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西红柿蛋汤

　　聪聪不在身边的日子，素兰自己回到车上卖票，她是个勤快人，不想待在家里玩。

　　当然，也是为了节省请人的工钱。

　　但林正宇似乎对她很不满，小孩票钱没有收足，他讲她，“眼睛不管事，那么高的小孩，比你还高些，还只收半票！”

　　有一回，在北站站牌上来一个搬香蕉的男人，盒子不太大，大概50×60×40CM那么大，没有盖子，里面装满了香蕉。

　　这个男人下车后，林正宇问她，“香蕉收货票了吗？”

　　老实的素兰老实地答道，“没有。”

　　“你看你卖的什么票？明摆着要收的钱你都不收，活像你几得有钱一样...”

　　他就这样当着一车乘客这样说她，素兰脸上挂不住，回了几句。

　　这样的次数多了，素兰就生出了下车的念头，何苦夫妻俩非要在一辆车上呢？

　　也许，距离能产生美。

　　这天两人在车上斗了几句嘴，中午在分公司院子里职工餐馆吃饭时，林正宇不和素兰说话，倒是对后车他师父的女儿，就是给他们卖过票的师妹关爱有加。

　　“薇薇，你喝不喝汤？我点了西红柿蛋汤，你胃不好的，先喝一点汤好些。”

　　呸，素兰在心里啐了一口。

　　自己的老婆坐在旁边呢，太不尊重人了。

　　在家里为这事说他，他振振有词，“我没你那么多经络，我不拘小节，不像你想得多。”

　　素兰觉得无趣，决定下车找份工作，随他不拘小节去吧。

　　她看到新成立的山立汽车用品有限公司的招聘启事，仔细研读后锁定了总经理助理职位，她符合招聘要求，打算去应聘。

　　之前租住屋二楼的邻居娟娟，听说她去找工作，也要跟着去。

　　于是两人一起出发了。

　　面试过后，素兰和邱妍要竞争同一个岗位——总经理助理，也就是说，二选一。

　　素兰信心满满，她觉得自己胜出的可能性大。

　　但结果是令人沮丧的，胜出的是邱妍。

　　素兰蔫头耷脑，老板娘李姐看出她的心思，安慰她说，“小李，你其实蛮不错，只不过对手很强大。”

　　“哦，这样啊。”

　　“是的，她是西安人，老公和她在西安读的大学，现在安家在善德市，她英语八级呢。”

　　哦，这样一说，素兰心服口服了。

　　第二天公司开了会，说明要对素兰、娟娟等四个后面报名的人进行考核，然后择优录取，做售货员。

　　另外两个应聘者自动放弃了。

　　于是，素兰有了一个新身份——汽车用品售货员。

　　他们都是公司的第一批员工。

　　山立汽车用品有限公司是三个老板合伙开的，徐总、李总和唐总，售货员娟娟、素兰、君利、曼妮、明辉、刘玉等都要先实习。

　　素兰是个汽车用品盲，一切得从零开始。

　　七月初，公婆那边说要开始“双抢”了，素兰向公司请了一天假，准备把孩子接回来。

　　婆婆说要到桥南买点东西，所以不用素兰回薛家桥，由婆婆把孩子带到城里来。

　　于是素兰和婆婆约好，在六医院旁边的汽车站外面等他们祖孙俩。

　　桥南市场到林正宇的老家有一趟班车，“南站——石码头”，早上6点经过他们老家附近的公路，10点从桥南返回。

　　中午1点再次经过他们老家，下午4点半从桥南返回。

　　如果错过了这四个时间点，就得坐牛家港的过路车到薛家桥镇下，再走6里路，才能到林正宇老家。

　　交通不是太方便。

　　婆婆坐下午1点钟的车来的。

　　素兰估摸着时间，提前到了桥南，等在车站外面。

　　看到“南站——石码头”的车进站了，素兰跟着车屁股走进去。

　　车门打开，婆婆抱着聪聪下车了。

　　素兰张开双臂去接孩子。

　　她发现孩子光着两只脚丫，觉得好生奇怪。

　　“妈，聪聪的鞋子呢？是不是掉在车上了？”

　　“不是的。”婆婆似有难言之隐。

　　“哦，是天热了，特意打赤脚的吧，鞋子呢，是在包里吗？”素兰想当然地说。

　　“诶呀——”婆婆哼了一声，“这次没照顾好，聪聪的脚烫伤了。”

　　骇得素兰赶紧低下头，仔细看孩子的脚。

　　孩子的右脚脚背上有一个圆的瘪印子，素兰一时没想出来是什么烫伤的。

　　“怎么会烫到脚的？”她急急地发问。

　　“我做饭的时候，他在灶门口戳戳打打，夹了柴火草把的火钳我放在灶膛里的，没有抽出来，估计烧红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火钳扯下来了，可能一下子落到了脚背上，诶嗯——”婆婆又哼了一声。

　　素兰听得一激灵，仿佛听到了肉被赤红的火钳烧得“兹”一声响，霎时，她泪花旋转。

　　我的宝贝，该有多疼啊！

　　看那个圆圆的瘪印子，就知道烫得还比较深。

　　她抱紧孩子，亲着他的小脸，“聪聪，好疼不？”

　　聪聪指着自己的右脚，小肩膀一缩，鼓起小嘴巴，夸张地发出一个“火”字，做出一个怕怕的表情。

　　素兰的心揪作一团。

　　她一句都没有责备婆婆，因为婆婆肯定也不愿意孙子受苦，她疼孙儿的心和素兰疼孩子的心是一样的。

　　婆婆还在说话，“诶，他也是太载了，脚不停、手不住的，只有睡着了才安静。”

　　“载”是薛家镇方言，就是好动、调皮的意思。

　　“是的，聪聪手脚是好动”，素兰应了一句。

　　她心里想的是，再也不把聪聪放到薛家桥带了。

　　第二天，聪聪又被送到了伯渠镇。

　　隔壁的胡子爷爷特别喜欢博程和聪聪，每天下午他从伯渠镇卖完肉，都会买两只蛋筒冰淇淋，带给两个孩子吃。

　　两个孩子能够分辨得出胡子爷爷的摩托车声音，听到“轰轰轰”的声音由远及近，兄弟俩就会丢下正在玩耍的东西，跑出来站在斜坡上。

　　他们不用跑下坡去，胡子爷爷把摩托车停好，就会一只手举一个冰淇淋，走上坡来递给他俩。

　　素兰看得心里暖暖的，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这道理真真儿的。

　　胡子爷爷的孙子峰峰已经20岁，老伴去世十几年了，儿女都成家了，他一个人住在老家。

　　当过兵的人，除了不会生孩子，其他的事都会做。

　　他把家里拾掇得干干净净、一到腊月就准备各种各样的腊货、过年时分给儿女们。

　　胡子爷爷是一个慈祥的老人。

　　还有，两个孩子爱吃的筒子骨，胡子爷爷也免费提供。

　　做胡子爷爷的邻居，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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