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我辈兄弟
裴府之中，穿了一身黑色长袍的卫祁晏，安静站在湖水之前，抬头望着湖水对面那座层峦叠翠的后山，似乎神色新奇。如同第一次看见这种富贵庭院一般，怎么看都看不够。
此刻，临湖而立的卫祁晏心情大好，就连看见那个一向让他觉得厌恶的那个穿了一身小红袄子的小男孩，此刻看去，也觉得不是那么碍眼。
倒是一旁，那位面容重新变得垂垂老矣的裴家老祖宗，看着卫祁晏的目光依旧有些不善。
说到底，杀不杀王陇，裴家不过是出手之人，从不是抉择之人。是否杀掉王陇。在府中那位年轻大人未曾追究之时，老人并不如何在意。
老人目光不善的原因，归根到底，还是之前那高大男人出手太重。砸在裴新圩身上的那一拳，几乎摧毁了裴新圩一身扎实的武道根基。可以说，经此一役之后，裴新圩此后，再无进阶机会。能够保住现在这身实力，便已然是大幸。裴家没有真正能够盖压整个洞天的高手坐镇，想要保住这第一世家之位，恐怕便不是那般简单了。
从卫祁晏身上移开目光，老人重新望向了一身白袍的神秘年轻人。年轻人重新显得平静淡然，望向旁边，真正阻碍了老人格杀王陇的卫祁晏，似乎也并无半分怒气。
不过，心思一向缜密的老人，还是敏锐的发现了，这位神秘大人的内心并不如何平静。只因为，老人发现，用以遮掩年轻人面容的缥缈云气，似乎比之往常，波动得更加厉害，以至于老人细心之下，竟能看见年轻人一些模糊的面容。
年轻人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不复之前的平淡无波，而是带上了些许低沉嗓音，开口道，“卫祁晏，这件事情，你总该给我一个解释。”
卫祁晏似乎还没看够的园林盛景，有些意犹未尽的从远处碧翠后山之上收回目光，用手指随意理了理头上略显杂乱的头发，轻声呢喃道，“这富贵门庭，到底是要比我自家那个破院子好上无数。也难怪，世人都想着生在那些鼎盛门阀。上天所赐的福运厚薄差距怎就这般之大？”
听着卫祁晏在那自言自语，年轻人语气之中带了一股微微怒气，沉声开口道，“卫祁晏！”
听到年轻人语气中的一丝恼怒，少年嬉笑的望向年轻人，复又目光蓦然变得冰冷起来，“我也说了，上天所赐福运，差距怎就如此之大？不将我眼红的那一身根骨，气运汲取干净，我能甘心？”
在白帝城之中，一向地位崇高之极，几乎无人敢对他冷眼相向的年轻人看着此时卫祁晏冰冷的目光，却并未如何发怒。
虎豹之子，虽未成文，已有食牛之气。
年轻人清楚记得，在卫祁晏出生之时，便得了他所在族中一位地位极高的老人一句“豺狼之姿，鹰枭之才。”这八个字，看似是贬义，说卫祁晏以后性子之险恶，狠辣。但是，唯有他们这种立足于大族，大宗之人，才真正清楚这八个字沉重份量。
虽说，得了这般评语之人，日后对于家族子孙必然有所侵害。只是，他们这等枝繁叶茂的大族最是不怕的便是子弟之间的冲突。在西楚大族之中，骨肉兄弟之间，狠辣残杀，实在是一件太平常不过的事情。
他们之间的争斗，更像是把这个大家族当成一个巨大的蛊场，里面的这些子孙后代，都像是生长在其中的蛊虫。所有残杀，争斗，都是为了选出一个能将家族带领着一路前行的真正大才。
看着骨子之中带着一股枭雄心性的少年，年轻人并未半点恼怒，反而眼中多了一抹欣赏。
也只有这等，豺狼，鹰枭之才才能压住所攫取根骨，气运的反噬。竟然让那本属于王陇的根骨，真正认可少年，甚至于比之生长在王陇脊背之上，更加契合。
当年，老一辈人之间的暗中埋线，便已然定下，卫祁晏一旦此次出了这小洞天之后，便是为自己所用。所以，能够看见一个真正的天才妖孽，才是初具气象。年轻人自然心中欣赏。
至于，这等豺狼，鹰枭心性之人，自己日后能否压住，真正的将其收为己用。这一点，年轻人无比自信。若是，连现在一个得力手下，都收服不住。日后，又何谈日后能够压住天下之人。
抬眼看着卫祁晏，年轻人平静开口道，“卫祁晏，你应该明白。我此行来普贤洞天的目的。”
少年看着眼前年轻人，心中分明无比恼怒，却故作平静的作态，心中十分不喜。都说，帝王之人，喜怒不形于色。只是，当今天下的那三位帝王，有谁是脸色始终平静如水之人。
甚至于，南唐之中的那位皇帝陛下，似乎每有月余便会传出雷霆之怒。这几个“喜怒形于神色”的帝王难道有那个不是真正的雄主不成？
卫祁晏对于自己家族的决定，自幼心知肚明。家中看好这位，日后登上那至尊之位。
只是，自己家族，在西楚之中，本就已经到了顶点，纵然现在再去争那扶龙之功，家族又能再强盛到哪里去？反倒是，如果他们看中的这位，一旦落败。家族又会如何？
转念，将这些念头压下，少年依旧一副嬉笑模样，开口道，“莫非你觉得王陇，现在还能消受那浩瀚的真龙气运不成？”
年轻人冷哼一声，“王陇在被抽掉根骨之后，体魄反有复苏之象。那位镇守者大人，可是出力不少。若是他执意要为王陇争一争那真龙气运，又当如何？”
一身长袍的少年，右手探出袖口，伸手在旁边琉璃盆中，抓起一把珍贵饵料，尽数泼洒在面前湖水之中。看着湖中红鲤，为了一颗饵料，争相挤压，一如众生百态。
“那位大人在佛门之中，便以苦禅为号。所谓，苦禅，参众生之苦，为自身之禅。既是看众生之苦，即使心有怜悯，又怎么出手改变其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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