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十一月的院子
王昊拉着小狐狸的手，跟在老周身后，走进院子。
忽一阵凉飕飕的风掠过，飘零的枯叶被按在地上摩擦，沙沙作响。
墙根儿几株犯得枯黄的狗尾巴草，摇曳着佝偻的姿态，仿佛下一秒就要折断。
忽而一只白色塑料袋子猛地跃起，在空中独舞...
满目萧索！
小狐狸眉头皱起，冷哼一声甩开王昊的手，带着一脸的不爽走向深处，许是被他气的有点憋闷，边走边解开呢子大衣的扣子。
“宓宓，把扣子系上，别感冒了。”王昊轻声叮嘱。
“偏不！”小狐狸回头冲他皱了皱琼鼻，径直迈进西厢房。
此时，她才一粒一粒的系扣子，那双眸子也没闲着，嫌弃的扫过屋子里犄角旮旯，脑子里思量着哪能挑出毛病。
她瞅了一会，瞧哪儿都不得劲儿，不由哼了一声，这货趁两个糟钱不知道怎么得瑟好了，在外面不能让你跌份儿，等回家不交待个明白了，看我不咬出你水来！
王昊冲老周讪讪一笑，四处打量。
宅子并不大，成“口”字形，东西各建一厢房，正屋坐北朝南，大门辟于宅院东南角，中间是庭院，标准的老北亰基础民宅布局。
之所以如此布局，只有从风水学上来解释，北方建筑讲究“坎宅巽门”，“坎”为正北，在五行中属“水”，正房建在水位上，可以避开火灾。
“巽”即东南，在五行中属“风”进出顺利，所以把门开在东南角，取个出入平安的吉祥之意。
这种院落在教科书上称之为一进四合院。
四合院是古老北亰传统居住建筑的杰出作品，它见证了古都北亰绵延850年的演进历史。
其实，在老北亰人眼里称这种院子叫四合院，是对四合院的侮辱。
老北亰人眼里真正意义上的四合院最起码得两进以上的大宅门！
门前得有上马石或者石轿櫈，有挂角，有雕栏，灯笼，石栏......是可以直接看出主人为几品，受过什么赏赐，文职武职。
比如：
电视剧《大宅门》里，有一次玉婷晚上去找老七，一进是看门的大爷，看门的大爷去二进找老妈子，老妈子再去找通房的丫头，丫头再去找敲里屋的门找老七。
《水浒》里，戴宗送假信到蔡京家的情况：
门子小王不能够入府堂里去，但有各处来的书信缄帖，必须经由府堂里张干办，方才去见李都管，然后达知里面，才收礼物。便要回书，也须得伺候三日。”
像这种三进四合的院子，才能称之正规标准的四合院。
正所谓“一入侯门深似海，庭院深深深几许..”
一套标准的四合院住一个大家族百八十人不是问题。
四合院四个门，北门不开，南门为正门，主家出入，来客皆是此门，东门出西门进，下人，垃圾，粪便等东门出，食物，送礼，归来西门进。
三进最后一进是女眷居住，到大门中间还有二门，也就是二进。
俗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大家闺秀的标准行为准则，指的就是住在四合院里的女人们。主要就生活在三进内宅之中，连二进的地方都不去，就叫大家闺秀了。
四合院是小老百姓住不起的....
因为现存最新的四合院距今都有一百多年了，它就在通县，是清末内务府官员修建，在清末很受鄙视，“树小房新画不古，此人定是内务府。”里的“房新”就是指四合院。
这些个院子都属有历史意义的古建筑群，能住进去的都不是仅仅有钱就可以。
京城中心地带的四合院，基本是不允许买卖的，也没有产权，挂了要上交的，有空缺都是内部指定，因为左邻右舍非副（副国级）即贵（红贵）。
这么说吧，偌大的北亰城不超过十个人住四合院，其中一个是于歉的父亲。也可以说，就是北亰每十个人就有一个是于歉父亲。
额，歉哥的母亲表示压力很大...
开个玩笑，话归正传。
咋们小老百姓一起住的那叫大杂院，像《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里，他们家住的就是大杂院，外面下小雨屋里下中雨，私搭乱建，上公共厕所，胡同口蹲着刷牙。
电影《老炮》里面，小钢炮看鸵鸟的院子也是大杂院，甭管他装修咋样，就是贴上金砖，那也是大杂院！
因为四合院压根没法开沿街的酒吧，所有正屋都在里面，外面的是门房和前院回廊。
王昊要买的就是这种大杂院，其实这么说也不严谨，大杂院形制上是指多家一起居住的院子，可这房子瞅着空落落的，没有一丝人气...
“啊~!”
突然正屋里传来小狐狸的惊叫，没等王昊询问，小狐狸就颠颠儿跑了出来，扑进王昊怀里，像是只受精的兔子，脸色惊慌，带着丝苍白，明显是被吓到了。
“怎么了？”王昊轻轻拍她的后背，安抚着。
“...那...那里面..”小狐狸娇喘，指着正屋，吞吞吐吐，又看看老周，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老周搓搓手，神情略显尴尬，道：“刚才你去的急，我没来得及说，老太太去了没多久。”
王昊恍然，难怪这种繁华地角儿，却空置，没出租呢。
“不好意思，小姑娘不懂事。”王昊道了歉，继续说道：“节哀顺变，方便进去祭拜下么？”
“不用，不用，没事儿。”老周摆了摆手，客气道。
“应该的，这是对老人的尊敬。”王昊说的郑重。
“那..谢谢了。”
三人迈入正房，屋子被隔成三间，左右两间卧室，正堂当中贴墙摆着一枣红色供桌，桌上搁着尊灰不溜秋的铜香炉，上方说白不白的墙壁上，悬挂一枣红色相框，里面嵌着老太太的黑白大相片。
老太太脸庞长圆，脸的左下角有颗痣，已经年逾古稀，她头发斑白，像罩了一层白霜，饱经风霜的脸上皱纹纵横交错，下巴微微下垂着，两只眼睛深深地陷在眼眶中，并不那么明亮的直视前方。
好吧，合着昏暗、破败的环境，的确有点瘆人。
小狐狸往他身后缩了缩，紧紧的抓住他的胳膊，王昊捏了捏她的手，上前到供桌取香，桌面落有浮灰，看模样有时日没祭拜打扫过了。
唉！
拿了两炷香，一炷为三支，点燃，递给小狐狸，他双手持点燃的香，行三个鞠躬礼，嘴里含含糊糊的念叨，
“刚才丫头冲撞您了，勿怪，勿怪！祝您在那边生活的快乐，不要惦记，您儿子生活的很好，房子我买了会好好照看的，您安心去吧。”
而后插好香！
小狐狸有样学样，她算是服了这货了，要不要这么迷信啊。
上完香，回到院子里。
总不能当着人老太太面讨价还价.....
“周大哥，院子不错，我决定买了，您看价格上咋们商量下？”王昊道。
小狐狸撇了撇嘴，你眼得多瞎啊，能说不错。
“一万五。”老周说的斩钉截铁，眼里闪着精光，顿了顿，道：
“不瞒你讲小兄弟，这老太太一走，我又要出国，要不也不可能卖，光租一厢房一年也能落个三万两万的，再说这地儿万一要是拆迁呢。”
王昊呵呵笑了笑，道：“这您可就不实在了，这片儿去年不就划到保护区了吗？怎么可能拆呢。有一点能拆的可能，您能卖么，您说是吧。”
老周打了个哈哈，还有点不好意思，道：
“得，小兄弟也是明白人，我就不要晃了，一万二！要，咋们就过户办手续，放心全产权，各种资料这几天我都准备全乎了。”
“周大哥，您卖房肯定去过万德打听明白了，现在多少钱，相信您心里也有底儿，咋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现在院子大多都在7000左右，算您地界好，1万就顶头了。”
“一万二，不可能便宜了。”老周死活不松口。
小狐狸插言道：
“您这房子，都多少年没修缮了，看破的，我们买了还得花钱修呢，修老宅子可不便宜，而且门口胡同狭窄，卖什么的都有，出行也不方便啊。”
老周看了看小狐狸，笑了，道：“行了姑娘你也甭到处挑毛病，你也是老北亰，你说说这四九城那个胡同不这样啊？”
“一万二，这不能降了，要是不合适您二位就再看看？我也挺忙。”
王昊见再磨叽就崩了，决定快刀斩乱麻，问：“周大哥，您这院子，证上多大啊。”
“正好170！”
“那就是204万，看大哥您也是痛快人，咋们取个整200万吧。”
王昊倒是不差这四万，关键是为了不让老周有”是不是卖便宜了”的感觉。
老周犹豫了下，道：“那营业税你掏了吧。”
“周大哥您真是...”王昊简直无语，四万块营业税还不知道够不够呢，他叹了口气，道：“那行吧，咋们算谈妥了。”
“妥了。”老周哈哈大笑，笑得那是一个畅快，仿佛占了天大的便宜一样。
王昊看了看时间，今儿还来得及，他生怕夜长梦多，直接拉上老周回家取了资料，又到自己家取了户口本，好在离的都近，即使老周有关系，也是卡着点，在人房产交易中心下班前，才办完手续。
“周哥，再见啊。”王昊从车窗内探出头，挥了挥手。
“恩，再见，小昊。”
夕阳西下，霞光满天，老周的笑容，格外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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