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夕食
丰牛里时隔多年终于赢得了一次赛牛,所有人都眉开眼笑,连那些早上还对张鹏冷鼻子冷眼的士伍们,这时候也纷纷上前同士伍鹏说话。
里典和里佐同样兴奋不已,他二人年事已高,早就没了再进一步的打算,原本只想平平安安地再熬过十几个年头,就可以致仕了。只是今天事情让他们又重新焕发出了对仕途的渴望,要是能在爵位上再动一动,就是死在任上也可以给家族带来余荫啊!
硕更是激动地直拍胸脯,大叫道:“大兄,咱们得‘最’了,咱们得‘最’啦!!!”
陈胜也极为开心,他笑道:“不要忘了,从今以后,清河里的牛事也要交给大兄掌管,这下子,大兄就不愁吃穿用度了!”
秦朝为了激励牛事,会对饲牛者做出补贴,所养的牛越多,补贴力度自然也就越大。虽然张鹏不能凭此富贵,但温饱却不再是问题了。
张鹏连连摆手,表面谦虚,心里同样得意。想想自己这一个月把黄牛当亲儿子一样伺候,就差同吃同住了,如今一朝得“最”,努力总算没有白费。如此一来,既堵住了乡里中对自己的非议,又将自己善于饲牛的本事推向全乡,日后即便升迁,也不会有人再议论什么了······
就这样,翠花乡的赛牛以丰牛里得“最”宣告结束,乡人们并未散去,而是趁此机会好好热闹了一番。直到太阳偏西,天色将晚,才三三两两地结伴而归。
县丞早已在众吏的拥簇下离去,田啬夫牟并没有忘记张鹏当初的请求,大手一挥,将县中赏赐的酒肉尽数给了这个自己看好的青年士伍。
“下市”时分,张鹏、硕正与陈涉告别,三人约好了明日休息一天,后日夕食相聚。就在里佐鸠的家门口摆席,让这个吝啬之徒,还有那些门缝里瞧人的雇农们好好看看,什么叫富贵!
等陈涉离开,张鹏和硕才趁太阳的余晖犹在,赶着牛群走向里中牛舍。
一路上,硕兴奋极了,不停地叫嚷着对张鹏的崇拜。在他的眼中,张鹏已经是丰牛里最了不起的人物了。若是把今日的经历宣扬出去,就是县中的侠儿们,也不敢小瞧了自己的大兄——鹏!
“大兄,汝今日可真威风······”硕边走边道。
“哈哈!”张鹏豪爽一笑,拍了拍硕的肩头,道:“弟日后也可以!”
“非也非也!”硕连忙摆手,大脑袋晃成了拨浪鼓:“俺可做不来,大兄让俺帮衬一些苦力还成,若是自己饲牛,怕是连肉渣都没了!”
“哈哈哈哈!”张鹏听了大笑,道:“也罢,弟日后只需助为兄做事,自然少不得酒肉!”
“咕噜······”恰巧,硕的肚子打起了鼓,他顿时道:“酒肉且日后再说,大兄今日便到我家吃食!”
“善!”张鹏扬了扬手中的酒肉,道:“正好有东西来孝敬阿母、阿丈。”
“不可······不可······”硕闻言就急了,道:“俺可不是贪图大兄的酒肉,本没料到今日能得最,家媪特意吩咐了,让大兄到家用夕食!”
“哈哈,你想什么呢。”张鹏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年月酒肉可是贵重物品,自己拎回去一个不留神就会被盗,那时候就算抓到人,人家吃干抹净了不承认,自己怕是毫无办法。
而硕家二老一向对自己如亲子一般,若不是二老时常接济,“鹏”早就饿死了,哪里还等得到自己穿越?所以放在硕家最是安全,即便分一些给二老,也是应该应分的事情。
见硕一脑门的急汗,张鹏觉得好笑,更觉得暖心。
“啪!”
“哎呦!”
“别说傻话!”张鹏在硕的脑瓜子上拍了一下,斥道:“提着!”
“诺!”硕接过酒肉,小心拎在手上,见已经张鹏当先赶着牛群进入牛舍中。他咬了咬牙,跟在后面,心中打定主意——绝不能吃大兄辛苦得来的酒肉!
两人先是将牛尽数赶回牛舍中拴好,清点了数量无误后,往硕的居所走去。
半路上,硕道:“大兄方才煞是谨慎,六头牛数了三遍,哈哈,俺只用看一眼便完了。”
张鹏道:“饲牛可是大事,不得不小心谨慎,若是出了半点差错,吃罪不起。”
硕闻言,收起笑容点了点头。
在秦时,不管是边郡还是内地,牛马都属于十分贵重的财产,其使用价值丝毫不逊于后世的汽车,所有好牛好马,价格动辄数千上万!牛马活着时拉车耕地,死了以后全身都是宝,筋可制弓弦,皮可制甲胄,角可制号、弓料,肉更不必说,总之,力求一点都不浪费。
所以给公家饲牛,不得不万分小心,一因为一旦牛丢失,张鹏可承担不起。
就在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硕家的院子门口,柴扉从里面向外推开,一个佝偻着身子影守在门口,当先见到硕,开口便问:“你这傻粗坯,怎地没把鹏请回来吃食?”
“阿媪······”硕睁大了眼睛,刚想说张鹏就在自己身后,但却被打断了。
天色较暗,这老妇的视线又被罴遮挡住,再加上眼、耳都不是很灵光,竟是没看到张鹏。他不由自己的儿子分辩,伸手扯住硕的耳朵就往回走,怒道:“还敢挤眉弄眼,看俺怎么收拾你!”
“咳咳······阿母······”
柴扉被空了出来,张鹏就跟着走到院内,他咳嗽一声,算是不尴不尬的打了招呼。
那老妇正是硕母,她闻声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张鹏,顿时面露喜色,松开了揪住硕耳朵的手,上前拉住张鹏的手臂,道:“你这娃儿,喊了你多次也不来,怎地,不想念阿母么?”
“阿母说的哪里话,只是近日庸耕繁重,实在是没得空闲。”张鹏拱了拱手,见礼道。
老人闻言,心疼道:“可怜娃儿,上进是好事,可也要注意身体,免得老了像你阿丈一样,不中用了。快进来,俺去再蒸些麦饭!”
硕母牵着张鹏的手往里走,到硕的身边时,见到自己的傻儿子一脸痴相地躲在门后,鬼鬼祟祟地不晓得在做什么,还呵呵直笑,顿时拉下脸来,抬起手照着硕的脑门就是一巴掌,恼道:“你杵在这里做甚,还不招待你大兄!”
硕脑袋吃痛,龇牙咧嘴,哭丧着脸嘟囔一声:“到底谁是亲子嘞······”
“咳咳······”
张鹏又咳嗽了一声,一脸笑意地看着硕。
硕顿时缩了缩脖子,笑道:“大兄快进,客气作甚。”
只见硕的住处院落不大,左边种植了三株桑树,树下拴有一只黑犬,见到张鹏后也不乱吠,反倒摇着尾巴。这只犬张鹏在之前来做客时随手喂过一两次,从此就熟了。
院子右边是一口井,井旁挖有排污水的沟渠。如此格局,就是当时大多数秦人的生活环境。
屋子有三间,墙壁是土筑的,上面架着檩椽,盖着厚实的黄泥和茅草。中间的正堂内,硕的父亲“杨”正跪坐在席子上,手里编着草履。
“丈人······”张鹏连忙在屋外脱下草履,急趋两步上前,稽首见礼。紧接着就把活计接过,让本欲起身的老人坐下。
硕的父亲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木匠,三十来岁年纪,头发却已经白了,他并不善言辞,见到张鹏只是笑,堆起深深的皱纹。
硕母从后厨出来,又从张鹏的手中把编了一半的草履夺过,扔在一旁后强按着张鹏坐下,笑道:“你这娃儿,乱客气作甚,就如回家一样,不然阿母是要生气的。”
“诺。”张鹏笑着点头,屁股稍微离开脚掌,欠身道。
这个时候中国还没有胡床,无论是吃饭还是办公,都要跪坐在席子上,如果像后世一样双腿向前敞开了坐,被称为“箕坐”,是极其失礼的行为。
不一会儿功夫,硕母就端着蒸好的麦饭,将“甑”[zèng]摆到桌案上之后,紧跟着就给张鹏盛了满满一大碗。
其后,硕也端着一大盘水煮韭菜摆在桌案上,青绿色的韭菜上撒了些许盐巴,还不是很均匀,不用想都能猜到--这定是硕的手笔。
“还有鱼脍!”硕母提醒了一声。
“哦!”硕急忙应下,立刻起身去了后厨,不一会就一手端着盘子,一手端着碟子走了出来,都摆放整齐后,才坐下,说:“大兄,托你的福,今日总算尝到荤腥。”
张鹏看着眼前被盛了满满一大碗的麦饭,心中感动,硕家并不宽裕,为了招待自己定是破费了好些麦子。便道:“阿母,您费心了······”
硕母笑道:“这是汝丈今日在河中钓到的,不吃留着作甚?”说道这里,她打掉了硕正伸向鱼脍的手,先抓起一大块儿鱼肉放到了鹏的碗中,道:“尝尝,看看鲜是不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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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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