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宇文泰病重，世子风波

　　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掩去了刚刚的满眼猩红，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压抑得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淡漠的风凌厉地穿梭着，将人的惊呼抛在身后。

　　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宇文泰最终还是把侄子宇文护叫到了他的病榻之前。

　　“这段日子，叔父时常回想起以前的光景。那时候整日颠沛流离、刀光剑影，没有一刻可以安歇。现在想想仿佛就在昨日。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二十年就没了，叔父的宿敌高欢，如今都已经作古多年……”

　　宇文泰说到伤心处，心中悲凉，喉间发涩，忍不住哮喘咳嗽起来。

　　宇文护跪在床前，轻轻的抚平叔父的呼吸，关切的说道：“叔父，您别激动，慢慢说。”

　　“阿护，叔父如今已经危在旦夕，恐怕不旧于人世。我的儿子们都还年幼，但是外敌内忧尚未平定，此后国家政权都托付给你，希望你勉励从事，完成我的志愿。“宇文泰语气沉重缓缓说道。

　　宇文护眼角湿润，劝慰道：“叔父正值盛年，还有大把光阴可以度过。不会这么快离我们而去的。”

　　“不用再安慰我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叔父南征北战这么多年，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叔父不甘心就这么撒手人寰。”宇文泰平静的说道。

　　“我们宇文家的宏图霸业才刚刚开始，后面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阿护，东征齐国，北击突厥，南渡长江，一统天下。这是叔父毕生的心愿，叔父时日不多，恐怕难以如愿。未来宇文家能否成为天选之人，还需要靠你们这些后辈努力奋斗……。”

　　宇文泰一腔热血，却无奈身不由己，壮志难酬，气闷之情郁结于胸，说到激动处，忍不住又是一阵咳嗽。

　　“叔父，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侄儿谨记叔父教诲，还请叔父保重身体，不要丢下我们这些后辈撒手不管。”宇文护眼眶微红，伤心的看着一脸病容的叔父。

　　“叔父也放心不下你们这些后辈，也想多活几年。叔父怕你们被那帮功勋元老欺负，怕我的那帮兄弟们抢夺你们的政权。阿护，如今宇文氏年长的男子只剩你一人。叔父拜托你，一定要尽心辅佐我的孩儿，完成我的遗志。”

　　宇文护默默流着泪，郑重的回道：“叔父，侄儿答应您，一定会保住宇文氏的荣耀，不让那些人有可趁之机。”

　　“阿护，你要记住。我走以后不要轻易的杀戮。我们宇文家族根基还没有稳定，当年为了稳住朝政。叔父毒杀元修，废黜元钦，已经得罪了元氏皇族。如果再大肆诛杀功臣良将，恐会引起内乱，反倒让强邻趁虚而入。”

　　宇文护收起悲伤，认真的问道：“那侄儿该怎么对付这帮老臣，还请叔父指教。”

　　“八柱国，如今还余五人。于谨位高权重却无根基，是你需要借助的力量，李弼年老多病，侯莫陈崇孤傲中立，这两人不成问题，暂时可以不用管。赵贵对我很顺从，却不一定愿意诚服于你。所以对赵贵和独孤信二人，你要给他们多加尊荣，暗中架空他们的权力。”

　　“侄儿明白。”宇文护点头回道。

　　“十二大将军，除了元氏家族以外，个个手握重兵，他们是我们对付外敌的利器。如果不是谋反大罪，你千万别去动他们。自折羽翼，只会便宜了敌人。”宇文泰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稍作停顿，宇文泰继续嘱咐道：“尤其是杨忠，他是一员猛将，叔父一直很欣赏他。你可令其建功立业，却不要让他升迁太快、授予太高职权。也不要一味打压，你可以尽量将他的功劳都封赏给他的子嗣。这样就不会引起他的不满和反抗。”

　　“侄儿谨遵叔父嘱托。”

　　“还有李贤、李远、李穆三兄弟，他们于我们宇文家有天大的恩惠，你要好好安抚善待他们。记住，徐徐图之，防止他们任何一方坐大。如果这些人没有异心，就让他们安享晚年吧。”

　　“侄儿谨记叔父教诲。”

　　宇文泰喘息了片刻，继续嘱托道：“阿护，这两年叔父故意压制杨忠，就是希望哪天他能死心塌地的为我宇文氏所用。”

　　“我走之后，你寻个合适的机会将杨忠晋位柱国，再加封他的世子为骠骑将军，这样杨忠必会对你感恩戴德，你也可以趁机把他从独孤信那边拉拢过来。得到他的支持，再加上于谨相助，你的地位才会更加牢固。”

　　“侄儿定不负叔父所托，还请叔父保重身子。”

　　伽叶心急如焚的站在宫门口徘徊，她的丈夫和父亲都已经被昭进宫好几天了，也不知是生是死。相关的消息完全被封锁，一点都打探不到，各城门防守也突然变的森严。

　　看这架势，十有八九宇文泰已经不行了。而让伽叶惊恐的是她的夫君和父亲因为身份特殊，将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身死族灭。

　　“主上，独孤家的大女公子已经在宫门口等候多时了。”尹正悄悄的对宇文护禀报。

　　“哦？看来她对这个窝囊的夫君还挺上心的。我倒是挺好奇，他们夫妻是怎样个鹣鲽情深的。”宇文护幸灾乐祸的说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报复的快感。

　　“主上是想……”尹正小心的试探着宇文护的意图。

　　“她应该很想知道宇文毓和独孤信的消息吧。正好，阿毓和阿觉被叔父留下了。独孤信也被赵贵绊住了。让她到我府上来找我，过时不候。”宇文护说完露出得意的笑容。

　　天渐渐暗下来，夕阳眼看就要落下山坡。伽叶等候一整天仍不见夫君和父亲走出宫门，只好听从尹正的安排，悄悄溜进了宇文护的府邸。宇文护闭目养神了一会，忘却叔父病床托孤的悲伤，调整好情绪，静静等候伽叶的到来。

　　“阿护，我爹他们怎么样了？”伽叶冲到宇文护眼前，一脸焦虑的问道。

　　宇文护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平静的问道：“伽叶，你这么着急，是担心你的夫君宇文毓吗？”

　　伽叶耐着性子解释道：“阿护，你别闹了，我爹也在里面呢，你让我怎么不心急。”

　　宇文护淡淡的笑了笑，神色中略显忧伤，问道：“伽叶，如果不是你想知道他们的消息，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躲着不见我？”

　　伽叶转身背对着宇文护，心虚的回道：“阿护，我现在已经嫁给宇文毓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出门，想去哪就去哪？我有我的难处，你体谅一点好吗？”

　　宇文护目光一凛，严肃的问道：“宇文毓那个混蛋限制你出门吗？”

　　伽叶悄悄往前迈了一步，回过身，平和的回道：“他没有，只是他一有空闲就呆在府中，我也不好经常往外跑。而且，我毕竟是他的夫人，要是被人看见老是不着家，恐怕会引起非议，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宇文护低头看了一眼，发觉对面的女子和自己的距离莫名的变远了，一步一步靠了过去，痴痴的问道：“伽叶，你心里还是想着我的，对不对？只是你没有太多机会单独出门，所以才不来找我，对不对？”

　　伽叶往旁边挪了两步避开宇文护，温和的回道：“阿护，如今形势还不明朗，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大局，保全所有人的性命，这样大家才会有出路。我们先放下儿女私情，一致对外好吗？”

　　宇文护跟了过来，握住了伽叶的手，沉静的说道：“你放心，叔父已经为我们铺好了后路。阿觉被立为世子，你爹也已经答应扶持阿觉。只要我们联手，你爹和阿毓都肯站在我这一边，局面很快就能控制下来。”

　　伽叶闻言，心里总算踏实了，原来父亲和夫君都安然无恙。只要他们都还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

　　“好，那我回去说服阿毓和我爹暗中协助你。至少他们不会成为你掌控局面的障碍。”

　　宇文护出神的看着眼前的女子，静静的说道：“伽叶，有你帮我，我心里踏实多了。就算再多的人与我为敌，只要你站在我这边，那就够了。”

　　伽叶悄悄从宇文护手中挣脱，避开他的眼神，低声说道：“阿护，我该走了，出来太久会被人怀疑的。”

　　宇文护偷偷亲了一下伽叶，轻笑着说道：“记住了，我天天都在想你。”

　　伽叶低头不语，迅速的沿着来时的路径，悄悄溜出了宇文护的府邸。

　　元氏好几日都没有见到自己的夫君，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他进了家门，精心打扮了一番之后，又吩咐厨房熬了一盅汤，准备送到夫君房里，顺便关心慰问一下。没想到刚到门口就被尹正给拦下来了。元氏身为夫人却不能奈何这个奴才，只能忿忿不平的回到房间。

　　漫漫长夜，独守空房，自己的青春就这么日复一日的耗在了这漫长的等待中，这让她如何甘心。

　　“夫人，奴婢刚刚看到一个女人鬼鬼祟祟的出府了。”元氏的贴身丫鬟过来禀报

　　“你看清楚是谁了吗？”元氏吃惊的站起来说道。

　　自从那日被宇文护推开，元氏开始变精明起来，她暗中安置一些人打探宇文护的行踪，以备不时之需。

　　“看清楚了，是独孤府的长女独孤伽叶，她大婚当日您见过的。”

　　“独孤伽叶？伽叶？大婚……”元氏仔细回想着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恍然大悟。

　　原来是她，她就是那个不要脸的女人。都已经成为有夫之妇了还要勾引别人的夫婿。自己所有的不幸都拜这个女人所赐，独孤伽叶你一定会有报应的，独孤府也一定会身败名灭、家族没落的。元氏内心不断的咒骂着，眼神中满是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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