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修行先问心
入秋以来，今日是下的第一场雨。小雨淅淅，天色亮得晚了一点，但烈阳宗上下早已人头攒动，问心大殿坐满了精神奕奕的准弟子。宗门长老等姗姗来迟，皆是一身清爽，雨水不能近身，不像殿内考核者般发稍还滴淌着水珠……
中年男子位于长老列，眼神扫视殿中，落在陆尘身上，停留片刻，随即收回让人如感针刺的目光。
问心殿最右边有五个与普通考核者格格不入的少年少女，盘坐于蒲团之上，靠近长老之座。五人沉默未言，不像殿中其他考核者一直兴奋不已的窃窃私语着，不少人脸露期待神情，能否鱼跃龙门，就看今日问心考核！
“安静，安静！”
三大长老中坐于中间蒲团的白发长老威严而道。
众人不敢造次，立刻安静下来，一道人影转眼间出现在最上方的蒲团上盘膝而坐，除了三大长老，没有人看清楚他是如何出现。来者便是烈阳宗宗主，周琛。
周琛的出现，引起底下考核者一片惊异，只是当看清周琛模样，心里又暗暗腹议：这小老头就是我们宗主？
“咳咳！问心考核现在开始，第二关考核名次前三者殿前。”
连嗓音也有点滑稽，跟个喝醉酒的小老头一样，底下准弟子皆努力忍住笑意，眼角狂抽，有的赶紧低下头，咬紧牙关，生怕没忍住笑出声来，那样的话，他也可以不用参与接下来的问心考核了……
孙秀秀，黑壮少年与一个锦衣华服面若桃花的少年走到殿前，孙秀秀神色恬静，黑壮少年信心满满，华服少年眉间带傲。
周琛看着底下三人，吹了一口嘴角的山羊胡子，看起来一点都不威严甚至还有一丝猥琐样的眼珠子在眼眶中打了几转，一张看起来喝醉的脸，总让人生不起敬仰之意。
“女娃子，你先来！”
招了招手，示意孙秀秀上前，周琛伸出略显短胖的手，一指点在孙秀秀天灵穴，大殿霎时安静。
呼吸之间，身边场景骤变。
“秀秀，快逃，快走啊！”
清风宗，孙秀秀爹爹成立的宗派中，拼杀震天，惨叫连连，孙秀秀的爹爹身上到处是伤，娘亲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啊！我跟你们这群混蛋拼了……”
孙秀秀的唯一的哥哥一身是血，头发散乱状若癫狂，挥剑冲入敌人人群中，没有再出来！
“哥！娘！爹爹……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要死，不要死啊！”
孙秀秀濒临崩溃，不顾一切要冲过去，可刚走两步，就被一人一掌击飞几米远，口中鲜血哇一声喷出，全身已无法动弹。
“哼！如此弱小，不配苟活于世！”
击飞她的男子言道，孙秀秀眼神一片模糊，看不清那人模样。
“啊！”
一声怒喊，孙秀秀爹爹见她危难在即，击退身前敌人，不顾身后中剑，怒吼着冲向那打伤孙秀秀的男子，可下一刻，孙秀秀的爹爹便“轰”的一声被击飞出去，撞塌了宗门墙壁，落石碎木将其掩埋，眼看已无生机。
“爹！爹啊！”
孙秀秀绝望大喊，可无济于事。
“你就只能哭喊么？蝼蚁！”
身前，那男子如同讥讽，亦如同怒斥。
“弱小就是原罪！就是因为你太弱小，所以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亲人一个个死去，只能躺在地上痛哭呐喊，只能……”
“啪”
孙秀秀忽然安静下来，捡起身边一块碎石，用尽全力扔在男子身上，男子很诧异，没有想到她的这一举动，故而居然让她给砸得严严实实，这是饱含愤怒的一击！
然而，并没有起什么作用，甚至不能让男子感觉到疼痛。孙秀秀止住哭泣，一双有神的大眼睛怒目瞪圆，不止是愤怒，还有坚定！
“弱小又如何！谁天生就是强者！我虽弱小，可我不惧修行之艰，我终会成为强者！我总有一天比你更强，总有一天会杀了你亲手为我家人报仇！”
似乎忘了此时生命都掌握在那男子手中，孙秀秀一副不屈模样，稚嫩的小脸流露出她这个年龄不常有的坚定和成熟。
“好！”
中年男子转过身去，鼓了鼓掌，身边的所有场景如灰烬般随风散去，孙秀秀回过神来，双眼睁开，看到的是周琛那张像是喝醉酒糟老头的的脸……
“可以，心志中上，可入我座下，下一个，你，黑小子，过来，别怕，放松……”
如梦初醒，孙秀秀脑中还回荡着刚才的情景，身边长老示意她先退下稍等，退回殿下，孙秀秀甩了甩小脑袋，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陆尘，心中突发惋惜感。
她始终觉得，那个少年定然非凡，可他考核的成绩太差了，第二关最后一名，没有进入内门或者成为亲传的机会，自己与他恐怕以后也难见到了……
先后经历了身临其境的幻境考心，孙秀秀，黑壮少年，华服少年都顺利得到了周琛的认可，接下来便是长老挑选弟子问心考验。然而，只有白发长老和另一样貌和蔼的青衣长老一直在群人中挑选弟子，选中之后进行问心考核，考核成功则可成为身份尊崇的内门弟子，考核失败则只能暂作外门普通弟子。
长老问心考核只挑选第二关考核名次靠前的准弟子，依次挑选，问心合格，则入内门，问心失败，则下一个，两名长老各自收入五名心志较佳的内门弟子，余下一百多人，还有五个内门弟子名额，一百多满怀希翼的目光落在板着脸的中年男子身上……
“仇长老，请把！”
周琛对仇长老的语气十分尊重，如同长辈。仇九坤比周琛年龄稍长几岁，周琛虽是一宗之主，可对于仇九坤，他一直当成大哥对待，冷面寡言的仇九坤与周琛多年深交，年轻时常一同外出历练，仇九坤多次不顾自身拯救周琛于危难，周琛亦铭记于心。
而且仇九坤能成为烈阳宗长老，是靠其自身实力，并非周琛提拔。作为烈阳宗刑罚长老，仇九坤实力不在周琛之下！
仇九坤向周琛点头示意，转过身来，目光如猛兽盯着猎物一般，落在陆尘身上。
“你，过来！”
不容置疑的语气，仇九坤指着陆尘道。
“仇长老，他不在前二十之列……”
一弟子悻悻提醒道。
“聒噪！你过来！”
仇九坤看都未看那弟子一眼，那弟子立刻闭嘴，不敢多言。刑罚长老的严厉众人皆知，他万万不敢激怒，不然后果凄惨。
陆尘立于人群最后方，仇九坤一言，众人立刻为其让出一条道路，明眼人都看出来这个中年长老在烈阳宗地位尊崇，不可得罪。
面无表情的走到仇九坤身前，陆尘并不像其他被选中考核者那般激动不已。也不与之多言，仇九坤一指点在陆尘天灵，引其进入幻境。与其他长老和宗主周琛不同的是，仇九坤的环境里，没有陆尘记忆里的人或者事物，也没有争斗与仇恨，只有一宗门，门前一老一少两人。
宗门就是烈阳宗，两人就是陆尘和仇九坤。只是二人所处之处，变成云雾之上，金刀山之巅的主殿门前，仇九坤看着陆尘，陆尘看着仇九坤，沉默了一会。
“这天上是何？”
仇九坤右手指着云雾之外没有迷雾的天穹。
“天就是天，还能是何？”
陆尘看了一眼，幻境里的天穹，明亮而高远，让人生出一种渺小之感，与被迷雾笼罩的天穹不同，迷雾笼罩后的天穹，只有神秘与压抑，没有了信仰。
“天外是何？”
“星宇罢了！”
“天道谓何？”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很好！何为有余，何为不足！”
仇九坤似乎对于陆尘的回答十分满意，冰冷的脸渐渐缓和，眼中光熠闪烁。他问陆尘天穹的见解，是想知道，陆尘的心，究竟有多高，是否止步天穹！
陆尘沉默，略微思索一阵。
“于我无用则是余，我之所需为不足！”
“狼子野心！不过，我喜欢！”
仇九坤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咧嘴对陆尘露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甚是瘆人。
“修者的世界，就是与天争，与人斗，与命搏！残酷的很，你实力强，则无谓，你要是弱，就多余！”
字字如雷，震耳透心。陆尘抬头，第一次认真看了一眼仇九坤，那是一副癫狂的模样，不是经历非常，定难得如此心境，如此修为，如此模样。仇九坤第一眼看到与众人格格不入的陆尘，也看出陆尘的不同寻常。
仇九坤继任刑罚长老初始，众弟子争先恐后欲成其座下内门弟子，然而，成为其内门弟子之后，所修非常，所历凶险，每任弟子十不存一，直至今日，仇九坤座下只有两名弟子尚存！
仇九坤门下弟子折损严重，因此后来的问心仪式，仇九坤皆是让另外两位长老先挑选资质上乘的考核者，自己则随缘，已有多次未选一人入内门。至于亲传弟子，仇九坤在遇到陆尘之前，根本看不上任何人。
“你不错，今日起你便是我仇九坤座下，唯一亲传弟子！”
幻境还未解除，陆尘目光落在天穹之外，反而问道。
“道，究竟是何物？修者，修的到底是什么？修至巅峰，依然逃不过天道轮回，生死规则，到最后，只是一抹黄土，一缕青烟。所修为何？”
仇九坤怔了怔，到底为何修炼，曾经的他，也如陆尘一般扪心自问过无数个日日夜夜，最终也没有个能让自己信服的结果。
“朝闻道，夕死矣。然热血男儿，总要闯出一片天地，立于这片大陆绝巅，领略常人所不及的景色，追求无上的力量……这便是修者所为！”
“这片天地，太小。让我拜入你门下也可，只是我同伴需与我一同前去，且要有同等资源待遇。”
没忘记可怜的江书，陆尘与江书相互扶持多天，且遭遇同样凄惨，陆尘希望江书能够早日达成自己所愿，能够活得如他自己所愿。江书是他时至今日，唯一的一个共患难的伙伴。
“可以，只不过亲传我只收你一个，至于那个什么江书，就作内门罢！”
“好！”
幻境解除。仇九坤比陆尘的心神波动更大，回忆起陆尘的那句话：这片天地太小……
让仇九坤生出一种荒谬的认同感！
“谁叫江书？”
“我，我是！”
人群后的江书悻悻答是。
“你今日起便是我刑罚堂内门弟子了，一会自己去刑罚堂报道！还有此子，亦入我门下！”
“啊？哦！好！”
不敢相信，天上的馅饼就这么砸在自己头顶，江书知道，自己能成为刑罚长老的内门弟子定与陆尘有关，心中对陆尘感激之意更甚，一双小手紧紧抓住衣角。
“我终于，可以有机会为掌柜的报仇了！”
大殿上的其他考核者一片哗然！这不符合规律，可没人敢去质疑板着脸的仇九坤，不少人心中腹诽，都在猜测这个陆尘是不是仇九坤的私生子，不然如何能以最后一名的成绩被其破格招入内门。不过还有一人却暗自高兴，那便是一直关注陆尘的孙秀秀，成为内门后，孙秀秀与陆尘皆居于云雾之上，自然不难相见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陆尘并非仇九坤内门弟子，而是亲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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