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0章 反扑
“道长不请自来,不知所为何事?”
明钦隐隐有些了然,紫府宫和太玄都是海外神族实力最强的两大仙府,黄家姐妹和紫府宫关系不浅,在龙明皇跟前求无不应,紫府宫便压了太玄都一头。
太玄都隐忍多年,和龙太子一党过从甚密,好不容易等到将黄家兄妹连根拔除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陛下,黄丞相结党营私,败坏朝纲,弄得民怨沸腾,烽火连天,万望陛下以大局为重,不要再被妖妃迷惑,贫道自会保证您的安全。”
楚玄成披发仗剑,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太玄都和紫府宫虽说都是赫赫有名的仙府,彼此却不甚对付。紫府宫可说是十洲三岛的本土势力,当初皇天神王在昆仑山建立神庭,将神族子弟分封到四面八方,皇天有一个宠姬,乃是九尾天狐,紫府宫就是皇天建造来金屋藏娇的。南海长洲又叫作青丘,洲中全是林木,此后青丘就成了狐族的住所,就像凤凰的住处叫丹穴一样。
狐族女子工于内媚,况且是道行奇高的九尾天狐,皇天被废黜之后,帝俊和刑天争夺神王之位,东王公离开昆仑神庭,在东海营建扶桑岛,据说和九尾天狐颇有来往。
东王公统领东胜神洲,他的治所便在紫府宫。及至龙族攻伐神庭,众神迁徙到海外,太玄都设在北海玄洲,是三天君的治所,三天君是神族三公,位至卿相,和东王公的紫府宫不相统属,难免有些争权夺利的事发生。
东王公为人恬退,为了神族的和睦,自请撤除紫府宫的治权。
但紫府宫经过九尾天狐多年经营,早已经尾大不掉,许多仙官的夫人、小姐都是紫府宫的门下。
黄家姐妹都是紫府宫的弟子,凭借着龙明皇的宠+幸,甚至能干预帝国的决策,连太玄都都有所不如。
秋零雨就是紫府宫主的亲信弟子,只是外人不得而知罢了。
紫府宫的门徒可说是将狐媚手段发挥到极致,男人用权术统御天下,女人用美色摆布男人,无怪让宫廷内外的命妇、小姐趋之若鹜。
可惜现在是墙倒众人推,黄家兄妹成为众矢之的,连龙明皇都指望不上,春藤爬得再高,一旦失去依恃,便难逃萎绝枯死的下场。
“牛鼻子,你休得猖狂。看剑。”
蓬壶夫人清斥一声,剑尖抖颤,化作寒星数点,将楚玄成半边身体罩在剑下。
楚玄成冷淡一笑,他的剑法既不同于六军将领的大开大阖,也不同于黄家姐妹的凌厉泼辣,招式轻描淡写,好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已经深得无招的奥妙。
道术家谈论剑法,素有无招胜有招的说法。不论如何精妙的剑招总有破解的方法,倘若没有剑招,自然也就立于不败之地。
但无招并不是完全没有招式,只是没有严格的套路罢了。武功中的套路,和文章中的范文,儒家的礼仪,佛道的清规戒律一样,有章法,有程式,可说是初学的门径,但却不是上乘境界。
很多人误把套路当武学,把繁文缛节当儒道,把范文当成规,亦步亦趋,模仿剽窃,这便落了下乘。
武功套路练的再纯熟也成不了高手,文章、书、画等等艺术形式只知模仿,永远也成不了名家。恪守清规戒律,礼仪程式不过是老实和尚、乡愿拘儒。
礼仪、戒律、范文、套路不是不能要,有的人矫枉过正,提起这些东西便嗤之以鼻,以为都是守旧落伍的东西。这些东西就好像武学中的招式,大家都知道‘无招胜有招’,但一个完全没修习过招式的人去和别人比试,不是和送死无疑吗?
‘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所谓无招就是孔子说的‘一以贯之’的境界,将所有的套路、戒律、礼仪、范文抽丝剥茧,融会贯通,就如同和招式背后的大师晤对,商榷得失,然后能霍然通悟,得到孔子‘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
杜甫的诗,后人评价说,‘无一字无来历’。然而绝不是对前人的模仿抄袭。
很多剑法堪称精妙,盛极一时,但是修炼的人多了,便达不到克敌制胜的效果。世间技击之术不论如何纷繁变化,总是在寻求克敌制胜的方法。
事实上在实战中套路也是行不通的,比斗之中瞬息万变,有时候一个招式没有使完就需要变招,自然不可能将一路剑法从头到尾施展一遍。剑术高手便如同下棋一样,不但自身没有破绽,还能牵着对方的鼻子走,一切招式都在意料之中,自己安能不胜,对手岂能不败?
很多人望文生义,以为无招境界就是不要招式,这样就误入歧途,不论何种技艺都浅尝辄止,只能在门外晃悠。
楚玄成的剑法明显高出黄家姐妹一大截,可能已然对她们的剑招了然于胸,是以应对起来便不慌不忙,蓬壶夫人在姐妹中间剑术最为高超,一柄长剑宛若狂风骤雨,招招进逼。
“筱琼,当心。”
秋零雨眼力高明一些,看出楚玄成故意示弱,他一味躲闪,迟迟不肯还手,一出手必是石破天惊,让蓬壶夫人全身而退的机会都没有。
蓬壶夫人剑法一滞,楚玄成蓄力已久,剑光倏然一闪,好似长虹贯日,蓬壶夫人顿觉得寒生毛发,脑中一片空白,慌忙收身疾退。
秋零雨和方壶、瀛壶两位夫人纷纷掣出长剑,上前护持。
蓬壶夫人小腹一痛,已经留下一道伤口,若非秋零雨及时发声,楚玄成生怕蓬壶夫人识破他的诡计,提前发动,让她有撤身飞退的机会,这一剑若是穿心而过,哪里还有命在。
秋零雨冷笑道:“久闻楚道长是当世剑仙,剑术通神,想不到如此心机叵测,对付我们几个女流之辈,也如此煞费苦心,大家无怨无仇,你一出剑就要取筱琼的性命,未免太过凶狠了吧。”
楚玄成看了脸色苍白的蓬壶夫人一眼,暗道可惜。他本想一剑结果了蓬壶夫人,立个头功,哪知秋零雨从旁提醒,功亏一篑。当下不慌不忙的道:“战阵之间只有生死成败,谈什么仁慈凶毒。尔等罪孽深重,若是引罪自决,还能留个全尸。”
明钦也没想到楚玄成这般阴毒,蓬壶夫人和风飘尘长得别无二致,明钦想到风飘尘对他颇为照顾,自然有些爱屋及乌。
秋零雨和方壶、瀛壶二位夫人上前阻击楚玄成,明钦和玉妃搀扶着蓬壶夫人坐到一边,这一剑划在肚腹上,创口很深,蓬壶夫人疼得俏脸泛白,光洁如玉的手掌都是殷红的鲜血。
“尘……,你怎么样?”
明钦抓起蓬壶夫人的玉手,试着传送灵力帮她止血。
“我身上有金创药,娘娘,你帮我拿一下。”
蓬壶夫人发觉明钦的举动有些暗昧,创口血流不止,顾不得胡思乱想,先想方法止血要紧。
练气法门传习甚广,吐纳调息也只是炼气的一种方式,蓬壶夫人修习剑术,体质不错,真气又有修复肌体的功效,她只觉得掌心一热,一股暖流冲入体内,扩散到四肢百骸,好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身体上轻轻抚动,盘聚在小腹周围,蓬壶夫人脸颊微烫,忍不住呻+吟了一声,颤声道:“陛下,我……我可以了。”
蓬壶夫人平时练习剑术,免不了有些误伤,身边也带了些金创药,明钦用真气帮她疏通经脉,鲜血便慢慢止住了,只是创口深巨,不怎么看得出来。玉妃摸出金创药给她外敷了一下,找些干净的布帛帮忙包扎。
那边楚玄成也和秋零雨几个大斗起来,楚玄成一改方才谨小慎微的模样,长剑直指,立时劲气流溢,顿有风雨欲来的感觉。
刚才对付蓬壶夫人,他是深藏若虚,算定蓬壶夫人的一招一式,等着她自己撞到长剑上面,一举击杀,取得先声夺人的效果。
这回以一敌三,自然压力倍增。方壶、瀛壶两位夫人的剑术比蓬壶夫人略逊,秋零雨稍强一些,难得她心思细腻,不像蓬壶夫人那般飞扬躁烈。
楚玄成反守为攻,秋零雨等人习练的都是紫府宫的剑术,太玄都和紫府宫明争暗斗,对紫府宫的剑术自有相当了解。而楚玄成已经到了无招的境界,他十几岁开始修习剑术,遍观天下剑法、剑诀,他和人比剑,只要看对方一出手,十之七八的剑招都是平常研习过的,中年以后未尝一败,搏得剑仙的名号。
紫府宫的剑术也是仙道一脉,堪称精妙。但紫府宫本来不以剑术著称,这路剑法据说是东王公传下来的,到了紫府宫主手里,便少了几分冲融和平,多了几分凌厉泼辣。
黄家姐妹都是贵盛之后才被紫府宫主收罗入门下的,剑术虽经高人点拨,但她们也不过当作玩耍消遣的玩意,不能和纯粹的修行者相比。况且是和楚玄成这样的剑仙交手,几乎是有败无胜。
数十合一过,秋零雨还能勉强支撑,方壶、瀛壶两位夫人便纷纷败退,手臂、大腿都被刺了一剑,若非秋零雨及时救援,差点留下残疾。
明钦眉头大皱,他还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方壶夫人、瀛壶夫人在他眼中跟风飘絮、海尚湮没什么两样,而前来逼宫的都是鸷长缨、歧蛇王、宋佗这些人,感情如何倾斜不言而喻。
“借你的剑用一下。”
明钦拾起蓬壶夫人的佩剑,脚踩‘云梭玉步’,分形化影,直取楚玄成。
明钦惯常使用的是雷武瓮金椎那样至阳至刚的兵器,没什么花巧可言。
剑本是可刚可柔的兵刃,符合五德中木的特性,偏于阴柔一些。蓬壶夫人的佩剑甚是削薄,增添了几分凌厉的气势。相比之下,明钦的雀脊剑便偏阳刚一些。
刚道的兵刃以力量取胜,招式便没那么重要了。柔道的兵刃刚好相反,非常注重招式变化。明钦对剑术不甚精通,纵然懂得什么高妙的剑法,估计也不是楚玄成的对手。
兵刃是对肢体的一种延伸,明钦并不指望在剑术上胜过楚玄成,正像楚玄成方才对付蓬壶夫人使用的策略,他这也是故意示弱,别寻制胜的机会。
楚玄成显然没有想到明钦会提剑冲了上来,龙族兵雄天下,历代龙皇多半能击剑、射猎,纵然不都是顶尖高手,偶尔也有天赋异禀的龙皇。
况且龙皇是七海帝主,君临万方,就算仙道中人在他面前也得毕恭毕敬,谁敢跟他交手。不过今非昔比,龙明皇是龙游浅滩,自身难保,楚玄成此来就是要诛杀黄家兄妹,逼迫龙明皇禅位给太子。
眼见明钦手持长剑扑了上来,楚玄成微微冷笑,一言不发,心说,‘这可是你自找的’。
龙明皇年过七千,已经是风烛残年,如果是壮盛的时候,楚玄成可能还要顾忌一下。他堂堂剑仙,对付一个日薄西山的老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明钦中宫直指,不但毫无花巧,看起来还有些笨拙,这种板滞呆笨的招式楚玄成有上百种方法可以轻易破去,这就好像一个棋道国手碰到未入门的新手,除了摇头哂笑,任何的表情都是多余。
“陛下,小心。”
秋零雨微感愕然,明钦突然冲上来也让她措手不及,她虽然不是楚玄成的对手,还有几分自保之力,倘若龙明皇伤在楚玄成手里,后果可不堪设想。
秋零雨几乎立刻想到,万一龙明皇中剑而死,六军大将立刻会栽赃到黄家兄妹头上,那真是穷途末路,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陛下,恕臣无礼。”
楚玄成退开一步,面上带着笑意,长剑一震往明钦剑上拍去,他毕竟是太玄都的仙道,需要顾及影响,免得落下什么把柄。无论如何龙明皇都是龙族皇帝,九五至尊,他的目的是诛杀黄家兄妹,倘若伤了龙明皇,势必会影响到太玄都和龙太子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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