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5章 探视

　　“你们管事在不在？带我们见一见。”

　　水柔风不想透露身份，还是见到管事的再说。偌大镖局总不至于没个熟人。

　　“请——”

　　趟子手看明钦和水柔风仪表非凡，也不敢十分怠慢，引着两人走进镖局。

　　走不数步，忽见走廊下冲出一个衣衫素洁的妇人，手里牵着一个半大不小的男孩，怒容满面。

　　“秀容——”

　　一个中年男子步履匆匆追了上来，一把拽住妇人的手臂，苦笑道：“秀容，你要带儿子到哪里去？”

　　叶秀容甩开中年男子的手掌，愤然道：“我给你腾地方，省得碍你的眼。”

　　说着抱起儿子加快脚步往门外走来。

　　中年男子神情焦急，跟在后面苦苦哀求，小声劝说。

　　水柔风看到两人先是一喜，又见他俩明显闹着别扭，眉宇间露出疑惑之色。

　　中年男子是水柔风的长兄水澹，妇人自然是她嫂子，也是大家闺秀。水靖波上了年纪，总局的事务都由水澹打理，夫唱妇随，感情颇好。两口子生气水柔风还是头一回看见。

　　水澹看到门口有人，露出尴尬之色。看清来的是水柔风，更感意外。

　　“小柔，你怎么回来了？”

　　“大哥，嫂子，我回来看看你们。”

　　水柔风快步上前，捏着男孩的脸蛋笑道：“久儿，还认得姑姑吗？”

　　久儿盯着水柔风看了一会儿，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来，让姑姑抱抱。”

　　水柔风张开手臂从叶秀容怀中接过久儿。水澹心头大定，心道：妹子果然聪明。她把久儿抱走，叶秀容自然不肯丢下儿子出走，这场风波便算过去了。

　　“这位是……”

　　水澹看明钦有些面生，望着水柔风面露询问之色。

　　“他叫明钦，是我的朋友。”

　　水柔风瞄了明钦一眼，不甚自然的道。

　　“幸会，幸会。”

　　水澹已经得到消息，知道水柔风离开了海王寨。镖局人多眼杂，不便盘问。

　　“爹他在不在？我想去看看他。”

　　水柔风母亲早丧，水靖波年事渐高，自然甚是挂念。

　　水澹踌蹰道：“爹最近身体不太好，年纪大了。他住在西边的阁楼，我领你过去。”

　　叶秀容脸色微变，“我不太舒服，先回房休息了。久儿，和姑姑说再见。”

　　“姑姑再见。”

　　久儿听话地摆了摆小手，叶秀容抱过儿子，返回内宅去了。

　　水柔风感觉有些不对劲，诧异道：“嫂子这是怎么了？”

　　水澹摇头道：“妇道人家瞎疑心，别管她。”

　　水柔风默然无语，人家夫妇之间的事她也不好插嘴，水澹在男女关系上还算检点，逢场作戏或许是有的，他对叶秀容一向尊重，不该有什么出格的事。

　　兄妹两个边走边谈，说一些别来的景况，走到僻静之处，水澹迟疑道：“小柔，听说你离开海王寨了？”

　　“你都知道了？”

　　水柔风微微沉默，算是默认了。

　　水澹轻哼了一声，“当初我就不同意你嫁到海家，现在说什么也迟了。夏老婆子来信说你跟明月楼的人搅在一起，这事是真是假？”

　　海王寨本是元洲声名显赫的势力，传承数百年，往时水家自然无法相提并论。不过这些年天罗殿异军突起，海仞岳死后，海王寨老成凋零，后继乏人，声势已经大不如前。

　　夏坚冰在修行界资格甚老，又处处抛头露面。背里地大家都叫海刚雄是扶不起的阿斗，水澹自然看他不上。

　　水柔风和海刚雄是自幼订下的婚约，水靖波和水柔风顾念旧情，不忍背约。但两家在仙道会的竟争十分激烈，已经有些貌合神离。水柔风嫁到海王寨也无法改变这种状况，反而受了不少气。

　　夏坚冰让海刚雄写下休书本来只是想逼迫水柔风同意儿子纳妾，谁知水柔风愤然离去。起初夏坚冰母子还捂着消息不敢通知水家，这次配合天罗殿攻打明月楼，意外发现水柔风在为明月楼效力，回来之后便把这个消息带给水家，说她和魔道妖人勾结，休弃有名。

　　“是……是真的。”水柔风不善扯谎，况且是当着大哥的面。

　　“那你还回来做什么？”

　　水澹眉头大皱，焦躁道：“你不知道明月楼是仙魔两道都欲诛除而后快的吗？既然你加入了明月楼，就好生躲着再也不要回来。”

　　水柔风眼圈微红，抽泣道：“我就是想回来看看爹，还有你们。”

　　水澹叹了口气，骂道：“这个夏老婆子真不地道，她已经把你的事捅到了仙道会，据我所知，仙道会正在布置征剿明月楼。你看过爹之后就快点回去吧，现在这里很危险。”

　　仙道会是整个元洲仙道势力的同盟，所谓，‘国有国法，行有行规’，修行者作为一个蒸蒸日上的群体，自然也有自己的行会。

　　海王寨、水家都是仙道会的成员，这个同盟本来是为了抗衡新兴的天罗殿，无奈天罗殿发展太快，已经成为海外三大道派之一，仙道会则貌同心异，各有打算，甚至很大一部分成员已经暗中倒向天罗殿。

　　长风镖局也是上百年的老字号，数世经营，拥有数十家分局，遍布元洲内外。

　　十洲三岛大小不等，虽然比不了四大部洲，也堪比封建邦国，城池数十座。

　　总局经过扩充修缮，有前后数重，前面经营镖务，后面住着镖师的家眷。

　　西边是一座独立的院落，是特地营建起来给水靖波养老的，水靖波行镖数十载，攒下偌大一家镖局，不坠家风，临到老来自然也想享享清福。

　　院里栽满林木花卉，小桥流水，景致十分清幽。

　　三人穿花拂柳，朝着水靖波的住处行去。忽听得吱呀一声，梅树后面的窗扇推了开来，露出一个妆容不整的女郎。她穿着紫色的绡衣，秀发披垂，领口半掩隐见里面月白色的绣花抹胸，看到水澹兄妹从窗前走过，招呼道：“大爷，今天怎么有暇到西院来。”

　　水澹干咳一声，不尴不尬的道：“我来见见老爷子。夫人安好。”

　　紫衣女郎轻哦了一声，“待我梳洗一下就过去照顾。”说着抬手掩上窗户。

　　“她是谁呀？”水柔风蹙着娥眉道。

　　水澹咂咂嘴道：“她叫谢瑶红，老爷子新娶的小夫人。”

　　“那二娘呢？”

　　水柔风看那谢瑶红跟她年纪差不多，这样的人出现在水靖波身边自然让人觉得不踏实。水柔风母亲去世后，水靖波续弦了一位夫人，多年来一直照顾水靖波和几个儿女，在水柔风心目中和亲妈没什么区别。

　　水澹叹息道：“二娘跟老爷子怄气，搬出去住了。”

　　说话间，三人来到水靖波的卧房外，房门是虚掩的，轻轻一推便应手而开。

　　一个须发苍白的老者拥被而卧，床边的椅子坐着一个丫鬟，支着下巴打瞌睡，远远便听到鼾声。

　　水澹和水柔风走到床前，水澹摇了摇头，在那胖嘟嘟的丫鬟肩头拍了一下，没好气道：“喂，醒醒了。”

　　丫鬟霍然惊觉，揉着眼睛一看水澹站在当面，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站了起来，哭丧着脸道：“大爷，我……我……”

　　“好了，你先出去吧。”水澹不耐烦的摆摆手。

　　水柔风凑到床边，伸出玉手轻轻抚摸着水靖波苍老的面容，发丝如银，皱纹横生，曾几何时，这位叱咤风云的老英雄竟然衰老到这种地步，壮士暮年，让人唏嘘。

　　“爹，柔儿看你来了。”

　　水靖波若有所觉，缓缓睁开浑浊的老眼，怔怔看了水柔风一会儿，眼睛中不觉流下泪来，动了动干瘪的嘴唇：“柔……柔儿……”

　　“爹……”

　　水柔风心头泛酸，眼泪止不住簌簌掉落。以前她在海王寨过得不好，还能时常返回水家住几天，自从进了明月楼已经有两三年没有回来过，原本以为再也没有回家的机会了。

　　“呵呵……”

　　水靖波哑着嗓子笑了几声，忍不住连连咳嗽。水柔风连忙帮他顺气，水靖波抓着女儿的手掌挣扎着坐起，埋怨道：“柔儿啊，你这两年怎么也不回来看看爹。你在海王寨是有多忙啊。”

　　“爹……女儿不想的，女儿对不住您。”

　　水柔风本就心肠很软，父女久别重逢更是心潮起伏，激动地珠泪横流，语不成声。

　　水澹忙道：“柔儿这两年在外面游历，她也是刚刚回到元洲，就迫不及待来看您了。”

　　“是这样吗？”

　　水靖波看着水柔风，见她连连点头，叹息道：“柔儿，你要在海王寨过得不好，就回镖局来，咱不跟他过了。爹这份家业还养得起你，只要你开开心心的怎么着都行。”

　　水柔风嗯了一声，心知水澹没有把她离开海王寨投入明月楼的事情说出来贻老父之忧。水靖波面貌消瘦，身体不大好，早已无力处理镖局的事务。这些事就更不必拿来让他烦心了。

　　门外传来沙沙的脚步声，谢瑶红快步走了进来。如今已经进入冬季，元洲又在北西海，气候颇冷。谢瑶红穿着锦制的绣袍，围了一件雪白的毛领，显得身形窈窕，摇曳多姿。

　　“老爷，你请了。”

　　谢瑶红快步上前，笑容可掬的道。

　　水柔风拭去珠泪，站直身子。

　　水靖波笑道：“你俩还没有见过吧。这是我女儿小柔，这两年在外面游历。这是你谢姨娘。”

　　水柔风望着谢瑶红点头示意，她和谢瑶红年纪相仿，又是初次相见，这个姨娘可叫不出口。

　　谢瑶红微微颔首，热络的道：“我和小柔已经见过面了。你难得回来一趟，可要多住些时日。平常老爷没少念叨你。”

　　水柔风瞄了水澹一眼，她听了水澹的话，明白仙道会要对她不利，如若得知她回到水家，恐怕会招来灾祸。

　　水靖波皱着眉头冷哼一声，“看你大哥做什么。他还能赶你出去不成？这次一定要多住些时日，我这里有的是住处，瑶红，你去安排一下。”

　　谢瑶红温顺的道：“老爷放心。我会把小柔当作亲生女儿看待的。不如就让她跟我一起住，我们娘俩也好亲近亲近。”

　　水靖波连连点头，对谢瑶红的态度甚感满意，脸上露出喜慰的神色。

　　水澹轻咳一声道：“小柔还没有回过海王寨，我是怕海家的人有意见。小柔是我的亲妹妹，我还能怕他久住不成？”

　　“他们能有什么意见？”

　　水靖波梗着脖子道：“女儿回娘家看望老父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给他们带个话就是了，过段时间，老夫亲自送小柔回海王寨。”

　　“行，行。”

　　水澹不敢置辩，岔口道：“爹你说这么多话也累了，小柔刚回家也需要休息。是不是您先歇着，我们改天再来。”

　　水靖波忿然道：“老夫行走江湖那会儿你还玩泥巴呢，说几句话有什么劳累的，你有事就去忙你的，别在我这里碍眼。”

　　谢瑶红接过话头道：“大爷也是一片好意。你也该吃药了，吃过药好好休息。我带小柔去看看房间，有什么需要置办的得早点准备。”

　　水靖波略显不满，嘟囔道：“整天都是吃药，老夫都成药罐子了。”

　　水柔风宽慰他道：“爹，我这回多住些时日，来日方长，您先好好休息吧。”

　　水靖波听女儿这般说，老实点头道：“那你去吧。看看缺什么跟你姨娘要，不要见外。”

　　几人从房中退了出来，水澹道：“小柔，你先安心住下来。有什么消息我会通知你的，对了，你没事的时候跟你嫂子多走动一下，她最近闹情绪，总挑我的不是。出门的话小心一点，最好不要抛头露面。”

　　“大哥，你放心。我不出去。”

　　水柔风性情温婉，不愿给父兄找麻烦，既然知道外面有人在找她，干脆躲起来好了。

　　水澹点了点头，目光落到谢瑶红身上，又飞快移开，轻咳道：“那我先走了。”

　　明钦跟在水柔风身边很是低调，刚才在门外等候，水靖波都没注意到他。

　　谢瑶红微觉好奇，似笑非笑的道：“小柔，这位公子是谁呀？”

　　“他是我朋友。”水柔风低着头一阵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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