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寂寂冬寒染春华
——岁月的极端那份夹杂在残酷之中的温柔。恬静或是庸碌的时光似星海那样的交织闪烁。而贪婪是原罪,轻易地抬手撕毁一切的美好。一个个缩在角落里躲避梦魇的不眠夜里,谁在后悔曾经的不该,谁在劝慰着谁留下易碎的美梦。
“请针对以下对于二战的观点,结合材料进行评析......”
阴历三月中,路旁的杨柳枝方躲过薄雪寒风,点点新芽在几分暖意几分寒的春雨里,青春正盛的心下总有悸动,终日困在并不十分宽阔的教室里,多半还是不愿的。正下着雨,却并不影响操场上三三两两撑着伞的学生。
哪怕在三楼上,操场上的绿茵也还是隔着雨帘朦朦胧胧地印进眼里了呢。
前两年,我们也是和他们一样的不愿意待在教室里虚度光阴,总在每个午后一定要出去散散步的吧,高三了啊。
沈澈答完一份文综卷,摘下眼镜甩了甩手,忽觉心下几分酸涩,目光所在操场上,良久,心里竟也没由来的叹惋。
“阿澈,你现在这个样子,是在怀古呢,还是在伤今呢?”
耳边是多年来的死党依旧玩世不恭的笑语。自然,杂着几分异样赌他听不出来也算是自欺欺人。
“如果不是你还欠着赵老师十四分试卷的话,我也许会好好考虑一下你刚才的问题。”
“宇辰,赵老师喊你去办公室。”
这个带着古板款式眼镜面无表情的是政治课代表,每每到办公室帮忙出来时总要帮赵老师请黄宇辰到办公室。一来二去,一个文科生终究和生物老师混熟了。
沈澈忍俊不禁地嗤笑出声,一片安静的教室里一阵躁动,穆婷带着点疑惑和责怪瞪了沈澈一眼。
“算了算了,你不懂你不懂。赵老师还等着你了,你还不赶紧喝茶去了?”
聊笑几句寻回了些精神,沈澈看着黄宇辰不情愿地走出去,又拿起笔开始写下一份试卷。
倒是穆婷却坐回座位上,若有所思。
她是他的表姐,大他半年有余,两人性格迥异。不得不说,仅仅这半年的差距,穆婷在大部分方面都要比黄宇辰成熟的多。
......
“一模失利,你是故意的,为的......是姑姑姑父能够回国陪你,你还小,我理解你,但是,他们真的回来陪读了,你却反而比先前和我们一起生活的时候还要不开心了,又是因为什么呢?阿辰,看来他们回来之后也还是和以前一样吧。你呀你呀,我爸妈对你关心之至,甚至爱你胜过爱我,怎么你偏偏要他们你?真是傻孩子,那就祝你好运咯。”
——————
“诗茵,考试周了,晚上还去魅夜吗?”
“嗯?我去的啊。考试我准备的差不多了,而且魅夜这几天除了我们两个以外没有别的驻吧歌手了,总不能让你家齐远上吧?”
南音主校区的第三舞蹈教室,早已经到了晚饭时间,整个教室只剩下两个身影。
靠在一边休息的夕溪无奈地看着半天练习下来丝毫不知疲倦的许诗茵开口打断了她的练习。
“齐远怎么了?长得不够好看还是唱歌不好听呀?就你最好呗。”
许诗茵停下来走到一边去,夕溪给她递了一瓶水。
“齐远嘛......他倒是什么都挺好,可惜了他那个女朋友可太爱吃醋了嘛......“
“许诗茵我发现你最近可飘了啊,当心没人要你!“
......
玩笑开惯了本就没什么。相仿的年纪,又有太多的共同爱好,两个人都是直爽的性格,互相信任了就毫无保留,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有时候女孩儿的友谊就只是这样而已。
大一了还没有女朋友,这在向来奉行极端恋爱自由的夕溪眼里简直是罪不可恕,横也看不惯竖也看不惯。倒不是什么别的原因,只是许诗茵眼界太高,且本也不想去尝那禁果。
许诗茵是这一届的学生里教授极看重的。她生的好看。柔和的五官,似是天生上调的唇角不论如何看总会觉得带着些和煦的笑意。挺高挑的女孩儿,性格又那么爽朗。
......
连一向是十分严肃的声乐老师都曾笑着对她说过。
“长得这么好看实力又强,以后一定是要签公司的吧,可别谈恋爱啊,公司一定会留你把柄的。”
是啊,许诗茵是一定要签公司的。她的梦想就是站在只属于她的舞台上,也因此她很小就学会了怎么想一个艺人一样去约束自己的言行。什么是可以被允许,什么绝对不可以碰,她太深谙。
她曾在空无一人的舞蹈室里一次次跌倒,只是为了一个没有人相信她可以做到的空翻动作,也曾在最迷茫最疲惫的日子里压抑着颤抖的泣音悲伤到极点却连嚎啕大哭都不敢只为了保护处在变声期的声带,怕再也唱不出天籁般的音阶。
......
这也正是许诗茵和夕溪之间的差别。
她们一样的向往聚光灯汇集的中心,一样热爱偌大遥远的舞台和无尽的自由。
许诗茵就像是一只在天幕上追逐日光的鹰,自己狩猎,自己为自己舔舐伤口,从不示弱,眼中有日月星辰。
而夕溪却更像是一只彻头彻尾的笼中鸟,羽翼鲜亮美好,鸣声婉转动人心弦,自由却永远的缺席。她的眼前看不见近在咫尺的东西,所以她的梦需要闭上眼睛想象。
她的羁绊太多太多。挣扎过,却太明白她不可能抛下深爱的齐远和病重的父亲选择做一个东奔西走的艺人。
......
但这一切从来不曾表现在她的外表。她不善伪装,只是太擅长把这些东西拆吃入腹,再也不见。她,只是调整好了自己,就连自己也不会再相信曾经有那样颓然过。其实,是多么可悲的乐观。
——————
“那就祝你十八周岁生日快乐吧,阿辰。”
每一个刚成为成年人的男孩,总是一样的吧。一样的渴望未知,一样的稍有迷茫,一样的烦恼无数。
他也成年了,但这个成年礼,他却并不主观接受。
......
他的父母之间没有丝毫感情。为了两家实力并不十分雄厚的的公司,牺牲了两个人的前途似锦。
他们从认识到结婚,两周。
他们从结婚到试管婴儿,一个月。
试问这样的场景,几分真心还有谁能装作看不透?黄宇辰出生两个半月,父母二人在咖啡厅做了最后的告别,他们没有办法离婚去奔向自由和真情,但至少可以不用继续维持这样冷漠,这样如履薄冰的关系。他的母亲是国内一线珠宝品牌旎尚的首席设计师,跟着团队向欧美市场发展,远赴伦敦十几年不曾回到中国;他的父亲则思虑再三后决定了到日本经商,亦是十几年未归。
......
他们在咖啡厅分道扬镳那一天,没有其中哪一个人回到别墅最后看看他,而是没有半分眷恋的转头就走。
他真的很恨这两个人,是他们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让一个时年两个半月的孩子在没有父母的偌大的环境下生活了十几年。
他最爱谁?阿姨和姨夫。阿姨是母亲的妹妹,做文职工作,姨夫是一名刑警。这两个人给他的爱不亚于其他人从父母的关怀中可获得的爱。
但他不思念父母吗?这不可能。坚韧如何,溺爱如何,终究屈服在血浓于水之下。十八年,哪一个生日,哪一个春节有父母在身边陪伴,屈指可数。甚至,他从未见过父母同时出现。
这不是没有感情。
在他眼里,仇人也未必至于如此。
......
他父母走的那时,是南京少有的雪季。都说雪景绝美无限,可每一个落雪的日子于他而言都太过残忍——他记忆里留下的最后一点记忆吗?可能,这些不圆满的东西,倒不如忘记吧。
他初一那年的假期,姨夫一家原本说定了要去大兴安岭看雪的,最终是那一片洁白,无垢之至的雪地反射出的光芒刺痛了他的眼,方下飞机就像一个逃兵似的逃进酒店,闷不吭声,旅行也不了了之。
南京下雪的日子少,但天气冷着冷着,零下了,又是南方潮湿的地界,总不见得像南方的沿海城市一样年年都不见雪。他最不愿见到的怕更是南京的雪。
其实很容易明白——大兴安岭的雪太耀眼,逼着他去直视他不愿意回忆的东西,可南京不一样。南京人来人往,多半的雪花刚触到路面就被行人碾碎在脚下,融成小小一滴水珠,千千万万,最终像是雨季一样的脏了,也玷污飘摇在空中时白色的雪。
肮脏,冻结,这是南京的雪。多讽刺,连那样一点点的美好也占去。
因此,这个乐观的大男孩更愿意在这样的日子里一个人闷在卧室里,紧闭着窗帘,任心下是几分难过几分混乱作祟着,亦不知所措。
他,也会在怨恨的时候思念着千里之外的两个人啊。
有时候黄宇辰总是暗骂自己的贪婪和不知足,明明有了阿姨姨夫的生活像任何其他人一样圆满幸福,他却总是突然陷入思念的死循环里,而且无解。
但有什么办法?他深知自己的不该,却依旧停止不了思念。
......
从黄宇辰到了该上学的年纪开始,他就越来越怀疑父母是否在意他。
每周发往两个千里之隔的城市的邮件里,只有成绩单;每次月末,也只有卡里的两笔汇款证明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着两个至亲,只此而已,再无其他。
再也不愿意了。
......
高考在万千学子的眼中,便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
故意在一模考砸,甚至全校排名跌出前百,是他从未曾有过的。
他不爱被困在教室里学习,常常逃课,上课睡觉,但那又怎样,他依旧是三年来从未变过的级组第一。
一模结束后不到一周,两个人匆匆而来,闯进他的生活。
这就是他的目的了,他大概猜得到父母看见他一模的成绩单时该有多么惊诧。但是......他并不在意。这就是他要的,迫使父母不得不回国来陪读。
也是希望借机缓和父母之间的关系。
毕竟是孩子,怎么会愿意看见父母像仇人一样敌对。
可终究有些事情,他并没有料到。
没有料到,回国已经半个月的父母没有见过一次面。母亲和他住在家里,而父亲则在分公司住下了,确保他没有落单的时候。
先前姑姑姑父工作忙,黄宇辰和穆婷一直是住校。
每个周日下午姑姑送他们回校,路不算近,但从来没人觉得尴尬。他会和表姐逗几句嘴,姑姑也不是沉默的性格,往往嬉笑一路。偶尔姑姑假正经的问几句学业上的事情,也就笑笑敷衍了事。
黄赫叱咤商界,若说没有什么手腕怕难服众。他心机深沉,多年来早已习惯喜怒不形于色,哪怕面对家人亦是如此。每天早上送黄宇辰去学校,多不过警醒几句高考在即,便是一路沉默。
难。
本不该是他的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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