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6章 奋飞
宝树城人烟阜盛，街市上行旅往来，络绎不绝。车水马龙，极为热闹。
长爪岛在南洋海中，气候比长、炎二洲还要炎热，长年温暖如夏季，国人的穿着十分轻软，肤色略黑，蔚然为一大海国。
周天之内有五仙，五逆。五仙以人为首，五逆以妖为尊。五仙指的是，天神、地祇、人神、凡夫、阴鬼，神鬼也都从人类脱化。五逆则是五仙的反动，妖是四灵的后裔，魔是截教的分裂，神仙的反动，尸妖是死人的异化，血灵是生人的病变，煞是鬼的余气。
是以五仙、五逆同源异趋，周天之内本有五虫，羽、毛、鳞、介又叫作四灵，倮虫则以人为雄长。但人类并非从倮虫衍化，而是从四灵变化来的。
后世说妖族修行需要先修炼人形，这话倒是不错。只不过不光妖族，人类同样需要先修炼成人。人起初并非人类的专名，而是一种修行境界，直到如今，人仍然有修行的意味。
孟子批评墨翟、杨朱，‘说无父、无君，是为禽+兽’。禽是羽族，兽是毛族，人和鸟兽的分别不光是形体上的，更是伦理道德上的。
四灵之中也有很多修行者，有大法力，大神通。四灵争霸，攻伐不休，终被后起的龙族吞并，祖龙兼领山海，统一四灵，建立起庞大帝国，和神族争夺三界之主。
祖龙亲率大军征伐天界，遭到神族和羽族的联兵阻击，蹭蹬失利，百万大军自相践踏，横死无数。祖龙狼狈逃归，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混世四猴和四灵贵族乘势而起，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反抗龙族暴+政，祖龙帝国土崩瓦解，四灵纷纷复国，几乎恢复到战国争雄的局面。
灵明石猴和六耳猕猴前死，赤尻马猴带领四灵兵推翻龙帝，分封诸猴。但沐猴而冠，难以服众，四灵相互攻伐，反而被平民出身的赤龙子一一打平，天下再度统一，号为赤龙王朝。
赤帝子将四灵贵族迁徙到帝京，加以监视。四灵失去了优越的地位，血统日益混杂，同在龙族治下，难分彼分，通通被称作妖。
混世四猴有首义之功，神族收复昆仑神都之后，表彰他们的功劳，‘不入十类之种，不达两间之名’。是以到了衰运末世，妖孽横行，民不聊生，就会有混世四猴的传人出世，兴利除暴。
相传灵明石猴少有大志，他在花果山为王的时候，和小伙伴们玩耍，便说过‘苟富贵，勿相忘’的话。后来他学成羽族鸿鹄神飞之术，和六耳猕猴一起为龙庭押运戍卒，常嫌官小，郁郁不得志。听说祖龙兵败暴毙的消息，便按捺不住，杀官造反。
但灵明石猴的志量也不过求取富贵而已，并没有澄清天下之志。是以攻下几座城池，便急着自立为王，不久便被部下所杀。
赤尻马猴和赤龙子争夺天下，百战百胜，然而不识治道，只以杀伐为能事，兵势日促，自刎而死。
只有通臂猿猴安份守己，在炎方为王，得以善终。
太元圣母有鉴于四灵神通太强，甚至威胁到神族安危，便打算寻找一弱小的族类取而代之，四灵以外尚有倮虫和昆虫，然而都形体弱小，灵识低下，难以成事。
混世四猴有诛暴大功，通臂猿一族手臂灵活，善于耕作，又勤恳朴实，太元圣母深为赏识，于是抟土为泥，沾去他们的毛发，和毛族加以区别，号作人族。由于这一族类用黄泥变化面貌，首领唤作黄帝，是为人类一大名族。
后来龙族渐衰，东皇太一下凡度世，名伏羲、号太昊，研习河图，推衍大道。又有神农氏，鞭百草，植五谷，是为人类另一名族。
伏羲、黄帝前后相继，击败龙子螭吻的后人蚩尤，奄有中夏，推行王道政治，人族一跃而成为万物灵长，赏善罚恶，神族也不得不降心相从，所谓‘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人之所欲，天必从之’。可见一斑。
当初祖龙征伐昆仑神庭，山神夸父战死，神族迁徙海外，使得七海道术突飞猛进，出现了许多仙岛，十洲三岛便是最著名的几座。
神族是四灵之祖，神通道法还在四灵之上，远非人类所能企及。神族治世，四洲七海尽入版图，地星上几乎没有什么化外之地。
祖龙横扫六合，混一四灵，分封四大龙国，然而统御力已不如神族。龙伯国击溃神族用神力聚合到一起的东胜神洲，在四大龙国中实力最强，号称中央龙国。
此后五龙帝代兴，中央龙国合久而分，分久而合，衰弱的时候自顾不暇，四大龙国各自为政，再也没有出现过天下一统的局面。
及到龙族衰落，人族兴起，统御力更是相形见绌，四洲七海悬隔一方，黄、炎二帝居于中央龙国故地，实行人文教化，彬彬穆穆，传承数千年，声华不坠。
历次大战，许多神族、龙族、妖族的后裔流落四方，建立过大大小小的邦国，然而都一衰不可复振，国亡种灭，崭绝无传。
当初皇天鸿钧和太元圣母争权，失败后逃往西方，另立神庭，传习者号称智慧学，为修罗人所崇尚。至于佛教、上邪教，昌言净土、天国，本为域外之学，别是一统系。
佛家演说六道轮回，以为有三善道，天、人、修罗，与之相对，则为三恶道，地***生、恶鬼。
通常来说，修罗肤白、夜叉肤黑。但也并非肤白的皆为修罗，肤黑尽是夜叉。人类虽号为万物灵长，三界之主，统御力远逊于神族、龙族。天下万国，瓜剖豆分，风俗各异，除了中夏尚能保其故地之外，鹊巢鸠占，流徙无定的比比皆是，古史缺乏，也不能详其出处。
物类的体貌和水土颇有关系，‘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以人类而论，大抵寒冷之域其肤白，燠热之域其肤黑，至于文化上的渊源就更加复杂了。
…………
杨深密四人进了宝树城，先找家客栈住下，杨深密有紫府国的仙篆，在浡泥国畅行无阻，不需要办理路引，省却许多麻烦。
杨深密的师傅本是江山门的大将，江山门溃败之后，很多兵将逃到炎方，扶植当地的匪寇，积蓄力量。后来见大势已去，便放弃了这一策略。杨深密转而和呼延海妖、祝玄同联成一气，意欲攻陷紫府国，结果事机不密，遭到仙道大军的围剿，一败涂地。
杨深密要了一间临街的客房，打开窗户，外面便是热闹的集市。房中布置甚是简单，床铺倒也干净整洁。
杨深密在木桌旁边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一杯，招呼明钦道：“呆会儿咱们到佛光寺察看一下，试试能不能见一见金无量。”
明钦微一点头，他也是头回到宝树城来，没半个熟识的人，那金无量会否买账，还不得而知。
杨深密笑道：“咱们这叫先礼后兵，那金无量答应引见便罢，若是不肯通融，便得用点手段了。”
紫府国占据着南海长洲，水土丰美，遍植林木，有青丘之称。血影教一心和紫府国为难，原本没有把浡泥国放在心上，这金无量和长爪王交厚，呼风唤雨，极有声望。如若他不肯就犯，对付起来恐怕也不太容易。
稍时门外响起敲门之声，杨深密的随从拉开房门，店小二端着托盘站在外头，上面摆着几碟菜式，一壶酒。
店小二样貌黑瘦，弯腰笑道：“客官，酒菜来了。”
“进来吧。”
杨深密笑着摆了摆手，店小二快步上前，将菜式一一放到桌子上。
街市上忽然传来吵闹之声，几人都离坐而起，凑到窗口观望。远远望见高车驷马转过街道，周围簇拥着衣甲鲜亮的武士，民众都站在道旁指指点点。
“这车里坐的是什么人呢？”
杨深密看这车驾甚有威仪，里面坐着的人想必大有来头。
店小二接口笑道：“客官有所不知。这是我们长爪王到佛光寺进香的。”
杨深密轻哦了一声，“我也听说佛光寺是贵地的名刹，正想前去游览一番。”
“那是当然。”店小二眉飞色舞的道：“佛光寺的金大师可是有求必应，神通广大。不过今天长爪王前去降香，咱们小老百姓都得回避。你们还是改天吧。”
杨深密沉吟不语，等到店小二离开，才缓缓道：“长爪王去了佛光寺，这倒是个机会。就怕那边戒备森严，难以接近。”
“左使稍坐。我先过去看看。”
明钦也觉得这事不能按部就班的来，若是金无量不肯帮忙，十天半月都未必能理出头绪。
杨深密点头道：“你去查看一下也好，来，先吃点东西。”
“事不宜迟。我去去就回。”
明钦打开窗户，轻身一跃掠到云丛中。
佛光寺离客栈只有几条街，明钦居高下视，眼看着车驾在寺庙外停定，走到几个衣饰华贵的男女。
庙外也聚满了和尚，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站在黄罗伞下，身披袈裟，迎候长爪王到来。
长爪王年过花甲，须髭泛白，一个三十来岁的美**人从旁搀扶，身后跟着一双儿女，女的年貌稍长，容色颇佳，男的只有十多岁。
“贫僧恭迎大王、王后。”
金无量撩起衣袍，快步上前行礼。
“大师平身。”
长爪王拂开王后，和金无量并肩行走，须眉抖颤，兴致颇高，“寡人吃了大师的灵丹妙药，果然觉得身强体健，精神百倍。今日特来降香还愿。”
金无量点头笑道：“这都是大王虔心礼佛，修来的造化。贫僧岂敢居功。”
明钦看着金无量和长爪王一家进了寺院，忙将神魂收敛进神游镜，化作一道光影降落下来。
佛光寺是宝树城有名的古刹，颇有一些年头，金无量继任主持之后，又大力修缮，内外一新，大殿**奉的佛菩萨都塑以金身，恢宏庄严，让人肃然起敬。
金无量陪着长爪王一家在大殿进了香，一起到禅房歇息。
过了片晌，王女从禅房里出来，沿着走廊随意游览，两个和尚对视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王女走到僻静无人之处，不由娥眉微蹙，回头盯了两人一眼，脸色一沉，清叱道：“你俩跟着我做什么？”
两个和尚一个身躯瘦小，相貌颇为清瘦，一个却五大三粗，满脸横肉，有几分凶恶之相。两人都是金无量的徒弟，一个叫性方，一个叫性严。
性方双手合什呼声佛号，笑眯眯的道：“郡主，我们这佛光寺甚是广大，贫僧是怕你走丢了，呆会儿大王找不到人，怪罪我家师傅，没有别的意思。”
王女冷笑一声，不置可否，“那你们就跟着吧。”
明钦看三人的表情似乎有些言外之意，他不明就里，自然琢磨不透。
王女在寺院里转悠了片刻，一条走廊到了尽头，现出一面铁栅，上面绑着铁链。
“这是怎么回事？”
性方接口道：“后面的寺院还在修缮之中，师傅怕香客误闯，有甚误伤，所以安了铁栅挡了起来。”
王女道：“快打开来，我要进去看看。”
“这个要问过师傅才行。郡主稍候，我这就去禀告师傅。”
性方虽不敢违拗王女的意思，他把金无量搬出来，料想长爪王闻知此事，定会将王女召去责骂一番。
“那就不必了。”
王女识破性方的心计，眼眸露出狡黠之色，忽然轻身一跃，拔地而起，五六尺高的铁栅根本拦她不住。
王女轻轻巧巧落到地上，拍了拍手，露齿一笑，得意道：“你俩慢慢找钥匙去吧。”
性方愣了片刻，笑容慢慢凝结，连忙摸去钥匙上前开门。
王女见此情景，娇躯一扭，往后园掠去。
明钦看得有趣，从铁栅间一掠而过，跟着看个究竟。
后园果然要破旧许多，长草有一尺多高，似乎多时无人打理。一眼望去，看不到半个人影，并不像两人所说，正在修葺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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