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2章 转机

　　与之相反，孔子说，‘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孔子把学习当作愉乐的事，想来不学不但不能解决他的忧愁，反而会减少他的乐趣。

　　老子不知情感在先，理智在后，有了忧愁的情绪，做什么都会忧愁。学亦忧，不学亦忧，世间不学之人比比皆是，无忧之人能有几人？

　　孟子说，‘乐以天下，忧以天下’，老子独以学习为忧，老子其器小哉！

　　孟子道性善，人人皆可为尧舜。又说‘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恻隐、羞恶皆为情感的范畴。又说‘人之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

　　这良知便是从性、情中自然流露的，所以说是‘不虑而知’。性、情、智，一脉相承。王阳明特别提倡‘致良知’，确实有所洞见。

　　然而若不明性、情、智三位一体，良知乃是从善性、四情发出，后学末流放纵偏激的性情，便和致良知南辕北辙了。

　　良知和理智并不相同，良知是从善性、四情派生出来的，纯然是善的，理智虽以情感为基础，亦受情感所左右。

　　世间有很多老魔头，贪位恋权，诛除异己，或者贪官污吏，肥私害公，也都是理智的作用，甚至其手段缜密娴熟，到了天衣无缝的地步。正所谓机关算尽太聪明。然而由于性、情是恶的，这种情感促使下的理智自然也干不出什么好事。

　　当然，‘金无足赤，人无全美’，良善之人，未必没有恶声恶气，邪恶之人，也不见得一点良心没有。但是坏人作恶，必然是坏的习性或情绪在起作用。所以性情在于陶冶养育，人的一生中未必会遇到很多天人交战的时刻，‘时穷节乃见’，多是素所持守的结果。

　　…………

　　修行者的识海也并非都是心识作用，很多时候也只是意识作用。刑天和帝俊争夺神王之位，被帝俊砍掉头颅，然而以乳为目，以脐为目，这就可见他的心识非常强大。道家又有飞头之术，申公豹便擅长此法，头颅离颈之后，能遨游千山。

　　《聊斋志异》中记载一位陆判，能更换头颅，使丑者变美。仙界的道术家研究此术，据说已经有所突破。

　　明钦无法提聚真气，雀脊剑潜缩回千金马骨中，山洞中黑黢黢的，依稀能看到杜芳惜的身影。

　　嘈杂的声音从洞外传来，一群道士追到洞外，拿着火把往洞里照看，七嘴八舌的道：“这山洞可够深的。”

　　“我去引开他们。”

　　杜芳惜看明钦伤势甚重，倘若追兵攻进洞来，恐怕凶多吉少，惟有主动出击，或有逃生的机会。

　　“芳惜姐……”

　　明钦试着调动真气，无奈真气藏于气窍中梗阻不通，只觉得心头烦闷，又见杜芳惜要出洞迎敌，心中一急，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卟的吐出一口污血。

　　“钦之，你不要吓我啊。”

　　杜芳惜吃了一惊，赶忙上前查看。

　　明钦看那血滴落到地上，隐隐泛起一股红光，好像涓涓细流渐渐会合到一起，化作一条细长的红绳。

　　“这是……软红丝？”

　　明钦莫名其妙，抓起红绳一看，有种软滑的感觉，好像流质一般。

　　相传月老掌管姻缘，世间男女，但叫红绳系足便可缘定三生。这话虽然有些匪夷所思，却也不无根据。月老的红绳是两仪气所化，有调和阴阳的功用，婚姻本来就是相互适应的事，俗说的夫妻相，就是相互适应的结果。

　　气有阴阳，质有刚柔。月老红绳通过调节气质，化合性情，达到夫妻一体的境界，自然是婚姻谐和的根本之道。

　　‘西门豹之性急，故佩韦以自缓；董安于之性缓，故佩弦以自急’。红绳更多的也是这种警示作用，大约人的适应能力和忍耐力都是非常强大的，但是性情缓急不同，夫妇非比父母子女和兄弟姐妹有天然的血缘联系，所以中道仳离甚至反目成仇的便很不少。

　　婚姻命定的观念也无非加一重心理约束，这个命定虽非惟一，也并非漫无标准，人尽可妻、可夫的。

　　再者命理学上也有很多易于二婚的，二婚就是多次婚姻，非头婚皆为二婚。这和红绳系足的观念也不甚相符。其实命理学只是一种测算，老子说，‘自知者明，自胜者强’，然而自知不易，自胜更难。古人说‘知易行难’，阳明先生特别强调知行合一，这是其卓绝之处。但却不是庸夫俗子所能做到。

　　有时候做出改变就像抓着头发上天一样徒劳。

　　当初明钦进入谭凝紫的识海，比目玉吐出软红丝，两人以红绳系足，才触发了两仪气，袪除了谭凝紫身上的鬼火之毒。

　　之后明钦虽然用比目玉汲引女子阴气修炼两仪气，却没有再吐哺过软红丝。他的鲜血凝结成软红丝自是出乎意料之外，难道他已经跟比目玉有同样的作用？

　　“芳惜姐，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追兵随时可能冲进山洞搜寻，明钦只能姑且一试，希望可以激发体内的两仪气。

　　“什么事，你说。”

　　杜芳惜一想将明钦留在洞中也不是办法，对方人手不少，她未必能尽数引开，对方冲进洞来，明钦仍是在劫难逃。

　　“得罪了。”

　　明钦捋起杜芳惜的裤管，褪下布袜，露出光洁圆润的小腿，把软红丝系到她足踝上。

　　杜芳惜微微愕然，心头泛起一丝羞涩，好奇道：“钦之，你这是做什么？”

　　其实软红丝只是真气对流的媒介，和甘婀荷的点心印一样。不同的是真气对流是融通真气，点心印则是共享神识，两者都属于双修之法。一般来说双修有三种层面，肉身、精神和心灵。

　　至于姻缘有份只是俗世的说法，盖因软红丝调和阴阳两气，只限于男女两性之间。更容易朝婚姻的方向发展。像精神层面的肝胆相照，便不局限于性别。

　　“练功。”

　　明钦看着软红丝渐渐消融于杜芳惜的血脉之中，抓起她的玉手感受软红丝的影迹。软红丝是他自身血气所化，即便化入杜芳惜血脉之中，理应有所感知，介时便可驱遣她的真气为我所用，实现真气的对流。

　　杜芳惜不知此中奥妙，只是觉得明钦的行止有些怪异。

　　“钦之，你可不要做傻事，姐姐就算拼了性命，也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明钦怔了一怔，不由哑然失笑，可能他的做法有些反常，让杜芳惜误会他要施展什么诡秘邪毒的功法，和敌人同归于尽。

　　杜芳惜修行多年，根基深厚，两人又不是相互恋慕的情侣，明钦急切之间想引导她的真气又谈何容易。

　　追兵在洞外商讨了片刻，举着火把摸索了进来，两人入洞不深，对方晃动火把，照见两人的形迹，大喜道：“大师兄，人在那里。”

　　杜芳惜冷哼一声，掌心清光吞吐，幻化出凛冽寒锋，便要挺身迎战。不料明钦抢上一步，搂住杜芳惜柔韧的腰肢，低头封住她娇艳的芳唇。

　　杜芳惜睁大了美眸，眸底闪过一丝羞恼，无奈明钦抱持甚紧，有了前车之鉴，杜芳惜也怕打伤了他。

　　追兵簇拥上前，为首的是一个黑袍青年，手中绰一条蛇头杖，居然是古长鸿的大徒弟苍鹰子。他和秃鹫、乌鸦、金燕子前往天禽苑盗采红莺粟，被尹疏桐困在红纱阵中，想不到竟然逃了出来。

　　苍鹰子身边都是九皋观的同门，众人凑近了一看，发现明钦和杜芳惜搂抱在一起，郎情似火，妾意如绵，顿时眼热不已。

　　瘦小精干的乌鸦怪叫一声，嘿嘿笑道：“大师哥，这俩人死到临头，还有心思卿卿我我。这小娘们模样不错，哥几个在这鸟不拉屎的道观守了这么多天，总算有点乐子了。”

　　苍鹰子皱眉道：“他俩敢到飞云观来，定然有些手段。不可掉以轻心。”

　　“大师哥，你也太小心了。他们若有本事，何必躲到这山洞来。你瞧好吧，我先砍下这男的脑袋向师傅请功。”

　　乌鸦暗笑苍鹰子是在春阳谷吓破了胆。从后腰拔出板斧，缓缓逼近。

　　杜芳惜被明钦箍住身体，只觉得他好似一团熊熊烈焰要将自己整个烧化了。神念中轰然一响，仿佛洞开了一道奇异之门，无形的涡漩极速吞噬着她的真气，杜芳惜惊骇欲死，却无法阻挡这种汹涌的势头。

　　明钦修炼生息术，真气藏于魂窍，这要比经络导引迅烈的多。杜芳惜稍一动情，软红丝立时在她体内掀起滔天巨浪，明钦浑身魂窍一起发动，真气从杜芳惜气窍抽绎而出，进入明钦体内。

　　这个过程疾如雷电，动若飘风，杜芳惜反应过来，一身真气已经十去七八，这才省悟着了明钦的道儿。

　　明钦双目微阖，关闭魂窍，调整道息，将分散在魂窍中的真气加以聚合，杜芳惜神思清醒，稍一思索，便领悟到窍要所在。盯着明钦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复杂难明的神色，伸手在他胸口推了推，低声道：“你放开我吧。”

　　乌鸦提着板斧走上前来，举着火把在两人身上照了照，舔着嘴巴道：“娘的，这小子艳+福不浅，小娘子，你想不想活命？”

　　“钦之，你快点放开我呀。”

　　杜芳惜挣脱不开，出了一身香汗。明钦看似静立不动，浑身真气流通，肌肤热的发烫，杜芳惜和他肌肤相贴，隔着数重衣衫似乎能感觉到血脉的流动，差点呻+吟出声。

　　杜芳惜体内的真气不及三成，恐怕连乌鸦都斗不过，但她不甘坐以待毙，只要多支撑片刻，或许明钦便有机会恢复功力。她却不知两人正处于真气对流之中，如若强行终止，搞不好会走火入魔。

　　乌鸦见杜芳惜不搭理他，登时气恼万分，忿然道：“两个不知羞耻的狗男女，我活劈了你。”

　　说着大喝一声，挥起斧头朝明钦后背斫下。古长鸿门下三教九流，无所不有，说是有教无类，实则是藏污纳垢。乌鸦品性不堪，却是四大弟子之一，早前在江湖上颇有劣迹，后来托庇到古长鸿门下，修为大是不弱。

　　“不要。”

　　杜芳惜惊呼一声，眼泪夺眶而出。突然明钦体内金光暴涨，胁下幻化出硕大羽翼，好像两只巨大的铙钹砰訇一声猛烈拍击，乌鸦猝不及防，想要避闪也不可能，惨叫一声，被金翅拍打的筋断骨折，七窍流血。

　　杜芳惜看得目瞪口呆，惊喜道：“钦之，你没事了？”

　　“多谢姐姐相助。我把真气还给你。”

　　明钦说着按住杜芳惜后心，潜运神念，将洗炼过的真气回传到杜芳惜体内。

　　杜芳惜还没问个明白，突觉得丹田一热，登时真气鼓荡，游走于四肢百骸，这一去一来俱都神速非凡，简直超乎她的认知之外。

　　苍鹰子眼见明钦翅膀一扇便将乌鸦打的倒地不起，不由心中一凛。按说两人中了‘生杀蛊’，应该互相残杀，直至真气耗尽才对。苍鹰子看两人情致缠绵的相互抱持已经觉得不对，莫非两人没有中‘生杀蛊’之毒？

　　“芳惜姐，我打发了这些人。”

　　明钦松开杜芳惜，暗想修炼两仪气还是得通过软红丝或者用比目玉汲引。这段时日虽然有过床笫之欢，但杨再思和朝云都没有修炼过两仪气，对他没什么帮助。而且用比目玉汲引阴气自行炼化会导致阴阳两气失衡，生杀蛊吸**气只是加剧了这种失衡，使得灵窍的真气突然无法转圜。

　　杜芳惜离开明钦怀抱，登时有些怅然若失。她发觉真气明显比往常充盈了许多，有股暖融融的感觉，非常舒服。抓住明钦的手掌，不由面颊微烫，关切道：“还是让我来吧，你才刚好。”

　　“姐，我教你一个厉害法门。”

　　明钦笑了笑，反握住杜芳惜的玉手，十指紧扣，和声道：“来，潜运道息——”

　　杜芳惜嫣然一笑，按照明钦说的调动真气。两人同时提聚真气，掌心相贴，两股真气奇异的混融到一起，导入对方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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