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参

　　夏琴吓的有些不轻，匆匆在一处阁楼下稳下些许心神。

　　刚刚公主旁的内待神情如此可怖，恐怕是自己露出了些马脚。是自己大意了，若让娘娘知晓...夏琴生生打了个寒颤。

　　她在余妃身旁服待，自知这位的性情可不像外头传的那般温婉典雅。

　　就像是盘踞在暗处高高扬起头颅的毒蛇，悄无声息的吐着长长的信子，看一眼就让人遍体生寒，美丽而致命。

　　夏琴紧紧抱着药箱，暗暗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人人皆道朝阳公主是个只会纵情玩乐的草包，夏琴经过御花园一事就信了十分。

　　正常人哪会大冬天的在御花园挖那么多坑？

　　韶华楼

　　在这紫禁城这样寸土寸金华贵庄重的地方居然有这么灰败破旧的地方。

　　毫无生气，冷气森森，四处散发着一种浓郁又廉价的药味，令夏琴几欲做呕。

　　就连这正院中挂的牌匾都落上了厚厚的灰尘，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夏琴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面色有些嫌弃，她在宫中这么多年只有一处可以与这相媲美，那就是冷宫。

　　抬起脚步走进厅中，正在烧炭取暖的小厮见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立马停下动作迎了上来。

　　“夏琴姑娘。”这小厮名唤花枝，是这质子殿下唯一的待从，从北国就带在身边的心腹，向来两人感情深厚，花枝也忠心不二。

　　夏琴把药箱递了过去道：“这是娘娘亲自从库房里挑的一些名贵药材，便是人只剩一口气也能从鬼门关拉回来。”

　　话毕，眼睛扫到一旁炭盆中的碎炭，那模样竟是连下等宫女房里的炭火都不如，是最次最未等的，难怪花枝待弄许久都不见半点火星，偏偏这冬日的气温似能分分钟将人冻成冰柱一般。

　　韶华韶华...这便是要夺了人的韶华阿...

　　花枝连声道谢，急急的接过药箱打开一看，是些血参灵芝之类的奇物，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殿下可再也禁不起折腾了。

　　这么想着，陡然间瞧见那药材上些许肮脏的泥土，眼中闪过一丝冷凝面上却不动声色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夏琴不屑的瞥了花枝一眼。

　　一国皇子又如何，在我们这竟过的猪狗都不如，还要靠她家娘娘施舍才能活命。

　　“质子殿下呢？让我见见，好稍等去回娘娘。”

　　花枝收好药材，脸上笑容不减半分：“夏琴姑娘这边请。”

　　这便是要看看盟友还活不活得下去了。

　　若有如风中残烛般强撑着，也没甚用处，不如直接一了百了，省得耗废心神。

　　夏琴掀开布帘，久久回不过来神。

　　这么窘迫简陋的环境竟折损不了半分顾衡的风华。

　　面如冠玉，俊美的似天上的谪仙般让人心生仰慕，静静地闭着双眼昏睡着，睫毛在这点点油灯的光辉下落下一个半月的阴影，三千墨发随意散落在枕头上隐隐的闪过柔顺的光泽，嘴唇抿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梦中似是梦到了些许烦心事，好看的眉微微拧起，脸颊边透着些许脆弱的苍白，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放置在薄被上宛如绝世名玉，让人沉沦。

　　如此风华绝代的人若是折在楚国倒也可惜了...

　　夏琴这样想着，问道：“殿下还需多久方可痊愈？”

　　花枝上前替顾衡掂了掂被角，看着自家公子苍白的面容低声回道：“有劳娘娘，我家殿下约莫不出足月便可大愈。”

　　夏琴颌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便告了退，急匆匆的背影好像生怕沾上什么晦气似的。

　　花枝重重的叹了口气，就去了小厨房煎药。

　　小火熬了约有两三个时辰，花枝蜷缩在角落，聚精会神的盯着，时不时用那双满是冻疮的手注意着火候。

　　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是个头阿，就是他这个奴才都有些熬不住了，更何况曾经贵为天之骄子的殿下。

　　这楚国如龙潭虎穴般，如覆薄冰，行差一步便是万丈深渊。自家殿下不过是要些笔墨纸砚就让人心生芥蒂，把人往绝路上逼阿。

　　想到此处花枝满腔的恨意如平原上燃起来的熊熊烈火一发不可收拾，忍了半晌，眼睛还是漫上一层雾气，在这破旧不见光亮的屋子里，最终还是咬碎了牙把这苦楚恨意往肚子里咽了下去。

　　“花枝？”一声清洌好听的轻唤让花枝敛下思绪，换上一副笑逐颜开的模样将药倒入瓷碗中递了过去。

　　顾衡悠悠转醒，见到那药眉心急促的跳了跳。

　　脑中一片混沌但浸淫药海多年，一闻味道就知这次的药不凡，不是御药房开的见效甚微敷衍了事的药。

　　“哪里来的？”

　　花枝自知瞒不过，只好如实交代：“余妃娘娘差人过去来。”

　　顾衡垂眸了半晌。

　　花枝自知他家殿下心高气傲，就算寄人篱下也从未求过别人什么，虽落魄但骨子里那股子傲气从来有消失过。

　　可这次...真的别无他法。

　　他无论如何都要让殿下活下去。

　　殿下身体本就积弱多年，时不时就要病上一阵，上次落水就动了根本，要想不落病根在这样的情况下比登天还难。

　　于是花枝便求上余妃。

　　这是他们身在楚国多年唯一向他们抛过橄榄枝的人。

　　“谁让你去求她的？”明明是温和的语气却陡然生了一股寒意，冰冷至极。

　　花枝并不答话，双手恭敬的捧着药汤，视若珍宝。

　　顾衡盯着他，清俊无双的脸上极为牵强的扯出一缕笑，哑声道：“都落到这般境地你说我怎么还端着皇子的作派做何？早就该认清事实罢。”

　　这话透着浓浓的一股自暴自弃的意味。

　　花枝跪地哀求道：“殿下，殿下...”

　　连唤了二声殿下竟有些哽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阿殿下！”

　　顾衡闻言缓缓闭上眼，只觉得睁眼与闭上眼一般面前都黯淡无光，一片黑暗。

　　再睁眼里面已经一片阴骘，压低声音道：“拿来。”

　　花枝大喜，双手奉上。

　　顾衡接过一饮而尽，竟是一滴未剩。

　　次日，朝阳接到消息也是一头雾水。

　　余妃...顾衡？他们怎么会有关联？

　　朝阳思绪万千，沉吟良久。只觉得真相如蒙上一层薄布一般隐约可见，格外模糊。

　　忽的脑中灵光乍现，朝阳迅速抓住，唇边溢出一丝冷笑，转眼就脑补了一场宫廷大剧。

　　一个是呆在深宫颇受冷落的妃子。

　　一个是不受人待见血气方刚的他国皇子。

　　很好，很好！你们竟敢背着父皇暗中私相授受！好大的狗胆！

　　要不小梳子知道朝阳心中所想恐怕早就一个拳头大小的栗子弹上脑门了，让你平时少看点话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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