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旱灾逃荒

　　孝悌村处于丘陵地带的小山坳里，不过呢，这个山坳的起伏不大，落差不过十几丈，三四十米的样子。

　　整个山坳只有一个冲东南方向的出口，其他三个方向都被起伏不平的丘陵所笼罩，山坳外面就是辽阔的华北大平原，山坳背靠连绵起伏的牟山山脉，而牟山背后就是太行山脉南段的上党高地。岳家住在距离西山坳边缘不远的一块小曼坡地上，是整个村落的五个小制高点之一，距离村落出口大概有一里多地的路程，当初岳家建立房舍的时候，是老丈人姚鼎选择的地点，因为姚鼎家就住在这里。

　　王仁欢家，也就是王贵家位于孝悌村里五个制高点的中心位置，他家是这里的老户。

　　王仁欢是孝悌村的保正。像孝悌村这样有七八十户农家的自然村，够资格设置一名保正。

　　王安石于熙宁三年推行新法，其中重要的一项就是“保甲法”。推行保甲法的目的，一是加强对社会治安的管控，二是让村民，也就是保丁农闲时练习武艺，逐渐取代大宋一部分的募兵功能。而村保正这种不入流的小吏还有催督赋税，负担差役等职责。

　　小说《水浒传》里有个晁盖，大家都叫他“晁保正”，说的就是这种小吏。

　　王仁欢家有上千亩的良田，雇佣了十几家佃户，还饲养了二十多头耕牛，由于现在麦田需要引水灌溉，佃户们都去大田忙农活去了，就只好临时雇村里的半大小子去放牧耕牛，好保持耕牛不劣膘。

　　这事也是该着，前三天村里一下子涌进来三四十个逃荒的乞丐，都是年青力壮的小伙子，个个破衣烂衫，蓬头垢面，说是从牟山后林慮县逃荒过来的。林慮县去年大旱，连人喝的水都没有，更别说给庄稼地浇灌了，所以大部分的田地颗粒无收，到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这些年轻汉子们就集体出来逃荒，一是省下仅有的粮食给老娘们小孩充饥，二是出来寻找打工干活的机会，混口饭吃，赚点工钱给家里买粮食渡难关。

　　由于汤阴县地处平原，基本都是良田，也不缺水，家家农户根本不缺粮食，甚至还有富裕出卖。孝悌村虽然处在平原的边缘，但是良田也是不少，发端于牟山的牟水河就流经孝悌村山后，给大田浇水不成问题。

　　每年都会有逃荒的乞丐到孝悌村来讨生活，但像今年一下子涌过来三四十的乞丐，就不多见了。

　　没办法，王保正只好安排这些逃荒的人们住进王家祠堂，临时停了私塾学堂，让学童放假回家，让这些逃荒的在学堂地上铺稻草打地铺临时住下，又带着这些乞丐挨家挨户询问有没有雇佣短工的。

　　还好，现在正是农忙给大田浇水的时节，三四十个年轻棒小伙子要的工钱少，只要给碗饱饭吃就会不舍力气拼命干活，谁不喜欢啊，就都被村里的农户给雇佣去了，这些乞丐有饭吃有活干，这才让王保正安下心来。

　　想着去雇村里半大小子给自家放牧耕牛，由于祠堂私塾放假，岳飞也没什么事干，就帮着王保正家去放牛，反正他自家的牛也要放，因此岳飞从王保正家领了四头耕牛，每天王家给工钱十文，也算是一个小进项，等买个笔啊买个本什么的，也不用伸手向大人要了。

　　天刚擦黑的时候，岳和到王仁欢家，告诉保正一件事情，说是岳飞在后山山岗放牛的时候捡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也不见个大人带着，长的白白净净胖胖乎乎的，像是个富家子，怕是给坏人拐出来，又遭到雷击，坏人都给吓跑了，就扔了小孩一个在山岗下的池塘边上，就让岳飞给领回村了，岳和问保正这事得怎么办。

　　王仁欢听岳和这么说，想了一下，就说还能怎么办啊，孩子就先放你家吧，等抽空有时间去汤阴县报个案，让县衙张榜告示，画影图形，寻找谁家丢了孩子让人来认领，实在没人认领，就给县衙送过去，送到居养院当孤儿给养起来不就得了，你岳和家也不差那孩子一口饭食，就先放你家养着吧。

　　岳和听王保正这样说，也就同意了，孩子临时就自己先养着，等有人认领时再说。

　　又告诉王仁欢他家的三儿子王贵跟着老学究姚鼎去汤家沟村了，这不是祠堂休假了么，说是那村有两个上秋参加秋帏大考的童生想让老先生给指导指导考试，顺便在汤家祠堂给操办操办，汤家祠堂也想办私塾呢。岳飞和王贵跟着去，是想在汤家沟村村民面前显摆显摆，跟汤家沟村的孩童比较一下，看上过学堂的和没上过学堂的孩子有什么差别没有。

　　王仁欢一听，心里也挺美的，老学究能把自己的儿子带出去给人显摆，说明自己的儿子在学堂的学习优秀，这让王保正的心里乐开了花，跟岳和一下子就亲近了起来，让自己的夫人装上一小袋白米，说是你家有小客人要招待，就先给你拿点白米吧，过几天再给你拿点细面粉。

　　岳和看着米袋子，心想自家现在还真的没有白米，每天大人小孩都是吃的麦饭，麦饭给那个富家子吃，肯定难以下咽，惹人小孩不高兴，临了人家大人来领孩子，小孩说尽吃麦饭了，好像自家虐待人家孩子似的。

　　想到这里，岳和就也没跟王保正客气，拎着米袋子跟王仁欢道别，回家给那孩子煮白米粥喝去了。

　　王仁欢临到天黑的时候，特意到王家祠堂看望了那些逃荒者。

　　这些逃荒者白天替雇佣他们的主家浇灌完麦地后，大都在主家吃过晚饭陆陆续续回到这里洗漱歇息，互相讨论了一下主家提供的饭菜好坏以后，由于疲劳，就都躺在草席子上睡觉了。

　　等王仁欢到得祠堂堂屋门口的时候，看见里面已经是黑压压的躺了一个大厅，并有很大的此起彼伏的酣声传了出来。

　　既然这样，王仁欢也不好再去打搅人家的好梦，就悄无声息慢慢退出，从台阶下来，走到祠堂大门处，合上大门返回家了。

　　天空黑的很快，等到王仁欢返回自己门口的时候，几颗星辰已经在天空闪烁。

　　一个安静的初夜，偶尔有几声看家狗的吠声，或者家养的肥猪由于争抢食物而发出的嗷叫声。

　　这是一个安静祥和的夜晚。千百年来，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中原农民一以贯之延续下来几乎一层不变的农村生活，这个安静的夜晚是再平常不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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