲除樊小鸾的势力，结果功败垂成，逃往罗刹国。

　　十方士师中最有权势的人物或死或倒，成凌崖得以出来掌控局面，除了北方士师沈从龙和樊小鸾，无人能对他的地位构成威胁。

　　姬寒是樊小鸾简拔的圣公府总领，陈庭芝的天女门因为穆穆的关系也很得樊小鸾看重，商露华则有霸王庄的家底，三方相互扶持，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洛甄是霸王庄庄主洛溯流和商露华的爱女，她的凌波曾被选入东方士师曾曼卿的千灵卫，颇为得宠。

　　曾曼卿死于内乱，樊小鸾为了拉拢明钦，做了个顺水人情，将曾曼卿经营多年，珍宝无数的东王府送给他。

　　明钦和甄儿、凌波有过一些接触，后来还引介她们投入天女门，成了云轻素的弟子。

　　天女门是天汉三派之一，势力虽不算很大，历史却很悠久。云轻素是看守月绝书的六大高手之一，修炼成《天则道经》中的‘独醒功’后，堪称是天女门第一高手。

　　穆清绝天生顽疾，经过明钦医治后，功力应该有所提升，秦素徽对修行不甚热心，还要略逊半筹。

　　三女和投靠神光教的宝铎都是前掌门忘忧仙子的弟子。

　　忘忧仙子又称萱仙子，是天女门不世出的人物，可惜多年前外出游历，从此下落不明。当初四人同在萱仙子门下学艺，和天汉三杰轩辕朗、燕重光、檀照邦都是天汉三派的青年才俊，轩辕朗和秦素徽，燕重光和云轻素很有机会成为道侣。

　　轩辕朗生性风*流，红颜知己不少，遇到秦素徽后惊为天人，誓愿非她不娶。可惜好景不长，秦素徽发现他仍然和别的女子有来往，甚至有人怀着身孕找上门来，闹出轩然大波。

　　燕重光则和海尚湮订有婚约，因为把海家的《天则道经》拿给云轻素观看，惹得海家勃然大怒，云轻素自请前往悬空岛看守月绝书，十多年不下接天崖半步，才平息了这场恩怨。

　　四人资质颇佳，原本都有机会继承萱仙子的衣钵，云轻素天份尤高，修行十分勤苦，可惜出了这样的事，失去继任掌门的机会。

　　萱仙子失踪后，门中群推穆清绝执掌门户。她是魇月楼穆家子弟，玉京城的高门大阀，宝铎一直将云轻素视为心腹大患，她将云轻素和燕重光的事加油添酱透露给海家，逐走云轻素，满以为从此可以高枕无忧，谁知病恹恹的穆清绝后来居上，宝铎大怒之下投了神光教，埋下后日攻打天女门的祸根。

　　宝铎和樊小鸾不甚对付，一回神光教便被樊小鸾监押起来，如今尘埃落定，陈庭芝成了樊小鸾心腹之人，天女门转危为安，甄儿和凌波能跟着云轻素学艺，应该大有进益，只要肯用功，假以时日，不难成就真人境界。

　　造化门固然是海外第一道派，但四象院都有四五百人，广德院则超过千人，云将子、风飘尘、商晓徵论修为确实要强过云轻素、穆清绝不少，可是有机会得到他们悉心传授的百中无一，还要通过重重考核，才有机会投在八科弟子门下。

　　鸿蒙道人虽有三千弟子，叫得出字号也不过百八十人，这些人留在造化门的更少，多也不过三四十位，在造化门修行，如果没有这些个人亲自点拨，想学真本事，还不如天女门那样底蕴深厚的小门派。

　　当然造化门经过数百年苦心经营已经成为一块金字招牌，‘一跃龙门，身价百倍’，不管有没有真材实学，造化门出来的弟子到了诸天万国自然有人买账，相比之下，天女门被神光教一攻打，就惨遭灭顶之灾，走出去只怕连师门都不敢报。

　　霸王庄洛溯流财力雄厚，在神光教算得上一号人物。商露华若是打点一番，将洛甄和凌波送来造化门也不是很难的事。

　　明钦用的是镜相化身，甄儿和凌波自然认不出他来，甄儿坐在高处少言寡语，凌波看他是个青年男子，也退了开去。

　　邵兰芝可是阴界有名的提魂鬼母，她来造化门心机叵测，甄儿和凌波不认得他那是最好，明钦也不动声色，甚至不朝两女多看一眼，免得让邵兰芝看出蹊跷来。

　　石清歌和沈荷裳铺好床褥，简单整理了一下，石清歌拍拍手一跃而下，招呼道：“甄儿、凌波，你们吃饭了吗？我和华首也饿了，咱们一起出去吃吧。”

　　凌波和甄儿感情很好，性格却不太相肖，凌波能歌擅舞，甄儿知书会画，两人一动一静，平时也不甚搭调。

　　甄儿沉敏多智，这是凌波比不了的，‘斯人不言，言必有中’，遇到事情还是甄儿拿主意。

　　甄儿多愁善感，身边也没什么朋友，商露华看她和凌波合得来，便收了凌波作乾女儿。神光教刚经历了一次内乱，看似波平浪静，却是暗潮汹涌，商露华心有余悸，无论如何都要将甄儿送得远远的，免得再受殃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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