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雪夜亲人逝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安夜，圣诞节，接下来就是元旦了。
许冬每日守在病房中，他不敢离去，因为医生说老人也就这几天的事了。
陆亦婷每天都会来，因为快考试的缘故，她随身带着书。那份路程较远的家教，女孩已经辞了。
亡羊补牢，羊可以连续丢几次，但人不可能。
江南的天气越来越冷，温度已经零下了。天气预报说，元旦前后会有一场大雪。
许冬坐在窗户前，望着远处的人和物，心情不是太好。
昨天，某个殡仪馆的业务人员敲开了病房门，然后客气的说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许冬没有像其他病房家属那样破口大骂，而是接过了名片。
他知道，床上的老人真的过不了多久了。
因为那张苍老的脸上，已无一丝生机。
生命仪器上，心脏的跳动亦是越来越慢。
许冬希望老人离开前，跟自己说句话。
无论什么，都可以。
他希望做老人最后的交谈者。
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出发的地方，最终也有归去的那天。
熙熙攘攘，茫茫人海，每个人都有着自己路。
许冬想，这个老人，他的二爷爷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那些痛苦中，有欢乐吗？
亦或是那些欢乐中，会痛苦吗？
陆亦婷放下书，看了眼沉思中的许冬，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看得出这个男人的悲伤。
这几日，她跟许冬聊过，知道对方家里的情况。
同情的瞬间，陆亦婷也充满了钦佩。
因为重重困难下的许冬并没有一蹶不振，而是迎风直上，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三个月前的许冬，真的就是个极为平凡的普通人。
这些事，许冬自然不会告诉女孩。
因为他藏着太多的秘密。
……
病房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进来的是李医生。
他是来检查病人情况的。
这些天，许冬已经在这个将死的老人身上砸了将近五十万。那些昂贵的药品，普通家庭想都不敢想。
李医生算是明白了。
许冬就是个性情中人，因为对方在不确定是否存在血缘关系的情况下就将一个刚遇到的来人送进了医院。
对于这种人，李医生刚开始认为许冬挺傻的。
用网络上的词，就是人傻钱多。
可慢慢的，他发现许冬人真的很不错。
因为对方不仅在花钱，也在花精力。
当然，他也蛮羡慕许冬的艳福。
因为陆亦婷这个漂亮的女大学生每天都会来陪伴对方。
检查完，李医生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离开了。
许冬坐在床沿，摸了摸老人的手，虽然房间里的温度很高，但对方的手一片冰凉。
陆亦婷倒了杯水递给许冬，轻轻的说：“你一天都没喝水了。”
许冬接过水，回了声谢谢。
……
时间一直在流动着，终于，2017年迎来了最后一天。
这一天，跟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陆亦婷来了，安静看书。
许冬不时走到病床前，见二爷爷没有动静，又回到窗边。
晚上，陆亦婷吃完饭开始做试题。
可能是因为太过于认真的缘故，女孩合上书本时已经过了十一点。
而一直在想事情的许冬也没有注意到时间。
无奈，陆亦婷只好给叶芸芸发微信。
理由跟第一次一样。
没多久，叶芸芸回了：“小心明年当妈。”
陆亦婷红着脸删了消息，然后躺到了床上。
依旧没有脱衣服。
许冬躺在沙发上，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中，耳边传来一声细微的喘气声。
然后，许冬感觉边上站着一个人。
不是陆亦婷。
是个老人。
许冬想睁开眼，但不知为何，就是办不到。同样，他想爬起来，也做不到。
这种情况，许冬以前遇到过。
乡下的老人说，这叫鬼压床。
睡眠神经医学上则指出这是一种睡眠瘫痪的症状。
默默的吸了口气，许冬全身肌肉充满力量。
下一刻，他睁开了眼。
身边没有人。
病房里很安静。
许冬心想，这估计是幻觉。
然后，他按亮了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是11：55。
他原以为此刻已经凌晨了。
没想到，距离自己睡下不到一个小时。
站起身，许冬打算去喝杯水。
他感觉嗓子很干。
可下一刻，他清楚的听到一个喘气声。
声音来自于病床。
许冬赶紧冲了过去。
然后他看到了一双灰白的眼睛。
“你醒了？”许冬甚是激动的蹲在床边，忍不住握起老人的手。
他的声音有些大，陆亦婷被吵醒了。
然后女孩也走到了病床前。
老人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眼中充满不解。
他不知道他们是谁？
他也记不起自己是谁？
唯一记得的是，他好像睡了很久很久。
“我爷爷是许兴财，你认识吗？”许冬忍不住问道。
但他不确定老人能不能开口说话。
陆亦婷则发现生命检测仪上的波线越来越小。
她知道老人的大限快到了。想了想，她决定去喊医生。
万一能救活呢？
病房门被陆亦婷打开的那瞬间，一阵风吹了进来，打在了老人的脸上。
头顶的灯，一直亮着，在老人眼里，好似天上的太阳。
有风，有阳光。
老人仿佛回到了那个淳朴的年代。
他站在池塘边那颗枫树下，看着远处田里的稻子。
他想，今年又是一个好丰收。
这时，一碗茶递到跟前，哥哥满脸笑容：“二弟，妈今天给你说亲去了。”
同时，远处传来一阵喊声：“兴财，兴旺，帮忙拉个车。”
……
一切归于起点，一生眨眼而过。
那些开心，那些痛苦，那些浑浑噩噩。
终究是没有了。
剩下的，是一片清明。
“大哥还好吗？”老人的声音很沙哑，他说的方言。
那是许冬无比熟悉的家乡话。
“你是许兴旺？是我二爷爷？”他高兴的说道。同时，眼角处一滴泪水打在了老人的手背上。
“我是的。”老人忽然发现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跟大哥年轻时很像。
“你爷爷呢？”老人再次问道。
“爷爷很好，在老家。”许冬撒了个谎。
“带我回家。”老人含笑道。下一刻，他握住了许冬的手。握得很紧。
后者使劲的点头。
当陆亦婷带着医生赶回病房时，许冬已经跪倒在地。
人死前，回光返照，时间不过短短几十秒。
但许冬满足了。
他没有让老人孤独的死去。
只是，他仍然忍不住哭泣。这一刻，他是个脆弱的普通人。
当墙上挂钟的时针，分针，秒针同时指向零点时。
第一片雪花落在了地上。
那夜，汉江大雪纷飞。
那夜，许冬长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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