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7章 神物合有时
风飘尘这把金锤颇有来历,这还得从玄武一族的来历说起。
气有阴阳,质有刚柔,不单人类的气质有金、土、水、土,肤色有黄、白、黑、棕的分别,宇宙万类往往都有这种差异。
锤这种兵刃的形制,仿造的就是玄龟的甲介。鸟有羽,兽有毛,鱼有鳞,龟有甲,鳞和甲一柔一刚,都有防护的性质,玄龟是介族雄长,锤是兵刃中至刚至猛的路数,两者若合符契,江湖传言有八大锤,金、银、铜、铁各有一双,古代有五金的说法,银为白金,铜为赤金,铁为黑金。
海皇玄武的后代所谓八姓,其实都可以叫作金鳌,又叫玄皇子弟,和凡间的天潢贵胄,皇室宗亲差不多。
随着世系的增多,形貌的差异也越远越大,渐渐出现了玄皇八姓,又叫八族,都是玄武时代最有实力的水族。这时候金鳌就变成了勇士的称号。
后来祖龙放逐麒麟,击破貔貅,带甲百万和玄武会猎,玄武深知祖龙野心勃勃,贪得无厌,他的兵士本来不习水战,但水族有些惟利是图的家伙慑于他的兵威,已经卷甲乞降了。祖龙用作前驱的都是水族大将,大战一起,还是水族自相残杀。
玄武是个仁弱的人,没有背城借一的决心。于是便放弃抵抗,倒戈归降。祖龙龙颜大悦,封玄武为大丞相,没过多久就征伐神族去了。
金鳌卫是海皇的御林军,成员多属玄武八姓的子弟,海皇投降之日,便有两个年轻统领风武、雷武带领一部分金鳌卫到神族求救。
金鳌并不都是指金色的大龟,当初雷武率领金鳌卫护持神族建造的五艘巨葫,和龙伯国大战,死伤过半,足以为玄武一族增色。海皇不战而降,老巢王后都被祖龙霸占了,还悠然自得作他的丞相,‘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世人不耻他的作法将他看得一钱不值,连玄武一族也跟着挨骂,玄武本来是四灵之一,和麒麟、凤凰、貔貅齐名并称,貔貅一族逃往西方,还经常成为中夏的祸患,以勇猛好斗著称。麒麟、凤凰都被视为祥瑞,只有玄龟晚节不保,遭人嫌弃,平心而论,世人看重气节,也是保全自我的需要。如若敌人过于强大,死战不降反而有亡国灭种的危险,‘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强大的武力必然难以长久,委曲求全避其锋芒,等到敌人衰落下来再徐图恢复,也不能说没有丝毫道理。在历史的长河中,什么样的困局都发生过,有幸有不幸,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成败利钝,非所逆睹。
可惜玄武在祖龙征伐神族的时候始终都没有起事复国,否则就算大事不成,世人也会把他和姜伯约一样看待,倘若复国成功,那就是卧薪尝胆,越王勾践一流的人物。
而他反而是镇守四海,成了萧何之类的坚强后盾,后人嘲笑讽刺自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悲哀。
玄武一族中只有雷武率领的金鳌卫在海战中英勇顽强,雷武是玄武八姓之一,是以后人误以为金鳌都是雷武家族的人,金鳌是雷武的别称。
一族一姓可能在体貌上十分接近,但不一定在性格上都刚强无畏。金鳌有这种战力,是由于他们都是海皇的亲卫,介族勇士,而不是因为出于雷武一族。
风武在五行中属金,色白,所以是一种白龟。风武是风神禺彊的徒弟,也是风飘絮姐妹的先祖。使的是八大锤中的银锤,唤作八棱梅花亮银锤。
不过风飘尘取出来的可不是银锤,这柄锤金光流溢,恰似坛瓮一般,和八棱梅花亮银锤的形制也半点不像。
瓮金椎的沉重明钦是知道的,风飘尘修行也强,风家有家传的御风诀,身形动处好像刮起一阵旋风,吹得人东倒西歪,睁不开眼睛。
金锤又是至刚至猛的武器,风飘尘飞身疾扑,带着一股劲悍之气,力道可想而知。黑衣人使用的都是判官笔、峨眉刺之类小巧便捷的兵器,在风飘尘的攻击下根本施展不开,一锤扫过,黑衣人当者立靡,卟卟通通跳到海水中。
“风掌院,小心他们有暗器。”
海船上四处起火,黑烟滚滚,黑衣人的倒马毒甚是厉害,明钦怕风飘尘一不小心着了道。
果然两个黑衣人躲在远处准备好吹管伤人,风飘尘闻言身形微滞,耳听的飕飕声响,数枚蓝汪汪的银针飞打过来,一看就淬了剧毒。
风飘尘有了防备,手上又有金椎,不像风飘絮那样惊慌失措,数百斤的金锤在她手中轻若无物,舞的好像扇子似的密不透风,只听得一连串叮零声响,将银针都震飞出去。
黑衣人眼见银针难以奏功,纷纷翻身跳进海中。
“别追了,船快要沉了。”
海船让一顿火雷炸得残破不堪,头重脚轻往海底沉去。露到水面上的已经不多了,明钦上前将风飘絮搀扶起来,一看她浑身冰冷,面上布满青气,这样下去就算不被毒死,也要被冻死了。
风飘尘追到船舷边,眸光一扫,海面上波光荡漾,杳无人迹,追下去实在没有什么把握。听到明钦的招呼便展动身法掠了过,扶着风飘絮道:“我姐怎么了?”
“她被毒针伤了。船也要沉了,咱们得先离开这里。”
明钦把风飘絮交给她,相信以风飘尘的修为,把她带到辰石岛应该不成问题。
“你是小石?”
风飘尘瞄了明钦一眼,不甚确定的道。
明钦身上穿着驺虞铠,脸上又戴着兽面,根本无法从体貌认出来。
明钦运转神念召唤驺虞铠便顾不得再用镜相变化,好在驺虞铠防守严密,也无人能看出异常。他一时也忘了这茬,风飘尘觉得风飘絮身边不会有旁人,所以有此一问,也幸好明钦戴上面罩后,声音有些变化,尽管没有刻意模拟石惊弦的声音,风飘尘也未觉出不对。
明钦微一点头,“你带着你姐,先到岛上避一下吧。”
“好。”
风飘尘一手揽住姐姐,本来想带明钦一把,但他身穿宝甲,滑不溜手,几乎没有抓拿的地方,“你能走吗?”
“可以。”
两人刚要展动身法,忽听得水面哗然一响,泛起一个庞然大物,裹着漆黑的铁甲,好像一头巨龟。
“不好——”
风飘尘心念电转,心知这多半是黑衣人准备的潜艇,这种潜艇仿造鱼类的升沉方法,通过蓄积海水能潜藏到海水中。而且里头置有鱼雷,能将鱼一般从水里窜出,威力不俗。
风飘尘对这些东西并不陌生,有道是,‘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不管黑衣人会不会发动攻击,金锤一扬脱手飞砸出去,这金锤是神兵利器,可以伸缩变化,祭起之后,立时迎风大长,宛若一只金灿灿的圆石,照着潜艇轰然砸落。
明钦见猎心喜,当即伸手一招,变化出雷武瓮金椎来,循着金椎的踪迹,恰似流星赶月,风飘尘见此情景,不由呆了一呆,就见两柄金椎升到空中,蓦然发出两声尖啸,霎时间风云陡变,大海中狂涛怒卷,波澜相击,半空中雷鸣电闪,风雨交加,一道道电光打到海水中,立时烟霏四起,骇人之极。
修行者虽然能调合阴阳两气,推衍五行变化,引发天雷地火,威力终属有限。雷劫作为对修行者的考验,始终是一个绝大威胁,修行数百年的妖怪都可能被一道雷电打的神销魂散,神仙虽是三界强者,也只是相对五虫而言的,面对天地之威犹是不堪一击。
潜艇是金铁打造,雷电打到上面,立时电光缭绕,彤红欲燃,耳听的轰鸣震响不绝于耳,潜艇转眼被劈成一团废铁,里头的黑衣人连骨头渣子恐怕都很难留下。
明钦和风飘尘谁也想不到两把金椎相遇能迸发出如许威力,顾不得再看,慌忙展动身法往辰石岛逃去。
李太白诗,‘张公两龙剑,神物合有时’。两龙剑指的便是干将、莫邪,两人本是一对夫妇,为了炼制宝剑双双自杀,精魂化入剑身。后来两剑为张华、雷焕所得,张华死后,干将剑不知所踪,雷焕一日路过河边,莫邪剑堕入水中,和干将相会,化作两龙夭矫盘飞。
雷武瓮金椎本来就是玄武一族的神兵,当初风武、雷武逃归神族,一同抵御龙伯国大军,雷武率领金鳌卫护卫五艘巨葫,结果死伤过半。雷武也随着流徙到北冥的岱舆、员峤下落不明,两把金椎也遗落了,之后风武找回了一柄,一直留在风家。
另一柄被梁山伯觅到,拿去刺杀祖龙,结果他和祝英台双双战死,这柄金椎辗转落入文中子手中。
文中子相传是李靖、魏征、房玄龄、李元霸的师傅。此人博古通今,学究天人,知道雷武瓮金椎是玄武神兵,本有一双,便想方设想打造了一只,配成一对,传给了李元霸,又隐去了神怪成分,以免骇人听闻,改名叫擂鼓瓮金椎。
李元霸凭借此锤的威力成为隋唐之际第一高手,八大锤之首。八大锤一直在民间流传,岳云使用的也是这一双。
但文中子打造的终究不能通灵变化,瓮金椎合八百之数,仅次于武圣关公九九之数的青龙刀。
青龙刀化成凡兵也不过八十一斤,青龙刀得金之刚,还有一些柔质,需要一些技巧。瓮金椎有火之烈,至阳至猛,化成凡兵也分外沉重,这八百斤若非天赋异禀根本就施展不开。是以岳云之后就没人再用过。
凡间无人能用,文中子打造的那一只就没有再流传下来,可能让铁匠拿去炼化了。但真正的瓮金椎,是金鳌所化,凡火根本炼不动,明末黄先生学究天人,识得这是件宝物,先生虽非天生神力,却懂得易数,能随心变化。
先生的父亲被阉党所害,先生上京鸣冤,借着对簿公堂的机会椎杀奸佞,名震京师。无何,江山板荡,神州陆沉,先生隐遁在小孤山,先前明钦进入幻境,听闻秃发人请来祭天金人助战,在小孤山觅得这件神兵椎破金人。
明钦和风飘尘姐妹逃到岛上,回头一望,瓮金椎伸展四肢,化作两头金光灿烂的巨鳌,仰天鸣啸,看似非常开心,海面上波澜起伏,雷电并作,两鳌却浑然不觉,估计这种景象在他们眼中跟牛毛小雨差不多,可能还会生出几分诗情画意来。
过了片刻,两鳌双双隐没在涛波中,风飘尘错愕不已,跌足惊叫道:“我的神锤……”
明钦伸手一把扯住,海面上风涛猛烈,雷电交加,就算修行者也不易抵受,风飘尘这时候过去和送死无疑,正所谓‘神物合有时’,瓮金椎本是一双,一雄一雌,如今神念交感,显化妖身,未必还肯供人驱使。万一凶性大发,根本就不是他两人慑服的了的。
“你还我的金锤……”
风飘尘心头大恨,这柄雌锤一直是风家世代相传的神兵,代表着无上荣光,只是家族第一高手才能够拥有。忽然在风飘尘手中失去了,自然难以接受,她脸蛋泛白,在明钦胸口狠捶了一阵,她深知瓮金椎的来历,也明白前因后果,若不是明钦祭出雄锤,两柄金锤也不会突然就神念交通,神威大作,双双踏波而去。
明钦轻咳了两声,幸好他有驺虞铠护体,不然让风飘尘没轻没重的打上几下,真够他喝一壶了。
“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我的金锤也丢了,还没怪你呢?”
“混账,你害我丢了宝贝,还有理了?我恨不得掐死你。”
风飘尘怒上心头,掐住明钦的脖颈连连摇晃,奈何驺虞铠防护严密,风飘尘连他的肌肤都碰不到。
“再掐你姐就死了。”
明钦也不甘示弱,趁机在她丰润的臀部拍了两掌。
“你还敢还手?我跟你没完。”
风飘尘只觉得臀上火辣生疼,狠瞪了明钦一眼,终究关心风飘絮的生死,不敢再跟他纠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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