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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初芒(五)


  很多年以后,煌煜史书中,专门有一册《镇国录》,用于记录煌煜历年战事。其中开国五年时,南北双线作战的全过程皆有详细记载。

  那一年,雄壮的战歌回荡在煌煜每座城池的角落,将士们涌进来又奔出去,捍卫国土、痛击敌军的激情点燃了每一个人,最后将连目和启国烧成灰烬,扫进落败的尘土之中。

  作为南方和北方战争的第一役,骊山关之战和骊山平原战役均是“以少胜多,大获全胜”。

  彼时,已经升任煌煜一等将军的秦可义进京汇报,坐在京都书馆翻开骊山平原战役时,在和谐高昂的官方文字后面,仿佛又看到那个人在腥风血雨之中如同战鬼的身影,还有结束时,脸上些微悲伤的表情。

  ———

  “吴州土地!一寸都不许践踏!!”

  那一天,还只能统领三万人的总兵秦可义,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军,振臂高呼,山呼海啸之际,肃穆的骑兵在一瞬间激昂起来。三万骑兵面对十万敌人丝毫没有怯弱,他们飞扬的马蹄声像一把刀冲进浪潮,在剧烈而狂躁的冲刺之后,硬生生将十万军队强行分割成两半。

  其实,那是秦可义第一次踏上真正的战场,过去数十年的和平,他曾面对过最多的敌人,不过是数千山匪,近万流寇。

  “战场会让你忘记你只是一个人,”他想起容旬听到自己还未上过战场,轻笑的话语:“你只管往前冲,只要你决不后退,敌人就会退去。”

  那一天,秦可义带头冲在了最前面,潮水一般涌来的敌人令他斗志昂扬。只是,冲开敌人阵势后没多久,死死守在中间的三万人马迅速凋零,不是死去,就是从马上掉下来,受伤被杀,或卷入最折磨人的赤膊战。

  他盘算着时间,急急忙忙扔出第一个信号,红色的浓烟在空中腾起,魏武率领的骑兵从城里冲出来,开始支援。

  这个时候,秦可义也从马上摔了下来,和北方人比起来,煌煜南部的人并不擅长骑射,虽然斗志昂扬,但依然面临两倍以上的敌人压制,不管是对功夫还是心智都是极大的考验。

  昏天暗地的杀戮之后,秦可义渐渐感到恐惧带来的颤抖。

  他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听到四处传来的惨叫,放眼望去,人群在咆哮与鲜血中已经陷入疯狂。

  战争是会令人疯狂的,他早就知道这一点,却没想到自己也会心生恐惧,他渐渐脱力,不知多少次将染血的长剑从敌人身体里抽出来,带出一串串血花,暗沉刺眼,令他恍惚。

  这时,明晃晃的刀光带着杀意从另一侧飘来,瞄准了他的肩头,他察觉到了,吸进一口气,发现自己明明看到却挪不开身体。

  “完了。”他心里冒过这个念头时,一个士兵冲了过来,挥剑挑开那道刀光,回头冲他喊道:“快发信号!左翼要破了!快!”

  尖锐的兵器碰撞声一瞬间拉回了秦可义的神志,左翼,黑色,他脑中闪过本能一样的信息,拿出信号点燃扔到上空,黑色的浓雾在天空中炸开,城门击鼓的声音传了过来,很快,刘鑫带着最后一万骑兵从城里冲出来,直奔左翼而去。

  在这个过程中,那个士兵一直在掩护他,等到信号发射完毕,他已经将好几个敌人砍翻在地,然后,他一句话不说,直奔左翼而去。

  而秦可义终于回过神来,看到他的背影,这才发现对方居然是广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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