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侍女们听得君上吩咐,莫敢不从,纷纷往窗前走去。只是左侧窗户尚不及打开,就听得一个侍女尖细刺耳的一声呼喊声响彻夜空,就连萧少风怀里意识不清的凤灵兮眉宇也蓦地一皱。
“啊!救命……”
众人循声去看时,只见那淡绿色的窗幔之下,不知何时冒出来一只通体似雪的白狐,此刻正瞪着一双绿眸朝那侍女呲牙咧嘴,爪尖的寒光吓得那侍女停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喘,更莫提迈腿往前了。有那胆大之人瞧着这白狐绿莹莹的眸子虽很是慎人,可毕竟不过小畜生罢了,于是轻踩着脚步上前,想要将它逮住,却没想尚不及出手,只听得“嗖”地一声,眼前白影一晃,那人一个趔趄便摔了个严严实实。
再看那窗幔下,哪里还有它的影子,倒是听得萧少风一声低沉的闷哼传来,惊得众人慌忙回身去望。
萧少风正撑着额角,神色痛苦,似是极力隐忍,眼底灰光一闪,却又恢复如常,掩袖咳了一声道:“还愣着作甚?没听见孤的吩咐吗?速将凤美人送回麒麟府!”说着已将紧搂着他脖颈不放的凤灵兮推开了去,侍女们忙着上前接应,并未察觉到有何异样。
待他们手忙脚乱的将凤灵兮送出锦云殿后,寝殿内的萧少风却蓦地脸色一沉,抚胸吐出一口鲜血,周身旋即乏力,脚步也有些摇晃,强忍着心腹剧痛,行至殿门,哑声唤道:“命传令官火速来见!”
原以为这病尚能多撑些时日,眼下被这合欢香一闹,只怕是等不到奇儿回宫,就要去与锦儿团聚了。如此也好,今夜之事权当是去见锦儿前,给他们的孩子留下的一件礼物。
午夜,苍月当空,冷风袭人。
麒麟府,逍遥殿中。满室的酒香,扔了一地的酒壶,一个男子乌发散乱垂于腰下,半眯着双眼,侧靠在榻前,举起手中的酒壶一饮而尽。昏暗的灯火印着他黯然神伤的蓝眸,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胸前衣襟上的襟扣……
重重的拍了拍额头,居然忘了,方才被凤灵兮一把扯掉了,估计还在母亲的锦云殿中吧!希望君父没有注意到才好!灵兮,对不起!萧景颜无能,只能出此下策。若来日我能登上君位,定许你一世安平,决不让你白白牺牲。
“吱呀”一声过后,殿门徐徐开启,一股寒意随之在殿内蔓延开来。凌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闯入殿中,“奴婢斗胆,惊扰公子!”慌慌张张一路进来回话的正是前时伺奉过凤灵兮的四喜,她见萧景颜他没有抬头,便又接着道:“回禀公子,凤美人被宫里的人送回来了!另外,君上的传令官也在殿外候着,说是君上有旨,请公子接旨!”
见萧景颜乱发遮面,半晌没有动静,只以为是睡着了。可殿外宫里的传令官还等着宣旨呢,这可这么办?四喜又上前几步,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过来,却发现那缕乱发之下分明有一双蓝眸,正直直盯着殿门,一动不动,神情甚是骇人。吓得她腿一软,跪在地上,“公子,您没事吧?”
“没事!起来吧!准备接旨!”萧景颜面无表情,缓缓起身,双手一展,等着四喜为他更衣。要来的始终会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已。萧景颜任由四喜为他穿上那身藏蓝色的朝服,面上始终看不出悲喜,心里却犹如殿外冰雪一般寒凉。
母亲,颜儿终于可以去陪您了。
当殿前侍卫将传令官与凤灵兮一同让进逍遥殿时,萧景颜已穿戴整齐,俯身跪拜:
“萧景颜接旨!”
凤灵兮因受了那合欢熏香,此间早已不醒人事,由着侍女们架着往内室去了。
传令官慢慢打开金黄色的绢帛,细着嗓子念道:“孤膝下长子颜文韬武略,有经世之才。今封颜为轩碧国储君,待孤百年后,继君主位。另有西域奇女凤灵兮,琴色双绝,特赐婚于颜儿为嫡夫人,择良辰吉时行大婚之礼。”
冷静沉着如萧景颜,在听到传令官的话语后,仍旧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问题,半晌都没有接旨谢恩。直到传令官尖细的声音再次自他头顶传来,“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双喜临门!实在可喜可贺!”
这时萧景颜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虽然他不知道为何事情会突然完全脱离他的掌控,但他想要的,今夜都已得到。母亲,他终究心里还是有您的。
送走了传旨的令官后,萧景颜迅速屏退了殿中所有侍女,就连殿外守夜的侍卫也被他打发休息去了。确定殿中再无他人时,萧景颜方转身飞奔入了内室。沿榻而坐,长眉微蹙,眸子里掩不住的忧虑,望着被锦被包裹的凤灵兮,低声轻语:“灵兮,对不起。”
将她扶起,靠在他的怀里,抬手轻捏着她的下颌,她额间满是汗珠,面色通红,呼吸急促,被他一动,身子又不停的扭动起来,“热,好热……萧景颜你不能走!”趁她张嘴,萧景颜已将早已备好的药丸喂她吃了进去。
见她面色慢慢恢复如常,身上也不似之前那样火烫了,他终于松了口气,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低语,“我在,我不走。以后都不会走!”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若再晚上半个时辰,她体内合欢香之毒便无法以药丸来解,而他却并不想在这种情形下要了她的身子。萧景颜想着这些事,懊恼不已,扶着灵兮的手重重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灵兮,对不起。若不是君父他念着与母亲的过往……”后面的事他已经不敢去想,他也不知为何会对灵兮如此在意,虽然她只是个来路不明的琴师。
或许是因为,她身上有一种淡淡的味道,与他在梦中的母亲太过相似。又或许是,他不够心狠,见到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因为他的野心而险些失去贞洁,于心不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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