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煤老板（下）
“我打算把你刚才见过的那个矿卖了。”杜今朝盯着潘特科说道。
“是因为现在挣不到很多钱吗？”潘特科问道。
桌子四周一片安静，看电视的杜家老爹远远地坐着，叹了口气。
“方！”潘特科将脸扭向身侧的方离原，“你有钱吗？买下它们，你会发大财的！相信我！”
杜未来和马伊琍先是一愣，接着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就连坐在沙发上杜家爹娘也都跟着抿着嘴乐。
潘特科并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也只能跟着尴尬地笑着。
只有方离原和杜今朝没笑。
方离原知道潘特科虽然没有预知未来的本事，但是神州大地正在和即将发生的事情，不正是过去百余年间米国经历过的吗？
出生在美国晋省的潘特科，对于黑色石头的昨天、今天和明天，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杜今朝紧绷着脸也没有笑，能白手起家成为第一代煤老板，自然有着不同一般的心思。从矿区回来的一路之上，杜今朝一直是若有所思。
吃罢晚饭，时间还早，马伊琍就嚷嚷着一缺三，杜家爹娘加上杜未来，正好凑成一桌牌。潘特科对麻将似乎也颇有兴趣，坐在一旁津津有味地观战。
方离原对棋牌无感，和杜今朝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
“小方，屋里闷得慌，要不要出去转转？”杜今朝看了一眼手表，问道。
“好啊！”
八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这座位于晋省西部山区的县城，空气中混杂着煤和汗水混合的味道。
后世，虽然方离原从未到过这里，但是，对它的名字却是极其熟悉，因为，在不久的将来，这里将成为神州最优质的焦煤产地之一。
原煤开采出来之后，经过筛选，按其用途可以分为两类。
一类是动力煤，包括发电用煤、建材（水泥等）用煤、生活取暖用煤等。
另一类便是炼焦煤，这类煤主要用于炼制焦炭，而焦炭是钢铁工业必不可少的原材料，高炉炼铁水的燃料就是焦炭。
在神州大地已探明储量的煤炭资源中，焦煤仅为五分之一左右，而其中六成又分布在晋省。
钢铁工业的重要性和焦煤储量的相对稀少，使得焦煤价格一直远高于动力煤，特别是一些优质焦煤，更被称为“煤炭中的大熊猫”。
昏黄的路灯背后依稀可见远处若隐若现的山丘轮廓，不知道这里哪里会是“大熊猫”的家乡。
“热得很，要不去洗个澡吧？舒服一下。”杜今朝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说道。
方离原一时也回想不起来这个年代泡澡是什么概念，在祖国的大江南北，“泡澡”这两个字的内涵可是极其丰富的。
“嘿嘿，就是洗澡，你们都还是学生……放心！”杜今朝显然看出了方离原的犹疑，解释道。
人民浴池，看着名字和门脸儿，方离原就知道杜今朝所言非虚。
大热天泡在热水池子里，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通透。
池子不大，人也不多，水很是清澈干净，和白天四处弥漫着的灰蒙蒙烟尘形成了鲜明对比。
方离原实在没想到小县城里居然还有如此舒服整洁的所在。
“这是贵宾区，安全干净，放心洗吧！”杜今朝眯着眼睛，很是享受地仰躺着，幽幽地说道。
方离原对这种洗法并不陌生，在后世的各式洗浴中心中，泡澡也是必修的一课。
“那个潘特科是什么来历？在米国是干什么的？”
水面上热气蒸腾，杜今朝的声音悠悠地传来。
“是燕京外语学院的外教，能来咱们这儿的，政治上应该都是可靠的。”
方离原猜不透杜今朝问话里的意思，只能半真半假地应付道。
“外语学院的，怎么会对煤炭这么有兴趣？”
“哦，是这样，他在米国的家就像晋省在咱们这儿一样，都是最大的产煤区。米国比咱们发达，咱们今天遇到的困难人家应该都经历。听他说，他们家里也有人是在煤矿上班的，所以，他才会对这个行当有些了解。”
杜今朝沉吟半晌，问道“你怎么看？我是说卖煤窑的事儿”。
“我也觉得现在不应该卖掉煤窑，有点可惜了，说不定……”
“如果真像那个米国人说的那样，那就不是个卖不卖的问题了，哎哟……”杜今朝换了姿势，舒服得呻吟了一声。
“听未来说，你也在燕京做了点生意？怎么样？好搞吗？”
“还行吧，我也就是出点苦力罢了。”
“听说你在燕京认识不少大人物？”杜今朝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方才还干涩疲倦的眼睛，变得炯炯有神起来。
“哪有？我一个外地穷学生，哪有机会认识什么大人物……”方离原也换了个姿势，身子趴在池子的台阶上。
“这里像我一样有卖煤窑打算的人不在少数。”杜今朝看似无意地嘟囔了一句，旋即，霍地站起了身子，“走，一起去搓个澡，再回来泡！”
躺在搓澡台上，身子随着搓澡师傅手上的力道有节奏地晃动着，杜今朝的那句话让方离原感到有些余味无穷。
“杜哥，你的那个煤窑要是卖的话，大概要多少钱？”
躺在隔壁搓澡台上的杜今朝像是睡着了一样，毫无反应。
“老板，您要买煤窑？”身后的搓澡师傅毫无征兆地搭话道。
到底是煤都，连搓澡师傅都知道买卖煤窑。
“你有啊？”方离原问道。
“没有，没有……老板真会开玩笑，我要是有，还能干这个吗？就是总听洗澡的老板聊，时间长了，多少也就知道点儿这方面的事儿。”
“那你知道现在是买煤窑的多，还是卖煤窑的多呢？”方离原问道。
“好像是往外兑的比较多，国营大矿亏得越来越厉害，不少矿都停产了，小煤窑也跟着心里没底了。”
“伙计，这位老板想打听一下现在的小煤窑的价格。”一直纹丝不动的杜今朝突然开口说道。
“那可就说不好了，得找懂的人看，这挖煤也和盗墓差不多，既有运气成分，也是个技术活儿。同样一个窑，有的一年能挖出一百多万吨煤，有的在二三十万吨，价格自然就差得远了。”
“你是秦省人吧？”方离原问道。
能拿盗墓打比方的，估计十有八九是秦省人。其实，豫省也有很多人精于此道，但人家只做事，不留名，出门从来不提。不像秦省人，有一个傻乎乎的实在劲儿。
“是，您听出来了？是秦省人，姓韩，您叫我小韩就行。”
“挖煤和盗墓都能挣大钱，你好像还都挺懂的，为什么选择干这行？”方离原轻轻拍了拍搓澡台，问道。
“我是还没想好该干啥。”小韩笑着低声说道。
一旁的杜今朝再次发声，只不过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扭过脸看了一眼方离原，“你要是打算来这里搞个煤矿，我看他能是个帮手。”
“老板，您这么年轻就要开煤矿啊？！”小韩信以为真地感叹道，手上越发卖力地搓拿起来。
方离原重重地哼了一声，没说话，杜今朝也又将脸背了过去。
再次回到热气蒸腾的池子里，杜今朝和方离原肩并肩地坐着，身体既然都赤诚相见了，思想也没必要再打什么埋伏了。
“杜哥，你不会是打算再收几个煤窑吧？”方离原这话问得技巧性十足。
“要是按照那个美国人的说法，现在确实应该这么做。”
“下定决心了？”
“嗯，可就是手里没那么多的钱。”
“窑里的煤主要客户是哪里的？”方离原问道。
“主要是电厂。”
“回款怎么样？”
“还行吧，就看合同谈得怎么样了，要想卖的价格高点儿，款回得就慢，价格低，就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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