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2章 痛惩
长爪岛向北过了比翼国、罗斛国，就进入有鼻国的疆界了。
虽在云丛之中，白天也不容易隐藏身形，明钦不想让人当作怪物，尽量往荒僻的地方飞。
离开有鼻国不知不觉已有数月，当初森江得到金谷园的支持，突然发难，阴、江二姬不能抵敌，差点成了瓮中之鳖。
江姬是上邪教的信从，及时躲进上邪教的教坛，受金雀国的保护。阴秀寰则和明钦、厉若莘一道返回枕戈山城躲避。
晏轻舞要搭救失陷在金谷园的景玉箫，未曾一同出城。明钦路过磬石城，想起晏轻舞的种种好处，不由触动心事，降下云头入城打探她的消息。
先前晏轻舞和明钦去九皋观捉拿金燕子，曾在城中租了一所宅院，作为落脚之地。明钦到那里看了一下，只见院门紧锁，翻进去一看，屋里空荡荡的，桌椅上布满灰尘，应该许久没人过来了。
明钦大失所望，连夜出了城，鼓荡金翅，直奔东原而去。
赶到东原城，已是晨曦微露。远远望见城外屯驻着大队人马，兵甲连营，旗旌招展，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明钦微吃一惊，看来东原的危机尚未解除，不知这支兵马是哪里来的，明钦离开之前，便听说森江调了蒲扇郡的齐善前来攻打，事隔数月了，也不知战况如何？
明钦展动金翅，进了东原城，直趋杨府。
天光还未大亮，城中百姓宿睡未醒，大街上静悄悄的，守城的兵将衣甲齐整，看来双方还没有展开攻守大战。
明钦辨了下方向，先去杨再思的院子看看花鬟姐妹在不在。身在半空，便看到小弥提着一只木桶在院中汲水，收敛羽翅翩然降落。
小弥刚刚起床，还有些睡眼朦胧。听到动静下意识抬头望来，看到明钦微微一怔，揉了揉眼睛，惊喜道：“钦之哥哥——”
手上一松，木桶哗啦一声掉进深井里，小弥浑然不觉，奔到明钦身前，埋怨道：“你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
“说来话长。你姐呢？”
明钦在西山遇到提魂鬼母，差点遭了毒手，不得已随她到海外走了一遭，着实有些误事。
“我姐受伤了。”
小弥可怜兮兮的道。
“伤得重吗？带我去看看。”
明钦心头咯噔一跳，花鬟和他感情不错，又是东原少有的将才，杨再思也有所不及。若她有个三长两短，对于东原的防守可是不小的打击。
小弥轻嗯了一声，难过的道：“前些日子，我姐和山城约定夹击镇上的象兵，哪知对方早有防备，我姐被火炮炸伤了。”
明钦默然无语，跟着小弥来到花鬟的房间，花鬟躺在床榻上，头上缠着布条，只露出半边面孔，脸色异常苍白。
听到动静，花鬟眉毛微颤，猛然睁开眼眸，怔怔地看了明钦一会儿，晶莹的珠泪不觉滑落下来。
“鬟儿，你受苦了。”
明钦伸出手掌帮她擦拭脸上的泪水。不料花鬟忽然扭过脸去，过了半晌才幽幽说道：“谢谢你来看我。小弥，你带公子去见城主吧，现在城中防守由城主主持，我要休息了。”
明钦轻咳一声道：“小弥，你先出去吧，我跟你姐说说话。”
小弥微一点头，“姐，你不是一直惦记钦之哥哥吗？你们好好聊聊吧。”
明钦看小弥退出房间，转身坐到花鬟身边，慢慢道：“本来我想去苍梧山找些阴兵鬼卒前来助战，谁知归义庄的鬼卒被西山鬼王抓起来了。我和韩夫人去找鬼王要人，才知道鬼王背后还有一个绿云鬼母，是个厉害角色。她还有个同伴，唤作提魂鬼母，我被她们制住了，到北西海走了一遭，最近才得以脱身。”
花鬟轻声道：“我知道公子不辞而别定非无因，你又不是东原的人，要走便走，我不怪你。”
“鬟儿，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明钦心知花鬟态度冷淡，多半是觉得自己伤势很重，不想拖累他。
花鬟叹口气道：“我已经不漂亮了，治好了也是个丑八怪。你不用对我这么好，我已经很感激你了，请你让我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明钦向小弥询问过花鬟的伤势，虽然没有伤残肢体，但她被火器烧伤，半边身体都留有疮疤，可说是捡回了一条命。
明钦知道两仪气有很好的疗伤效果，穆清绝天生顽疾，谭凝紫自绝经脉都能够治好，花鬟的伤势看似严重，只是皮肉之伤，应该不难治好。但是他的比目玉留在江水湄体内，没有机会取回来。这次路过磐石城，就回晏轻舞那里看了下，一别数月，江水湄很可能已经不在上邪教分坛。
明钦想着怎么劝说花鬟，门外脚步声响，一个清冷的声音道：“小弥，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小弥轻啊了一声，眼见来的是朝云仙子，支吾道：“没事，没事。”
“谁在里面？莫非姓明的小子回来了？”
朝云仙子看小弥鬼鬼祟祟躲在门外偷听，不由心生好奇。
小弥料不到朝云仙子如此机警，一下就猜个正着，连个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朝云仙子莞尔一笑，“他来得正好，我正要和他商议一下如何医治花鬟。让我进去。”
说起来花鬟能捡回一条命还是朝云仙子的功劳。小弥虽对她不甚亲近，朝云仙子毕竟是她的母亲，而且道术高强，小弥还是颇有几分敬服的。
朝云仙子看小弥犹豫不决，扯过她的玉臂，推开房门。眼眸微转，见明钦坐在床边，花鬟则背转过身，气氛似乎不甚融洽。
“明公子，你倒是肯回来。我还以为等不到你了呢？”
明钦老脸一红，他和朝云仙子的关系颇为微妙，不免有些心虚。
“仙子，别来无恙？”
朝云仙子淡然一笑，看着花鬟道：“鬟儿，最近我考虑再三。若要完全治好你的伤势，非修炼我的‘云雨千幻术’不可。这门功法是世间少有的炼体法门，炼到高深之处可以红颜永驻，青春不老。只是有一些风险，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学？”
小弥眸光一亮，抢着道：“这么厉害的功法我也要学。娘，你怎么不早说。”
朝云仙子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板着脸道：“我和你姐商量如何治伤。你别跟着添乱，这门功法凶险无比，不是你这种心性修炼的了的。”
明钦知道‘云雨千幻术’是巫仙派的大神通，渊源自巫山神女。但登龙、起云作为巫仙派两大峰主，造诣不凡，也远远达不到红颜不老的境界。充其量也不过和神光教的狂狮、怒熊两大神君，偃武堂三大神统杨犄、马原、花赤练旗鼓相当罢了。
朝云仙子因为偷炼黑巫术，被巫仙派逐出门户，她的功法夹杂了尸修法门，修为虽较登龙、起云高出许多，弊害却也很大。一旦压制不住体内的尸毒，就可能变成行尸走肉。
花鬟比小弥成熟许多，追问道：“不知姨娘说的危险又是什么？”
朝云仙子坦然道：“炼体之法通常要服食一些药物，像金丹、云母、灵芝、仙草之类，但灵妙的药物并不易得。我这味药叫作寒食散。有一定毒性，为的是激发体内的真气生出抗力，但是长久服用，体内积蓄毒素太多，肯定不是好事。而且服用之后便不能间断，否则就会功亏一篑，你可要想清楚了。”
尸修属于炼体的范畴，实际是一种毒功。一些修行者从死尸身上摄取尸毒，毒性之强只有血灵的血毒可以相比。尸毒是死气所汇聚，神仙也难以抗拒。
厉害的尸毒一般人承受不住，轻易不敢尝试。修行者经过研究，便使用一些有毒的虫草或金石来代替。
巫仙派严禁修炼黑巫术，但是范围有时候很难介定。炼体之法本来就依赖服食，只是天生地产的灵芝仙草有限，服食不得不降居次要地位，而且趋于混杂。草药原本就有不少含有剧毒的，神农氏尝百草，一日昏迷十多次，其实也不见得说使用毒药修炼就是邪恶的勾当。
不过有些毒药有致幻的作用，可能会迷失人的本性，容易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将毒药修炼介定为黑巫术可能也有防患于未然的意思。
修行有炼体、炼气两大法门，炼体以服食为主，炼气以吐纳为主，服食经过数百年的过渡采食是相形衰落了，但仍然是修行中重要的辅助方式。
很多炼气士都会准备一些丹药妙药，以备不时之需。甚至可以在斗战的时候吞服药物提升功力，这虽然是竭泽而渔的方法后患无穷。无奈修行之道竞争激烈，有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愿意学习，请姨娘教我炼体之术吧。”
花鬟听说朝云仙子有办法帮她恢复容貌，哪里还顾得上毒功的弊害。她缠绵病榻，早就心灰意冷，生不如死，但叫有半分希望，也不肯放弃。
“好。”
朝云仙子点头道：“不过我的寒食散配制起来不太容易，需得一点时间准备。介时还需要明公子帮个小忙。”
明钦不知朝云仙子又要玩什么花招，说来足食坡上面的石峰里伏都子留下了不少毒药，应该足够朝云仙子用来修炼了。
“对了，你姑姑回来了没有？”
明钦在磐石城没有见到晏轻舞，杨再思和晏轻舞一起留在磐石城，如若杨再思回来的话，可以向她打听一下江水湄的消息，早点把比目玉取回来，试试看能不能治好花鬟的火伤。
“姑姑在操持防护，这些天都在城防司歇息，已经好几日没有回来过了。”
花鬟足不出户，不熟悉杨再思的行踪。小弥倒是一清二楚，花鬟负伤之后，她整个人显得成熟了许多。
“我去找大小姐问点事情，鬟儿，你先安心休息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明钦抚了一下花鬟的脸庞，眼神露出温柔之色。
花鬟睫毛微颤，吸了吸鼻翼道：“让小弥带你去吧，她对城防司熟悉一点。”
明钦笑道：“不用了。小弥留下来照顾你。”
明钦出了园子，方想起城防司跟城楼并不是一个地方，他还真不知道具体位置，刚想回去问个清楚。就见一辆豹形车从街角拐了过去，停在府门外面。
车门开处，走下来一男一女，两人都穿着戎服，脚蹬皮靴，男的英武健硕，女的仪容秀美，瞧起来甚是般配。
明钦不觉停下脚步，女的正是多时不见的杨再思，男的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洛峻武，杨德反叛之后，森江又调走了杨家的私兵，守城的兵马多半都是新近召募的，杨花鬟任总兵，洛峻武为参将，前次进攻城关，杨花鬟受了重伤，洛峻武便接替她成为总兵，杨再思主管钱粮。
洛峻武边走边说，兴致颇高，杨再思容色沉静，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经意间看到明钦站在道旁，不由娇躯微震，眉头舒展，快步迎了上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明钦笑道：“今天早上刚刚回来，正打算去城防司找你呢？”
“是吗？”
杨再思将信将疑，转口道：“你见过鬟儿了吗？”
“见过了。”
明钦微一点头，“我正想跟你说点事。”
“那咱们换个地方谈吧。”
杨再思也有满腹言语想和明钦诉说。
“大小姐，”洛峻武干咳了一声，上前道：“军情紧急，是不是先去见一见城主。”
杨再思微一迟疑，心知洛峻武说的也有道理。看着明钦道：“森江封了御宗玄为兵马大元帅，东原总督，这两日就要上任，我得到消息，特地回来和大哥商议。你来的正好，咱们一起去见大哥吧。”
明钦看出洛峻武对杨再思颇有求慕之心，以前两人身份悬殊，杨再思又是有夫之妇，洛峻武还不敢造次。现在他成为东原总兵，兵权在握，杨再思也和孟少通离异，洛峻武便对她极力追求。杨再思虽然欣赏洛峻武的才干，却没有多少男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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