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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直面道心


  野人跑到九凤跟前,欢喜道:“好姐姐,我想到一个道理,要说给你听。”

  九凤拒绝道:“我等你悟道七天,累得很,不想听你说道理,我们走罢,毛民国的国王摆设擂台,邀天下俊杰打架,你的好时机到了!”

  野人闻言激动起来,忽而又叹道:“毋庸置疑,好的事情总会到来,而当他来晚的时候,也不失为一种惊喜。”

  九凤轻哼一声,道:“又发的什么疯!”

  言毕破风而去,野人不甘示弱,弃水晶翅膀而不用,步履飘忽,气势霸道,脚下山河成寸,不多时已然超越了九凤鸟,九凤见状心中惊愕,暗道:“洞天境便创造出道的人,那都是史前痴话,没想到今日却真真见着了,此大荒之中,真是卧虎藏龙。”

  一人一凤飞过大泽,野人将自己悟道的精要说给九凤听,九凤瞬间明悟,对凤族破风谣有了更为深邃的理解,她一时间也有了近乎道的感觉,心中很是感激野人,暗想肃慎真是给了她一个香饽饽。

  他们翻越山脉,一片繁华之景乍现眼前,碉楼林立,宫殿巍峨,天上飞禽不断,地上车水马龙,人族穿着简朴,但满面笑容,好似遇着喜事了一般。

  野人着陆城外,问了一个中年人,道:“王城之中有了什么喜事?”

  中年人道:“国王要挑选出最勇武的英雄,然后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此乃国之大事,不可不喜!”

  野人待要再问,那中年男子已迈步奔远,九凤拍了他的肩膀,轻声道:“不必多问,我已了然于心。”

  “嘿!倒还忘记姐姐这尊活菩萨了,姐姐快摄他们的魂儿,这王城之中如何个选英雄,如何个嫁女儿法?”野人问道。

  九凤笑道:“国王有一个美丽的公主,公主到了嫁人的年纪,国王要为她挑选郎君,凡骨龄十八岁以下,修为搬渡境以上,皆可去王城的擂台打架,谁打赢了,公主就是谁的,懂了么?”

  野人不以为意,答道:“呵!不就是比武招亲嘛。”

  九凤眉头一皱,说道:“是呀是呀,你去不去——对了,我有一个好主意。”

  野人问道:“怎么讲?能不能把毛民国的天掀翻?”

  九凤鄙夷道:“你还真是个混球,这几日我观毛民国,其民风淳朴,与世无争,举国上下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尽无半个作恶之人,我们打架归打架,还是不要太过分。”

  野人哦了一声,转而道:“姐姐也是,我在问你的好主意呢,你却教化起我来了。”

  九凤笑道:“对哟,忘了说了——我变成一个男子,将这些参擂者全部打败,最后再输给你,你去取了毛民国公主,继而在大婚之夜溜走,伤碎公主的心、气炸国王的肺、激怒国民的恨意……你说好不好?”

  野人一口鲜血喷出,吞吐道:“这……这是不是太过分了,如彼那般,毛民国是要天翻地覆的。”

  九凤见他不同意,冷哼一声先走了。

  野人实在搞不懂其间由来,他的思维当中,对尘世间母的东西没有做过详细的解剖。

  其实九凤一生孤苦,痴情而不遂意,她见得人家被疼爱,心生嫉妒,难免起了龌龊。

  前面被人潮当住!

  呐喊声、欢呼声、打斗声响成一片。

  一方擂台所宽三千余丈,四面八方围着提到弄枪的威猛武士,擂台的正北方,坐着一个虬髯大汉,大汉的身旁有一个衣着华丽的美貌少女,正是野人所见的依依。

  国王下方,坐着一排严肃的考官,考官的面前放着一块石头,以为测试骨龄所用。

  台上两个少年呼和不断,一个使长剑,另一个使一把折扇,打得难解难分,修为都在引灵境。

  野人只看了一眼,便鄙夷道:“破绽连连,漏洞百出,若我出手,这两个人在我手中走不过三招!”

  他这话被旁边一个老头听到,老头叱问道:“觉得自己了不起便上擂台去,说三道四可算不得好汉子。”

  野人冷冽道:“哼!你看好了,我这便上去!”

  不多时,拿折扇的少年战胜了拿长剑的竞争者,便有考官递给他一个丹药服下,折扇少年恢复如初,正歇息之间,野人走上了擂台。

  依依举目远眺,呵斥道:“小不点,你还真来打架。”

  众人闻言,看得一个剑眉星目的小儿郎矗立擂台,正对着公主傻笑,年轻一辈之中的俊杰起了嫉妒之心。

  野人朗声道:“是呀是呀,有人打架是为了利益、有人打架是为了娶妻,我打架就是因为喜欢打架。”

  依依扑哧一笑,娇美而活泼,将自己与野人的相遇给他的父王说了,便又朝着野人道:“小不点,你下去吧,你即使打赢了,我可不想嫁给你这样的娃娃!”

  擂台下方人潮闻言,唯恐天下不乱地大笑起来。

  “下来吧娃娃,你懂不懂,这是国王的擂台呀!”

  “是啊,你还是去大泽边种粟米罢,小小年纪打什么擂台!”

  那折扇少年也温和劝道:“小兄弟,这不是玩笑的时候,你快下去吧,听话!”

  野人对此充耳不闻,反而大声朝着公主道:“公主啊,小子此番一是上来打架,二是要来告诉你一个道理,你想不想听?”

  被他这一闹,反而为此番擂台添加了笑点,国王也不恼怒,问道:“我毛民国一万七千余众,其间男子一万余众,我可从来没见过你,你是哪里来的?”

  野人闻言心间暗骂:“变态,这么多人你都记得住!”,尔后温和一礼,答道:“尊贵的王,我叫做冶人,从卫丘来。”

  国王听得“卫丘”二字,又闻他叫做“冶人”,当下怒道:“放肆,卫丘一族全是姓烈之人,绝无姓冶者,再者其部自称帝俊后裔,从不离开本族本宗,我毛民国与卫丘相隔何止十万八千里,其间险地绝境多不胜数,你一个娃娃,怎可能趟得过来?”

  野人不慌不乱,道:“嘿!尊敬的王,您咋什么都知道呀,实话说了罢,小子是贵国周边的幸存者,侥幸才逃到贵国,见得毛民国在您的治理下繁华有序,不想走了……”

  他喋喋不休,妙语连珠,马屁拍了一大堆,最后连国王都听不下去了,国王挥手道:“好啦好啦,来者是客,你来测试骨龄罢。”

  野人测了骨龄,石头上面显示出八颗星星,最后一课很是暗淡,众人由是知晓了他的年龄。

  依依容自己的父王说完话,便追问道:“嘻嘻,你要告诉我什么道理呀,小不点人小道理多,真有意思。”

  野人道:“公主呀,我要告诉你,这尘世间有三种男人嫁不得。”

  人潮再次狂笑起来,他们看到一个小屁孩在给国王的女儿讲道理,真是不可思议。

  依依来了兴趣,问道:“哪三种男人嫁不得?”

  野人道:“一是已婚男子、而是天涯浪子、三是文艺青年,这三种男人祸害无穷,万万嫁不得。”

  依依闻言皱眉一想,若有所悟,但迅即又问道:“什么叫做‘文艺青年’?”

  野人道:“比如那种动不动便吟诗作赋,动不动便拿着一把扇子装风流倜傥的,便算是文艺青年了。”

  人潮又一次躁动起来,那折扇少年冷哼一声,怒道:“废话一大堆,你既然上台,便请画出道来罢。”

  野人一副人畜无害的神情,其实他的心底此刻奇坏无比,就想着流毒四方,祸害无穷——谁教这大荒挡住了他的视野,谁让这天地折磨着他的心灵,他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背后都有什么人……好多问题一概不知,又加上血脉的野性使然,心底故而不是那么善良,也情有可原了。

  “哼!和你打架没意思,索性干脆一点,我们两对轰一拳,谁后退的步数多,谁便算输了,怎样?”野人问道。

  折扇少年哈哈大笑,道:“来吧!”

  “砰!”

  折扇少年输了,他的右臂被震得粉碎,血肉模糊。

  台下看客躁动不已,议论纷纷。

  接着上来一个玩刀的,野人仗着才创出的本源神通让他十招,十招过后,野人将其招法揉捏成半招,以掌做刀,刀气霸道捭阖,玩刀的输了。

  国王眼睛一亮,大呼精彩,依依心中暗道:“这小不点有两下子,他若真的打到最后,我嫁是不嫁——哎,嫁便嫁罢,母亲说过,好丈夫都是调教出来的!”

  再上来一个玩棍棒的,输了;

  上来一个玩弓箭的,也输了;

  上来一个讲道理的,道理讲不过野人,吐血三升而亡;

  上来一个练拳的,还是输了;

  上来一个玩阵法的,野人差点输了,最后仗着以力破巧和蛮不讲理,险之又险地胜过;

  上来一个叫魂的,野人大吼和尚常用的降魔之音,一点都不讲究,便莫名其妙地赢了;

  上来一个神桥境界的天才,所使一根鞭子,野人以鞭破鞭,两败俱伤后轰然倒下,但是是野人先站起来,他赢了。

  又上来一个天才,玩魂魄的,被野人引入自己的三十三重梦境之中,呆呆地疯掉了;

  再上来一个天才,玩枪的,贴身实战,野人不敢让招,其枪法之精妙,修为之深厚,一枪刺破野人的肩膀,但野人的脚刚好踢在了他的裆部,他尖叫一声,愤恨着弃权而去。

  上来一个俊朗不堪的少年,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但是没打成,因为天黑了!

  由是挑灯夜战,野人便从天黑打到天亮,又从天亮打到天黑。

  天再亮起来的时候,野人有些困倦了,他道:“以后五个五个的一起上罢,好无聊!”

  最终五个神桥境的修士飞了上来,野人败去三个,伤了一个,震晕一个,自己也轰然倒下——

  九凤上台来将他背走,抱歉地对国王说:“我是他姐姐,我替他弃权,他疲倦了,打架不能塑造他的道心!”

  国王念念不忘,不肯放过这样的人才,犹豫不决。

  依依公主翘起了嘴巴,呵斥毛民国无俊杰之辈,被一个小娃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尔后愤然离场。

  国王见得女儿言行,再观擂台之下万马齐喑,他做出了一个决定:“打雷暂停,一年以后再续,一年后若无任何人胜过那叫做的冶人的少年,便招冶人入王宫,十年后与他的女儿成亲!”

  大荒之中的生灵本来过活的艰难,但若论寿命和岁月,十年八年自不在话下,一二百岁的人物皆可算得年轻之辈。

  只是大荒愈发死寂,生灵愈发凋敝,于此,任何一个团体、一个部落、一个山门乃至一个国家,谁的人口多,谁便占优势——早生多生,幸福一生!这是完美的计划生育策略!

  野人醒过来的时候,正见得九凤把破风谣领悟入道,他不由称赞两句。

  九凤正色道:“你的心是什么模样,你想要什么?”

  野人一听就懂,这些天无休无止的打架斗狠,他的心恍惚很疲乏、很厌恶。

  他思索道:“为了打架而打架,或许找不到出路!”

  九凤断然道:“不是找不到出路,而是根本没有出路——兄弟,这天地之间,谁不想由着自己的性子活着,但我们有时候必须冷静,认不清自己,便不要讲个性,否则英雄一时,不过蜻蜓点水。肃慎大哥曾告诉我一个道理,他说藏而不露才是高人,你的性子太张扬了!”

  野人点头承认,沉重道:“姐姐,书生说他读书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不会读书,我只喜欢打架,但我打架为了什么,我真的无法直面自己,你能帮我解惑么?”

  九凤叹道:“我帮不了你,没有人能帮得了你,我追随大哥,游走下界,躲躲藏藏,是为了凤族复兴,凤族一日不振,我身死道消而不罢休。”

  野人问道:“大个子肃慎呢,听说他弃储君之位而不要,他是为了什么?”

  九凤道:“大哥一为情、二为破,他要破去这片天,他说他发现这片天外有天,天外有更完美的道,他要去看看,余心所善,九死不悔!”

  野人若有所悟,呐呐道:“是啊,他们都有所为,而我到底为了什么呢?为了复仇,呵,我连仇从何起、仇家是谁都不知道;为了众生?呵,我没有书生那样的胸襟;为了我?可是我为了什么……”

  他想也想不明白,头昏脑涨,索性大啸一声,道:“好姐姐,我们走吧,我无法直面自己的心。”

  由是一人一凤散去神通,漫步红尘俗世。

  寻常百姓家的灯亮了起来,调皮的娃娃穿过街头,一只母狗呆呆地盯着月亮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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