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期待崭新的开始
天气晌晴，到了七月份，正是酷暑时节。
苏雨晴来信说，厂里最近放一段时间假，她可能会到素兰厂里来一趟。
素兰心里那个高兴啊，无法用言语形容，雨晴是她最看重的朋友，以前虽然接过她很多次，但她一直没抽出时间来。
盼啊盼，雨晴终于来了。
素兰在水工厂大门口接到她，脸上笑开了花。
雨晴个子比素兰稍稍矮一点，身高一米58，她苗条、腿长，所以看起来倒不显矮。
雨晴穿着一件无袖碎花的长款连衣裙，纤细文静，加上巴掌小脸、淡眉小嘴，别有一种文弱的静美。
林正宇一直觉得雨晴不太漂亮，素兰每每听到他这样的评价就很不爽，“她哪里不漂亮了？女孩子的美千姿百态，她斯斯文文、秀秀气气的。”
“她眼睛小、牙齿不整齐。”
“哼，眼睛大就一定好看？我喜欢小眼睛、单眼皮。”
足可以看出李素兰有多维护她的好朋友苏雨晴。
素兰带着雨晴看了她之前住过的三处宿舍，一一给她讲当时的情形：背光的房间里读着一本两年前的杂志；窗前有一棵挂满青橘的橘树，一片夜来香悄然探视；开门见山，泉水潺潺等等，绘声绘色描述了一遍。
还有记忆中难忘的、有趣的事，都一一说给她听，素兰瞬间变成了一个话痨。
雨晴总是安静地听着，含笑的表情，她太了解素兰了，素兰不说话的时候仿佛很高冷，一旦打开话匣子就关都关不住。
晚上，两个好朋友像读书时一样卧谈，素兰说得差不多了，就听雨晴讲她的一些事情。
雨晴的同学给她做媒了，还有善德市政府的亲戚也给她做媒了，雨晴和他们见过一面，但没有继续谈下去。
一个是开九路公共汽车的，非常中意她，可雨晴告诉素兰，第一次次约会时对方不经意间撸起裤管，她突然看到他又黑又密的腿毛，突然间就不想和他谈恋爱了。
“哈哈，你这是个什么逻辑？太奇怪了吧，人家冤不冤啦？被你拒绝了估计原因都还不知道吧？”素兰哈哈大笑起来。
还有一个是家里开洗脚城的小伙子，经济条件好得很，但雨晴对他没感觉。
素兰懂她，知道她想要的感情是什么样的。
过了一夜，雨晴要回福县老家了，素兰苦苦挽留，但雨晴和家里父母也是约好了的，必须得回去了。
“我先落你这里，等下到了兴安镇再换车回福县去，把你都排在我父母前面的，还不够重视你呀？”雨晴打趣好朋友。
今天雨晴穿着白色短袖上衣、碎花短裙、领口镶着和裙子一样颜色的花边，看起来轻盈又活泼。
留人无计，素兰蛮惆怅。
边三斗载着她的好朋友离开了，重又剩下她一个人。
回到厂里，严小军笑嘻嘻地问，“李素兰，昨天来的是你同学啊？”
“是啊。”
“你同学身材好哦。”
“对呀！”
听到这样的评价，素兰就像是自己得到称赞一样心情愉快。
厂里降了行管人员的工资，素兰和林明明都从420元降到了390元，虽然降幅不大，但降工资总是一件令人懊丧的事情。
要用钱的地方总是太多。
天气很热，素兰打算这个月工资拿到后去兴安镇买个电风扇回来，房间里没有电风扇，坐着不动也流汗，实在受不了。
菁华打电话来说，她的两个同学都下岗了，明年临福县的分流也将要开始，素兰心想八月份她九成都会出去打工的。
对于工作调动，素兰已彻底死心。
她决定尽快回家一趟，郑重地和父母谈谈南下打工的事。
之前说22号去东云单位玩的，没有办法去了，也没有心情去玩，可真苦了他的盼望了。
林正宇几天没打电话来了，素兰预感他今天晚上会打过来，果不其然。
只是他又和卢敏健、江月娥在一起，且又在江月娥家里吃晚饭，只不过今晚没有甲鱼罢了。
素兰心里升腾起不舒服的情绪，如果他一直改变不了这种随随便便的性格，喜欢结交女性朋友，可能和他不一定会走到一起，将来如果分手，不会是别的原因，只会是这个原因。
不管他罢，如果这一次走成了，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不烦，随他改不改。
请他不要抽烟，也是做不到，想想，心烦、头疼。
父母听素兰说了厂里的情况，基本上是支持女儿出去的，毕竟素兰的大姐、大姐夫、小姐姐和男朋友，他们四个人都在同一家台资企业工作，小女儿去投奔他们，是可以放心的。
和大姐、大姐夫联系后，他们持反对意见。他们觉得素兰的视力不好，在车间做流水线肯定不行，如果做管理人员呢，素兰又不会讲广东话。
但素兰很坚持，仔细给他们说了厂里目前的情况和她的处境，又强调说不一定非要进他们打工的工厂，可以找其他工作，大姐和大姐夫终于同意了她去广东。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素兰决定8月10号下午拖行李回家，她已经给叶二哥打了传呼机，他答应了。
叶二哥的母亲和素兰的父亲是亲表姐弟，叶二哥读初三那年，在素兰家住了一年，所以他们很熟悉，再说叶二哥有一辆手扶拖拉机，正好装得下素兰所有的行李，床、书桌、椅子等，所有行李她都要拖回去的。
林正宇得知素兰已经决定南下，连着几天天天打电话来，他希望她不要去，又说自己心烦，想喝酒。
但素兰是一个有主见的人，决定了的事不会轻易改变。
4号那天林正宇又打来电话，说旧车子还可以承包五个月以上，说要么别出去了。但素兰一点儿也不想待在善德市，对于这个问题她想得够多了，这几天边织毛衣边想，尽是想的这个事。
最近素兰疯织毛衣，一心想在南下之前把毛衣织好送给林正宇。
天那么热，她也不管，一边吹电风扇一边织，手心里常常出了汗，她就把洗脸毛巾放在一旁，隔一会儿擦一擦。
还差衣领和两只袖子没有织好，她也是蛮拼的，工作之外的时间除了吃饭、睡觉、喝水、上厕所之外，早早晚晚她都在织毛衣。
卢敏健也打来电话，劝李素兰不要出去打工，素兰说，“如果立场不坚定，变心是迟早的事，趁还没结婚，变心了麻烦还少些。林正宇去年不是说过，我出去打工，他不是不放心我，而是不放心他自己，这就够了嘛。一句话，一变心就通知我，别耽误了我。”
说起这个梗，素兰就来火。
一切都交接好了，只等10号下午叶二哥来水工厂拖东西回家。
唐伍平一家三口从创业生产队搬下来了，就住在素兰那一排。素兰很欣慰，离开水工厂之前的几个晚上，不用再提心吊胆、担惊受怕了，非常好。
这个期间陆佳诚从水电所上来看过她一次，那天晚上她正把一盆洗脸水搁在椅子上准备洗脸，听见敲门声，她高声问，“谁呀？”
没有人回答。
不是林正宇就是陆佳诚，依照经验，只有这两个可能。
打开门，是陆佳诚。
“没有打扰你吧？”
“没有，我一般11点钟才睡觉。”
“没事，过来看看你。”
“嗯，坐吧。”
素兰把椅子上的水渍擦干净，请他坐下。
陆佳诚坐在椅子上，和书桌呈45°角，他看见素兰的黄金戒指放在书桌上，拿起来看了一下，“这是你男朋友给你送的戒指？”
他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带着一丝惊讶，还隐约有一丝嫉妒。
素兰有点吃惊，他的确是一个认真的人。
素兰尽量语气平静地说，“是的。”
他放下戒指，机械地笑了一下，“恭喜你。”
“你呢，还好吗？”素兰问他。
“一般吧，没什么好不好的，就那样。”
素兰听付安平说过，陆佳诚之后追求过辛慧霞，不过付安平说结果好像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素兰怕他伤心，不好问他感情方面的进展。
两人闲聊了一会，素兰真诚地请陆佳诚原谅自己没有接受他的感情，如果伤害到他，请他原谅。马上就要离开水工厂了，她想和他做一个正式的告别。
陆佳诚大度地说，“不会的，感情的事不能勉强，”顿了顿，仿佛鼓起很大勇气，“祝你幸福！”
他告辞了。
他的真诚和执着，让素兰受到感动。
素兰打开收音机，听了会儿磁带，轻音乐专辑和《红楼梦十二支曲子》是她的最爱，听着听着，有些伤感了。
水工厂这个地方，她工作的第一站，以后也许就难以再见了吧？
不，不要再见，她待够了、待腻了、也待怕了，厂里工资老是发不出，既没有钱图，也没有前途，那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呢？而善德市，她也是怕了的，所以，走吧，走吧！
她的日记本扉页上写着女诗人伊蕾的诗，虽然只有四句，但她每看一次，就增添一丝力量。
生命这样短啊
短得像一柄剑
与其苟活
不如勇敢地寒光一闪
——伊蕾
素兰期待着一个崭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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